江入年喝了口水,水杯搁茶几上,他坐在沙发上,支着手开始玩手机,反应自然到似是看不见林听这个人。
可他打了招呼。
江入年这种态度,让林听陷入短暂的迷糊,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静了一会儿。
江入年忽地抬起眼。
“十二点十分。”
林听毫无防备,与他的目光对上。
没等她说话,江入年把手机息屏放下,悠悠的道:“你不用上班?”
林听的理智早就离家出走。
回想起昨晚的情形,最后印象停在江入年把门打开,而她自己主动走进去的那一幕,接下来就彻底失忆。
所以。
她怎么会睡在江入年的床上?
林听勉强冷静下来。
“我最近没工作,晚点去也没事。”林听舔了下唇,模样比平时局促:“你今天不用去店里吗?”
江入年瞥她一眼,懒懒地往后靠,神色闲淡:“你管我呢林软软。”
“……”
林听觉得她话里也没别的意思:“十二点十五分。”
“嗯?”
“就关心你一下。”
“……”
江入年扬眉看着她。
林听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听见江入年说:“哦,不用工作所以睡到现在才起来。”顿了下,他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那你评价一下,对我的床还满意吗?”
林听定定地看他。
江入年坐着没动,也没有声音,但存在感极强,他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轻而易举划破林听小心维持的局面。
大脑变得更加混乱。
须臾,林听强装镇定道:“我会负责的。”
江入年表情有细微的变化。
“至于感受……我觉得你的床比一般酒店,软一些。”把体验感评价完,林听开始琢磨江入年的心思,过了会儿,她诚恳地道:“我住一晚,算上今天上午,按照酒店两倍的价格付给你可以吗?”
江入年眸色深了些。
见他这副表情,林听觉得他可能对价钱不满意,犹豫了会儿,最后妥协:“三倍也行。”
没等江入年出声,林听收回目光径直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我回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微信转账。”
江入年气笑了:“回哪儿去?”
林听回视。
“不是没钥匙?”
“……”
“哦,骗我。”
“……”
江入年看着不太正经,吊儿郎当的语气:“林软软,就这么千方百计想养我呢。”
就一场很正常的交易。
林听想不明白,怎么能被他歪曲成这样?
林听忍了忍。
江入年似笑非笑,又喝了口水,润了润唇色:“厨房里有粥,你去解决掉。”
林听愣住。
这算什么?
想了下,似是仍确定不了这话背后的含义。
林听纠结很久。
因为和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喝断片之后说的话、做的事,她没印象了。
江入年也并未刻意去提。
虽然他一如既往的拽,但似乎也仅此而已。
他性格就这样。
但对她还挺友好的。
还给她粥喝……
此时,林听脑子里隐隐闪过一些零碎片段,关于她昨晚喝大之后强行霸占江入年床的场面,才后知后觉涌上来……
难言的难堪。
江入年见她不动,以为她还想走。
他闲闲地抬起头,像是没什么耐心:“不然就再回忆一下昨晚的事。”
林听破防。
思绪瞬间被拉回现实,她没精力应付江入年,干脆顺着他:“你家厨房在哪儿?”
江入年坐姿散漫,下巴抬了下。
林听道了声谢,慢吞吞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之后看向他。
江入年和她对视。
这一刻,林听忽然很想对他说:“江入年,其实你人挺好的。”
好人卡猝不及防。
江入年眼神淡,漫不经心的调调:“怎么说?”
在对待某些事情上。
江入年的做法的确容易让人误解。
误会他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林听起初也不例外。
可如今再去想。
就觉得他如果是真的计较。
那场面应该不是她能招架得了的。
所以。
钱的事。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听摇了摇头,目光极为诚恳:“没什么。”
期待半天的江入年:“……”
在他的注视下,林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厚着脸皮跟他提了个要求:“你家有备用牙刷吗?我还没刷牙。”
……
把椅子拉开,林听随之坐下,正在等电脑开机的间隙,旁边的季祝凑过来,托着下巴:“昨晚干嘛去了?”
“我妈给我打电话。”把电话内容跳过,林听面色如常:“对了,你看到我昨晚放在座位上的包吗?”
季祝观察她的表情。
确定她没有说谎,把包拎出来放到桌上,季祝眨了眨眼,像是纳闷:“电话不接,又玩了一早上失踪,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呢。”
林听把手机点亮。
五通未接来电。
林听顿了下。
视线顺着往下拉。
就看到江入年一分钟前给她发来的微信。
林听呼吸停了下,须臾,她果断把手机盖住。
“就睡过了头。”
“也没什么大事儿。”
季祝噢了一声:“那我就放心了。”
林听把眼睫垂下,盯着桌上的手机屏幕,视线定住,很快,她回过神,抓紧时间开始敲键盘写台本。
到点准时下班。
季祝晚上有个约会,但她男朋友堵路上了,这会儿还没到。
她拆了包薯片,边吃边消磨时间。
林听把电脑关机,控制不住般地回想起江入年那条微信。
她一个下午没敢打开。
想到这儿,林听瘫在椅子上,回家补觉的心思瞬间蔫了。
有些心烦意乱。
在接受审判之前。
林听稍稍平复了下情绪,随后看了眼季祝,想着男朋友虽然和异性朋友不太一样,但季祝应该比自己有经验。
当事人不能是她“朋友”。
这样讲太容易识破。
正考虑着怎么开口,季祝也注意到林听这边的情况,她看到林听已经把电脑关了,就主动询问道:“怎么了?”
林听拿着手机,垂下眸,像是随口一说:“有个女听众私信我,留言说她最近发生的一件事,还问我该怎么解决?”
“然后呢?”
“我在想怎么回复。”
季祝好奇,把薯片放下:“还有你解决不了的事啊?”
“感觉有点难。”林听就顺势说了出来:“她说她喝醉了,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睡在她一个异性朋友的家里。”
“啊?”
林听抬起眼:“怎么了?”
季祝往不好的方面想:“她那个异性朋友真不是个东西。”
“……”林听怎么想都是她理亏,心虚的不行,但故作镇静:“没有的,她那异性朋友没对她做什么,而且在她醒来之后,还给了她碗粥喝。”
粥,味道还不错。
季祝听晕了。
林听低下头,捏了下手机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问我,她以后该拿什么态度对待那位异性朋友?”
“就这?”
林听语速很慢地补充道:“异性朋友还在当天,给她发了条微信。”
“说什么呢?”
“她说她还没看。”
“……”
把这事儿张冠李戴地讲完,林听抬眸看着季祝,在言辞中尽量把自己摘出来:“应付这种事,我没什么经验。”
季祝完全没起疑:“很正常,你看着就乖。没关系,我来帮你想想啊……”
林听稍稍松口气。
静默下来。
“我觉得这事吧,其实也没啥好纠结的。”季祝重新盘了遍逻辑之后觉得,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在别人家睡了一觉。
而对方恰好是认识的异性而已。
“双方都没什么损失,不存在谁对谁负责的问题。”按照林听的说法,季祝挑不出一丁点毛病:“你要不问问那位私信你的听众?就问她是不是,母胎solo。”
“……”
季祝吃了片薯片,边嚼边说:“或者你就回,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真发生了点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
林听一怔,抬头。
就在这时,季祝男朋友来了电话,接完后季祝提上包飞速离开办公室,还把剩下的半包薯片留给林听。
林听静不下来,给自己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勉强去碰手机。
还是犹豫不决。
她牙一咬,干脆胡乱点。
江入年:【下班来我店里,谈谈】
逐字逐字地看完。
林听抿了下唇。之后点了下输入框,本来想说她今晚加班去不了,但这话敲到一半,她又全部删掉。
躲得了一时。
但逃避始终不是个办法。
林听:【刚下班,没看到你的消息】
林听:【好的】
盯着发出去的两句话好一会儿,林听的视线垂下,余光瞥见薯片包装上的广告语,广告语写着――精选土豆,对每片香脆“负责”。
她顿时定住。
又一次回想起她与江入年的对话,跟他提及“我会负责的”豪言壮语,平静瞬间被击碎,伴随着迟来的窘迫。
还好当时没注意江入年的表情。
林听叹了口气,微不可闻地道:“可我碰了他的枕头。”
……
“少来,老子认识你这么多年,你要是不乐意,会让女人碰你枕头?”
江入年悠哉游哉的躺在椅子上,抬着头,对着灯光观赏手腕上的平安扣,语气里藏不住的得意:“不好意思呢,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
傅伯林的表情有些鄙夷:“那昨晚的事怎么说?”
“麻烦你搞搞清楚,我呢是被动的那个。”江入年不为所动,继续说:“人姑娘喝醉了,非要睡我房间,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这瞎掰的程度。
傅伯林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下一秒,江入年像是又忽然想起来,把唇角弯起,意有所指的道:“哦,她好像还说要对我,负责呢。”
烧烤店门口。
正好听到这话的林听:“……”
傅伯林扭头看去,顺着林听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江入年身上,顿时没忍住笑:“江入年啊江入年,你他妈就等着吧。”
林听硬着头皮走进来。
店员小哥脸上堆起笑容,从善如流地问:“您来找江老板还是用餐?”
林听看向江入年,她垂下眼,温声:“江老板。”
两人去包间。
店员小哥没胆子听墙角,他站在傅伯林旁边,安静了会儿,听见趴在门上的傅伯林嘟囔了句:“我去,这啥都听不见啊?”
林听喝了口水。
“吃什么自己点。”江入年言简意赅,把菜单丢给她。
林听拿着杯子,稍稍抬起头,目光像是在观察,但不太明显,她用指甲抠了下光滑的玻璃杯壁,才道:“我不饿。”
“我看厨房里的粥也没少多少。”江入年的语气意味不明:“这都一个下午了。林软软,你胃口这么小呢?”
林听当没听见,提醒他:“不是说有事找我谈。”
“哦,现在没事了。”江入年侧头,扫了眼她挂在椅子上的包:“店里没找到你的包,我还以为掉了,就想问问你包里有什么。”
他把准备好的支票收起来:“好赔给你。”
林听手里的小动作停下。
她抬起眼,没想到他找她来就为了谈这个。
“就没了?”
“什么意思?你的样子还挺遗憾。”江入年瞥她一眼,扯起唇,语调耐人寻味的拖长:“那你还想谈什么?”
林听顿时感到无地自容,眼睫动了动,憋了半天:“没。”
过了片刻。
店员小哥进来送菜,表情像是强忍着,不去多看,送完菜立马出去,傅伯林把他逮住:“里面啥情况?”
店员小哥放下托盘,回忆了下:
“挺安静的。”
“林小姐不说话。”
“江老板也不说话。”
“但江老板看起来心情不错,好像还冲着空气,笑了?”
傅伯林大致能猜到里头的场景。
但按照江入年的性子,绝不可能傻乐。
当初都能为了钱包里一张照片跟他翻脸,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人姑娘主动送到跟前,可不得咬死这次出头的机会。
这样想着,傅伯林开始幸灾乐祸,觉得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江入年确实心情好。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把碗筷外面的塑料撕开,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往杯子里倒水,倒到一半的时候停住。
他忽地冒出一句:“我还挺负责的,是吧?”
林听脸上的表情不明。
在这一瞬,记忆被瞬间拉远,这个犹如魔咒一般,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听到的词,如同某种隐喻的谴责。
不解决的话。
就会时不时的蹦出来。
林听觉得她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早上说的负责,没有别的意思。”
江入年稍稍扬眉。
林听看着他,尽可能地让自己说话的语气保持平静:“就是借你的床睡了一觉,虽然你不要我的房费,但我总觉得要给你些什么。”
她不希望江入年是吃亏的那一方。
被沈引弟抛下的那个晚上。
已经记不清自己说过什么挽留她的话。
一切都在坍塌。
沈引弟用力把她推开。
用沙哑,又冰冷的声音对她说:
放手。
你要乖一点。
以后别来找妈妈。
软软,妈妈不欠你什么的。
家庭破碎之后。
她一个人长大。
那种伤人的感受。
让她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时间一久,甚至还产生过轻生的念头。
所以,她格外不希望自己也欠别人什么。
这所有的想法。
都基于她被深深地,伤害过。
不过和江入年这件事的性质没那么严重。
林听安静了几秒,恍然间,情绪彻底冷静下来:“你可以跟我提要求,合理的话,我会考虑答应的。”
江入年没说话。
注意到她的态度,好像和刚来时不一样。
又发生了什么吗?
他不知道的事。
江入年垂下眼睫,没继续倒水,也不笑了,只是指尖还触碰着杯子,有些茫然地划着。
默了会儿,他抬起眼,不紧不慢地说:“你都这么努力了,那我要是还不答应,是不是挺看不起你的?”
林听反应有点迟缓:“什么努力?”
江入年成功把自己说服,勉为其难道:“成吧,成全你。”
林听专注地听着。
“允许你下班后。”
他很欠地,极为缓慢地说出下一句:“每天都来店里接我。”
林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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