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树把自己捂在枕头里，用力的嘶吼，扯着嗓子哭嚎。
祝玉担心的要上前，却被赵奇水给拦住了。
他对祝玉招招手，把她拉到了门外，还关上了门，让何树一个人在屋里。
“这...”
“大姐，让他发泄发泄吧，我觉得那么一直憋着更不好。”
赵奇水说完，祝玉也明白了，心疼的看着里面：“别说他一个孩子了，就是咱们突然遇到这么多事，也受不了啊。”
赵奇水摇摇头没有说话。
何树哭了很久，发泄了很久，好像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这样哭闹过。
好像这一下子，就把从前所有的委屈全都喊了出来，直到最后把自己累得睡了过去。
傍晚时候，何树睡醒，一睁眼就看见干爸跟舅妈，一左一右的陪着他。
何树露出一个微笑，有些不好意思：“舅妈，干爸，让你们担心了。”
祝玉闻言，眼眶瞬间就红了：“没事了就好。”
赵奇水也摸摸何树的脑袋：“小树，男子汉大丈夫，做过的事不要后悔，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何树点点头，是的他想明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人也死了，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之前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突然背了两条人命。
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历那样的事情，所以一时着了心魔。
“干爸，对不起。”
赵奇水闻言赶紧搂了搂他：“你道歉干什么？小树，你没有对不起谁，你做的很好。不管你做了什么，干爸肯定支持你，站在你这边。”
祝玉在一旁羡慕的看着，她感觉赵奇水跟何树之间，就像是亲父子一样，又或者说，许多家庭真正的父子，都不如他们能互相理解。
何树看向舅妈，舅妈为了自己的事，也憔悴了好多。
“舅妈，让你担心了。”
祝玉一激动就容易掉眼泪，听到何树的话，她又忍不住转过头抹了一把眼睛。
“傻孩子，说什么呢，咱们是一家人，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叫舅妈怎么样都行。”
何树心里想通了，身体就好像重新有了力量。
齐老爷子冒着冷风过来看他的时候，何树已经下床了。
这阵子，外公来了许多次，何树有时知道，有时根本不知道。
看到何树好起来了，老爷子也彻底放宽了心。
“外公，我还会被带回去吗？”
老爷子跟何树坐在沙发上，何树忍不住问道。
“如果还送你回去，你害怕吗？”
何树回答的很诚实：“害怕。”
那种地方，谁会不怕呢？老爷子呵呵的笑了：“何树，外公想让你自己来选择。”
“我自己选择？”
“对，外公说了，齐家奉献了一辈子，想要换你一生平安，是可以做到的。所以，就算你杀了人犯了法，外公也能保证你不用去坐牢。”
外公的话说的轻描淡写，却把何树给震得的够呛。
这得多牛的人才敢这么说话？
“所以你告诉外公，你是怎么想的？”
何树沉默了，他当然不想坐牢，可他又觉得外公的话有些不对。
杀人犯法，若是没有了规则，那么一切都会乱套。
“外公，我不想坐牢，做了牢，我的人生就毁了。”
齐老爷子闻言，缓缓点头：“人之常情，外公理解。”
“可是...”
“我是您的外孙，却不能不承担责任？”
齐老爷子露出好奇的神情：“哦？跟我有关系？”
何树认真点头：“跟您有关，跟齐家有关。”
齐智军走到病房门口，停下了脚步，只听屋内，何树的声音澄澈纯净。
“外公，齐家那些先辈，还有广行哥哥，都是为了为了维护这个国家的秩序才会牺牲。”
“我是您的外孙，身上有一半齐家的血脉，如果我逃避了责任，我觉得...是对他们最大的不尊敬。”
老爷子神情有些激动，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注视着这个最不像齐家人的孩子。
“这是你的心里话？还是为了哄我这个老头开心？”
“是心里话，外公，我想好了，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我在看守所内杀了那个人，我也不后悔。只是张强的事，我是无心的，我只想让他给张叔赎罪，我没想到后果。”
说完，何树仿佛一身轻松，如果这就是他的命，那也是他自己选的命。
只是对于未来的茫然，何树依旧害怕，却不想再逃避。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何树这样很傻，但他却觉得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外公，有两个人因为我死了，我会被枪毙吗？”尽管做好了准备，可该害怕还是一样害怕。
齐老爷子欣慰的摸了摸何树的脑袋，轻轻摇头：“不会，我齐卫华的外孙，谁敢枪毙？”
门外，齐智军身板笔直的站着，从背面看去，他就像是一堵坚固的墙，一根撑梁的柱。
可若是从前面看他，齐智军这个被老婆骂心冷，被父亲骂没人情味的人，竟然早已泪流满面。
何树跟老爷子说的话，让齐智军有种找到了知音的感觉，他十分的欣慰，欣慰到感动，感动的忍不住泪流。
他不是对何树不心疼，而是他心疼了太多的人，所以难以抉择。
今天听到了何树的心里话，齐智军觉得足够了，有何树的这句话就足够了，这孩子远比他想象的要优秀。
有外甥如此，他这个当大舅的，还要犹豫什么？
闭了闭眼，齐智军僵硬的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深呼吸了几口气，调整情绪敲了敲门。
进到病房内，何树喊了一声大舅，齐智军点点头。
“明天回家里休养吧？丹河那边你不用回去了。”
何树看着齐智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自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开学之后，你正常回学校好好上学。”
齐智军说完，跟父亲说自己还要回团里，就急匆匆的走了。
齐老爷子面露微笑，这个老大啊...
何树还是反应不过来：“外公，大舅的意思是，我没事了吗？”
“听你大舅的，那两件案子过程清晰，不需要你回去陈述。而我们齐家没有逃兵更不会有逃犯，用不着在看守所里等他们判，你就在家里待着。”
“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要做怎样的人？那么外公当然支持你，不过，咱们也不用回去受罪，我老头这点面子跟信誉还是有的。”
齐老爷子拄着拐杖慢慢起身，何树赶紧扶了他一下。
“在判决下来之前，你什么都不要想，也不用担心，反正你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不是么？”
何树点点头，老爷子笑道：“那就踏踏实实的在家里住着，好好把书念着，暂时什么都不用想。”
“好了，我回去了，明天就不来接你出院了，让你舅妈和你干爸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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