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的日子按理说应该度日如年才对。但每当发工资的时候,周海洋总是感到惊讶:怎么一个月一眨眼就过了?
令他疑惑的是: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每天过得很慢,但每个月却转瞬即逝。
又发了三次工资,周海洋猛然意识到: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而裴晓虹有些不屑地提醒他:“即将过去的岂止是这一年?
这十年、这百年乃至这千年都要画上句号了,马上要来的将是一个新千年。”
“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激动吗?”裴晓虹像盯着个怪物似的问周海洋:“多少人为了能跨个世纪而感到幸运,咱们能跨个千禧,这得是多大的福分啊?!”
周海洋面无表情地说道:“纯粹是个纪年问题,这一年和往年没有任何区别。
要是按孔子或者释迦牟尼、或者穆罕默德的生年起算,今年啥都不是。”
“公历!懂不懂什么叫公历?就是大家都公认的年历!”裴晓虹点戳周海洋:“你真煞风景,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就你无动于衷。”
自从一起熬夜看完澳门回归的电视转播后,裴晓虹就一直在兴致勃勃筹划着如何过一个浪漫千禧。
她曾设想去舟山群岛迎接新千年的曙光……
周海洋却漠然看了她一眼说道:“咱们正在各自紧张地创业,哪有时间出去玩?”
裴晓虹又提出:“要不那天晚上咱们去栖霞山饭店住……”
这回周海洋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反问道:“下个月的工资都可能发不出,哪有钱出去住饭店?”
裴晓虹被噎得直打嗝,不满地说道:“一辈子只能赶上一回千禧年,你就不想过得有点儿意义吗?”
周海洋头也不抬,在电脑前忙活着,回了一句:“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意义!”
……
眼看崭新的千年就在眼前,眼看可能的选项越来越有限……
这一天,裴晓虹又不甘心地问道:“你到底想好没有,咱俩明天晚上到底怎么过呀?”
周海洋瞟了一眼搭在键盘上的左手,摘下电子表放到旁边,意兴阑珊地回答道:“像平常一样过呗。”
“要不,你带我去夫子庙吧,虽然庆祝活动咱们混不进去,起码可以远远看个热闹,怎么样?”
“那还不如在电视上看呢,绝对身临其境,远远地能看到什么热闹?”
“那……你带我去教堂吧,圣保罗教堂或者莫愁路教堂都行,肯定特有气氛,电视又不会转播,只能去现场。”
周海洋有些不耐烦:“我出来一年了,你不是今天才遇到我吧?”
裴晓虹顿时一愣:“什么意思?不懂。”
“我是说,这一年,难道你没发现我特别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
为什么我不愿意去栖霞山看红叶?
但凡人挤人、人挨人的地方,我躲都躲不及,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偏要拉着我去,你成心的吧?”
见周海洋动了气,裴晓虹不敢再言语了。
但她偏偏不巧又瞥见桌上的那块电子表,满肚子委屈瞬间化作怨气,忿忿不平地反问道:“沪城机场人少吗?乌泱乌泱的,你不是照样颠儿颠儿大老远跑去了?
而且还骗我说刘岩也去,我后来问过刘岩,他根本就没去,说是林楠不让他去!”
周海洋心里顿时暗吃一惊,他想不到裴晓虹会有如此大的误会。
更想不到一向藏不住心事的裴晓虹,竟把这个误会按捺了两个多月。
他连忙解释:“不是林楠不让,是范丽莉告诉林楠别让刘岩去。”
接着,周海洋又把前因后果大致诉说了一遍。
裴晓虹半信半疑,再次把视线投向那块表,冷冷地问:“你确实出来一年了,但之前为什么从没见你戴这块表?
自从林楠回国之后,两个多月来,你天天戴着舍不得摘,”
周海洋不由得又一惊,嗫嚅道:“这不是因为刚换了电池吗?”
“你之前已经养成用手机看时间的习惯了,为什么又开始戴表?何必多此一举?”
周海洋回避着裴晓虹的目光:“那天整理东西偶然翻出来,没什么特别意思。”
“别在忽悠我了,”裴晓虹冷哼一声:“当初你可是一五一十对我交代过这块表的来历,说这是林楠给你的定情物不过份吧?!你还敢说戴表并不代表特别的意思?”
刚说完,她就被自己最后一句的车轱辘话差点逗乐了,但她强忍住笑,依旧板着脸。
周海洋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道:“懒得跟你解释,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如果有些话,是男女恋人交往中的大忌,周海洋刚说的这句,可以名列三甲了。
裴晓虹刚才不过是在闹情绪,此刻却是彻底寒了心。
她默默站起身收拾东西,然后有条不紊地穿外衣、换靴子、套羽绒服,内心巴望着周海洋即便不道歉至少要挽留她,但周海洋一直端坐不动。
裴晓虹的眼泪在眼眶里积聚,她背对着周海洋说道:“我怎么想重要吗?我只劝你一句,最好弄清楚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说完,便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周海洋被摔门声震得身子一颤,但他依旧没有追出去的意思。
此时此刻,他正一门心思忙着怡商网2000年第一季度的费用预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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