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刚进入下旬的一天晚上，范丽莉正在家里收拾行装。
听见手机微信的提示音，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周海洋邀请她语音连线。
范丽莉接起来问道：“海洋，有何指示？”
“哪儿的话，现在还有谁听我指示？”语音那头的周海洋，显然心绪不佳：“你明天在公司吧？我去找你聊聊。”
“你这日子过得好清闲啊！真不巧，明天我就要飞了。”
“飞？去哪儿？哪天回来？”
范丽莉苦笑了一下，心里暗想，现如今，天底下恐怕也只有周海洋这么不懂事了。
就连父母打听她行程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的，而周海洋居然如此毫不客气地询问她的行踪，便摇了摇头说道：“报告首长，去佛罗里达，过了圣诞过元旦，三个星期后回来。”
周海洋一听，急了：“这么久？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啦？你什么意思？到底想说啥？”
“不是不行，我想说的是，在你走之前，咱俩必须好好聊一次。”
“聊啥？非的这么着急，等我回来不行吗？”
“不行，还没等你回来，我就已经憋死了。”
范丽莉连忙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周海洋没有接范丽莉的话茬，反问道：“你明天几点的航班？”
“航班倒是下午的，不过我还有点其他事情，明天需要处理。你真的就这么着急吗？”
“时间地点我都无所谓，反正你得给我留出一个小时，我明天不干别的，就等你见我。”
范丽莉见状，沉思片刻后，接着说道：“那好吧！我尽量安排一下，待会儿给你微信。”
......
第二天中午，周海洋走进位于将台路上的诺金酒店，请服务员领他到名叫缘亭的茶室。
范丽莉已经到了一会儿，正在点武夷山大红袍。
周海洋把脱下来的羽绒服递给服务员，扫视了周围一眼，坐下对范丽莉说：“我怎么感觉这地方我来过？”
范丽莉问道：“这间茶室？”
“不是，是这个地方。”周海洋边说边用手指了指脚下。
“这家酒店？诺金新开没两年，你要是来过怎么会不记得？”范丽莉接着取笑道：“您的记性本来就不好，没想到现如今居然已经衰退到如此地步啦？”
周海洋皱着眉摇了摇头：“不是这个酒店，是以前那个。我那回也是来见你，喝的不是茶是咖啡。”
范丽莉一下子想起来了：“我知道了，你指的是原先的燕翔饭店吧，诺金就是在燕翔原址上新建的。行啊海洋，记性不好，但方位记忆挺强嘛，这么多年还没忘。”
周海洋在膝盖上一拍：“没错，我记得当时四元桥还没通车，出租司机拉着我绕半天，结果迟到了。”他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范丽莉。
“四元桥……”范丽莉把目光投向落地窗外的庭园，喃喃道：“六元桥都已经通车快十年了。真是太久远的从前，不止是上个世纪，简直像上辈子。”
她顿时睁大眼睛，忽然语气一转：“诶，你今天急赤白脸的要见我，不会是来和我叙旧的吧？
我可是在百忙中好不容易抽出时间的，说好的了，就一个小时，多一分钟都不可以。”
“当然不是，我昨天才从沪城回来，在乌镇开了三天互联网大会。”
范丽莉接着问：“我知道那个大会，你到底要跟我聊什么？
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拣主要的事情说，我没时间跟你东拉西扯的。
诶！不会是会上有人惹到你了吧？昨天电话里你好像就挺不痛快。”
“谈不上有谁惹到我，但确实心里不太痛快。”周海洋无意识地端详桌上的紫砂壶：“前天晚上参加了一场饭局，呕了一肚子气。
昨天到家想对海莲吐吐苦水，结果她也不理解我。唉，心里堵得慌……”
“诶！我可不是垃圾桶，专门让你倒苦水的。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自己不懂得排解，非得要女人帮你分担吗？
你该不是把我当做知心姐姐了吧？”范丽莉开玩笑说道，接着转笑：“对了，传说中的乌镇饭局？谭维也在场？”
“对，你怎么知道？”
“看他在微博上发了张照片。”范丽莉接着鄙夷道：“一群男人的饭局。”
周海洋不由得一愣：“还真是，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全是男的。”
“你们当然不会注意，由男人主宰互联网世界多么天经地义、多么自然而然。”
“你批判得对，不过那个饭局你去了也不会开心，没去最好。”
“我当然不会去凑那种热闹。”范丽莉莞尔一笑：“不过我倒挺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诶！你绕了半天，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可没时间陪着你闲聊。痛快点！时间又过了十分钟。”
周海洋叹了口气：“本来我对那个饭局还是很期待的，互联网圈子的大佬们基本都在，差不多把主要领域覆盖全了。
大家可以关起门边吃边聊，互联网这样搞有没有问题？投资和营商环境能不能变得更好？
在座的都为解决就业、创造GDP和财税增收做了不少贡献，能不能在经济转型、社会治理等方面多发挥点作用、多点话语权？携起手来发声会不会更有人听？
当然，有些话可能比较敏感，但即便过于务实的不好谈，务虚地聊一聊家国、谈一谈政史总可以吧，起码证明我们这帮人还有点情怀。
结果呢，一上来就谈养猪、品评他这个猪的肉多么与众不同。
接着就聊支付牌照，分别花多少钱收的、什么时候收的，谁收贵了、谁收晚了。
后来聊手机，几位堂堂的互联网领军人物，大谈特谈自家手机如何如何，搞得我都恍惚了，还以为是穿越到海龙大厦手机卖场了呢……”
范丽莉忍不住笑了：“看来你真够搓火的，这么刻薄的话都出来了。哎，那顿饭你没怎么吃吧？估计你是生生被气饱的。”
“差不多，我就喝了两小碗黄酒。他们聊的话题我插不上嘴，我提的话题没人响应，感觉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另类。
昨天我跟海莲讲，今后再也不参与这种无聊的场合。
她反而说我是情商太低，这么大岁数还不懂圆融，跟不上时代，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假清高。
把我贬的一文不值，纯属自讨没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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