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恍惚间看到窗口的工作人员拿手机在拍黄牛递过去的材料，可能是让后台审核人员加紧审核吧。
果然，十几秒不到，他便按了两下鼠标，行驶证就进入了打印机里，又几秒钟，工作人员拿起打印好的行驶证放到了旁边的过塑机上，然后装套递给了黄牛。
男人看到后，便也嬉皮笑脸问：“能不能帮我也加加急啊？我也有急事。”
对方白了一眼男人，“人家那儿是前两天递过来的材料，你着什么急啊？你回去好好等着吧，明天上午再过来拿，好吧？”
说的很官方。
但男人说，“他那个车也刚刚才到呢，上午跟我们一起排队的，怎么是前两天才到的呢？能不能帮我们催一催啊？”
窗口的工作人员便假装没有听到，继续低头玩手机。
男人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嘀嘀咕咕几声，便坐回到了等候座位，“我先不走，搞不好半个小时后就能打了，这也不一定，我听他们讲这玩意也是看审核人员心情的，搞不好待会他心情一好，就审核通过了！如果明天再跑一趟？那就太费事了！”
王成听着对方南州口味浓重的普通话，感慨的点点头，“那就等一等吧。”
这时，那边有人在选号机，因为选到的号码不好而叹气。
此时，整个营业大厅呈现出泾渭分明的两条线：找了黄牛的，已经在外头风谈笑风生，一切都有黄牛在跑，每一个黄牛手上都拿着好几本材料；而没有找黄牛的，都眉头紧锁地玩着手机，玩得不投入、时不时盯着行驶证打印窗口。
王成又给男人发了一根烟，“现在办这事应该不会卡了吧？”
男人毫无保留地讲：“办事倒不卡了，这要感谢新来的王成主任，但就是程序上会卡人了，就像刚刚那样，他也不拒绝你，也跟你说好话，但就是要等！按照规定来讲？人家也没错。但我就提个要求，类似于这种行驶证打印窗口，后台的审核人员为什么就不能加快点速度呢？现在所有的机动车档案都十分完善，从制造出来那一刻开始就是固定且唯一的！很多材料压根不需要时间去比对，只需要对着相关的几串号码比对、按确定就行了！更何况比对都是系统自动完成的，那边只需要他的权限点确定而已。为什么要这样拖着呢？我认为还是存在着利益勾连，可能那边卡一下，然后就可以和黄牛分到点钱。”
王成也没有说话，他眼神深邃的看着那一排窗口的工作人员。
在他心里，本以为相关工作应该十分完善，却不想到前段时间在深市聊过的话题，竟然在南州重现。
随之就想：难道这个问题具有普遍性吗？
可想而知，在南州，恐怕是具有普遍性的。
王成粗略看了一眼，这个时段在这办业务的大概有百八十人，一天按200人算，如果有60%人选择找人代办，也就是说这里头将产生近三万元的收益。
而王成看了一眼现场的黄牛，大约摸也就是几个人，这甚至可以说是一门产业了。
总体来说：自己不会办，找黄牛去代办，在不影响别人办业务的前提下、不使用公权力破坏公平的前提下，这是合情合理，合法合规的，甚至乎为了解决就业可以提倡。
但为了插队，为了获取不公平的资源，那这就不值得提倡了。
这一定会带来新型的腐败、导致新型的权力寻租。
王成一脸感慨地对男子说：“之前安州某地一交通事故处理中心的辅警，一年之内竟然搞了近一百万！这是十分离谱的！后来深入挖掘，挖掘到不少其他问题。”
男子不以为然：“大部分人看到手中有这些权力，也会多多少少起歪心思的。说到底就是要用法律去规范。”
男子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盯着去行驶证窗口领行驶证的人，眼神中有羡慕。
“时不时还得去问一问，万一对方到了却不跟我们说，我们这里干等着也浪费时间。”男人把烟头扔在脚下踩灭了。
做完这些后，男子起身走到窗口处问了一句：现在证办好了吗？
窗口的工作人员有点生气了：“不是跟你说了吗？明天再过来！你怎么听不懂呢？现在业务很繁忙，你这些资料得明天上午才会传过来，我才能给你打行驶证。”
男子有点不高兴了，但他强忍着怒火。
王成能感觉得到：哪怕再有一颗火星，他可能就“爆了”。
王成把他拉到凳子上坐着，“消消气，不值当。”
“真的是太气人了，你看，刚刚排在我们后面的都拿到行驶证了，就我们在这等！有的时候真的是打架犯法。不然啊…”
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咬着牙说的，王成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紧接着，王成又看到一个男子，但他却是从办事大厅里头走出来。
他面色愉悦，时不时还和身边人炫耀，“说了吧，找他有用吧，我这个车牌好吧？”
王成倒见过几个这种人，别人都说找关系要偷偷摸摸找，生怕别人知道。而这几个人觉得自己比别人有关系那就是面子，非得炫耀出来。
被王成听到了，他赶紧凑过去，笑嘻嘻问：“兄弟，让我看看你的车牌吧？”
对方拿出那张选号牌的纸，王成一看：“哎呦，还真不错，纯数字车牌，而且还是豹子号。”
“你这哪弄来的？”
他看了一眼：“你们就不要想了吧，我这可是找了一把手才弄到的，你以为啊？现在没点关系，能搞到这种车牌？现在要么是车牌带一个字母、两个字母。还能搞到纯数字的豹子号？虽然我这个是三联豹子，没有五连那么牛，但已经很厉害了，你要搞？哈哈…”
对方一边说，一边露出轻蔑的眼神。随后又对身边的人说，“我就等车牌了！我这车牌，挂我那车上可不牛逼吗？”
他的声音很大，不少人都听到了，只不过大家像没事儿人似的，低头继续玩起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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