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登的肺腑之言,说到了林恩的心坎里。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对堕落的人们来说,这个世界宛若天堂。对正直的人们来说,这个世界犹如地狱。
林恩从来到这个世界,再到熟知、立志改变,经历了和伊登同样的情况,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感受到蚂蚁撼动大象是多么的荒诞,不切实际。
“我绝不会和别人说这样的话。”林恩瞥了蹲坐的伊登一眼,还保持着站立,哪怕他背后的伤势一直隐隐作痛。
面如死灰的伊登缓缓抬头,看向站姿挺拔的林恩。
“遇到和我志向一样的人时,我只会坚定地告诉他,我们会成功。不管多难,一定成功。”林恩没选择用不痛不痒的安慰来让伊登振作,“这条路或许很难,我们的努力或许不值一提,但一定会成功。”
“……为什么?”陷入迷茫的伊登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那些丧气的话,给志同道合的朋友头上浇冷水呢?”林恩耸耸肩,“我们不是都很清楚这条路无比艰巨么?那最该做的,其实是相互鼓励,相互扶持。浇冷水,是敌人才会做的事情。”
敌人,才会说你是个笑话,你什么都做不了。
伊登的表情凝固。
眼神翻涌。
“我们不该做自己的敌人,做朋友的敌人。”林恩等着伊登想通这件事。
“我们……”伊登神情不再那么悲伤。
“我们一定会破了这个案子,也一定会改变治安局的风气,让这个世界朝好的方向发展。”林恩做了个示范,“不是么?”
“……是。”伊登深吸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
“这就对了。”林恩看了眼那户人家的屋子,朝楼下走去。
“你去哪?”
林恩脚步不停,抬起手摆了摆:“你继续排查,我要试着摸索另一条捷径。”
离开了住宅楼,林恩站住脚,叹了口气。
开解别人容易。
想给自己注入强心剂,却相当困难。
好在他本身就要比伊登更抗压。
伊登破不了案至多被免职,而他可是会丢掉性命。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自乱阵脚。
回到教堂后,林恩朝告解室看了眼,这次坐在告解室里的费奇神父没有出声邀请他进去聊一聊,他便径直赶到了经书室,在安静的环境中坐下沉思。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死者们全部死于自杀。
始作俑者,就是诱导、推动他们自杀的人。
当下很难从现有的线索中推导出始作俑者这么做的目的,林恩索性换了个方向,从每个死者的死法研究起来。
既然是自杀。
为什么没有人留下遗言?
为什么不选择些体面的死法?
为什么有人要跳进下水道?有人要溺死自己?有人要让自己过敏而亡?
这些各不相同的死法,或许就是每个死者留给世间最后的答案。
林恩从第一位老太太开始回顾。
老太太临走时,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家里的食物也被吃完,没有浪费丝毫。最后,在深夜十一点钟,她打开窗户,纵身一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从打扫卫生,以及没有浪费食物可以看出,老太太是很认真地在对待自己即将离开人世这件事。
那她对待自杀的方式,应该也是无比慎重,做了很多考虑的。
跳楼未免过于草率。
这是为何?
跳楼,是对这位老太太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林恩将这一疑惑记下。
然后是第二位,死于烘焙房的年轻学徒。
烘焙房对他又能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何必非得大半夜回去,用刀捅死自己?
尤其是第三位女会计,怎么会想到跳进恶臭的下水道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是在厌恶自己的身体?那么厌恶的原因又是什么?
……
一番严密的自问自答下来,林恩在空白的纸上列下了更多的猜测。
最后,他画了一个大圈把所有猜测圈住,指向了另一侧记下的最终推论:每位死者都有自己的心事,而凶手是一个能轻易让他们敞开心扉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不然一般人,哪里能得知这么多受害者藏在心底的秘密?
“是谁呢……”林恩捏着鼻梁,在脑子里竭力构建凶手的形象。
这些独居者没有亲人,没什么富足的背景。
他们没办法找到自己的亲友倾诉,也没办法花钱去找价格高昂的心理医生来开解自己。
难道说,是神父?
神父担任着聆听、开解的工作,那些人来找神父倾诉自己心中的秘密也说得通。
但这些人如果要找神父,首选应该就是这座教堂里的费奇神父。
可费奇神父堕落值【-50】,他遇到这些人,应该会像对待自己一样,耐心地听取他们的事情,坦诚地给出实际可靠的解决办法。
诱导、推动这些人自杀?
这种行为太难和费奇神父挂上钩了。
而且费奇神父如果真是这样的一个人,完全没有必要从近段时间才开始实施加害。
不过,谁说这座教堂只有费奇一位神父呢?
如果这座教堂近期来了一位新的神父,那这个人的可疑度就不得不被抬得很高了。
林恩收起图纸,起身打算去找费奇神父再问一问。
“咚咚咚。”
就在他打算离开经书室时,经书室的门从外面被敲响。
“谁?”
“林恩先生,是我,保罗!”
原来是今晚没少一起行动的治安官保罗。
“请进。”林恩主动上前把门打开。
映入眼前的,是保罗慌乱的表情:“林恩先生,伊登副官晕倒了!”
“晕倒了?怎么回事?!”林恩心中一紧。
“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怎么睡觉,估计是太累,加上压力太大,就……”
林恩不知该怎么评价伊登的行为:“那他现在呢?”
保罗道:“我们想送他去医院,或者最起码休息休息,可他都拒绝了,执意要坚持调查,直到把凶手抓出来。”
“够犟……”林恩对伊登的这股性子无可奈何。
“我们希望您能过去劝一劝他,保重身体最重要。再这样下去,我们担心凶手还没查出来,伊登副官就先倒下了。”保罗很担心伊登的身体。
在他看来,道理很简单。
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只有保证自己身体无碍,才能竭尽全力去做其他想做的事。
要是自己先倒下了,那所有的想法都只能停留在‘想法’阶段。
“随他去吧。”林恩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钟。
“随、随他?”
“没人能劝得了他。”林恩微微摇头。
“可他再这样下去……”
林恩正色道:“如果今晚找不出凶手,你知道他会面临什么么?”
保罗犹豫着道:“……知道。”
“既然知道,你作为跟他相处时间更久的人,就更应该清楚,那对他来说将是生不如死的。”林恩想象得到如果任务失败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到时候自己因为失败死亡。
伊登没了自己这位知己,又因为办案失利被免职,成了个普通人。
他的余生将是怎样的?
注定会被时代的洪流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并不存在。
保罗经过林恩的点拨,也意识到了什么:“……我明白了,谢谢您。”
“想让他好好活着,就支持他。”
“嗯,您要和我一起过去吗?”保罗问。
“不了,我还有一些事要做,但愿我们两边,有一个能赶在天亮前把凶手找出来。”林恩送别了保罗,再次回到了告解室。
他以前从未进入过告解室,毕竟他没有信奉过什么教派。
这晚来来回回不下三四次,让他颇为感触。平时用于忏悔告罪的地方,竟成了他破案的询问点之一。
“费奇神父,你还在么?”林恩坐进去问道。
两个隔间之间的木板并不是封死的,其中存在些许空隙。
只不过现在是凌晨时分,没有光明投射进来,他也就没办法透过缝隙看到费奇神父的情况。
“我在。”
费奇神父在林恩询问的几秒之后,做出了回应。
“还得打扰您一次。”林恩不管费奇神父能不能看到,都谦卑地向他低头行了个礼,“请问教堂里,还有其他的神父么?”
“怎么了?”
贸然地跟费奇神父说自己的怀疑,恐怕会引起对方的不满,林恩刻意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我是想多找几个神父问一问关于邪恶教派的事情。有的您不知道,但他们说不准会有所耳闻。”
“教堂只有我一个神父。”费奇神父道。
只有费奇神父一个?
林恩大失所望。
自己又推断错了?
这次任务怎么总是在碰壁?再这么下去,难度应该评级为四级才合理了。
“你们还没什么进展吗?”费奇神父问,“按道理来说,克林街如果存在邪恶的教派,那我不会不知情的。所以,你们或许走错了路。”
“您说得对,这条路大概是死路。之前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查出了一个疑似邪恶教派的人,但最后发现他们只是一帮骗子,进展就又退回到原点了。”林恩叹了口气,“那我换个问题问您,您知道附近还有什么教堂是克林街居民常去的么?”
“我不清楚。克林街信奉神明的,一般都会来我这里进行祷告。”费奇神父语气有点疑惑,“你是怀疑邪恶教派是在别的地方?”
“不一定是邪恶教派。根据我目前的调查,我怀疑始作俑者是一个可以轻易让受害者们托出自己心事的人。而受害者们条件有限,他们没有亲友,没有钱去找医生,能倾听他们过往的人,恐怕只剩下神父了。”
短暂的沉默。
费奇神父问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如果有冒犯到您,我很抱歉。”林恩还指着费奇神父协助自己破案,所以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这只是我的一个思路,或许是其他教堂的神父,又或许是职业类似,但被我忽略了的群体。”
“我并不清楚。我想,我已经帮不到你什么了。”费奇神父似乎透着股不悦。
“好吧,感谢您的帮助。”林恩只得走出了告解室。
现在该怎么办?
真的无路可走了。
林恩在告解室旁边发呆了一阵子,决定与伊登他们汇合。
可就在准备离开时,他注意到了告解室的两个隔间门侧都有一个小牌子。
一个写着‘告解’,一个写着‘倾听’。
这是什么意思?
代指两个隔间不同的作用?
林恩着重看了看自己这几趟轮番进出的那个隔间。
上面挂着的牌子是‘倾听’。
‘倾听’不该是神父的位置吗?
费奇神父为什么始终坐在‘告解’的隔间里?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林恩轻轻将手放在了‘告解’隔间的门把手上,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拉开。
拉开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像被雷击了一样。
只见‘告解’隔间里根本没有座椅,只有冷冰冰的跪阶。
而费奇神父,自始至终,都一直跪在跪阶上与他平和地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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