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盛长槐真是烦透了,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也不完全是烦心事,首先第一件事就是,盛长枫又挨揍了,被盛紘揍的不轻, 冬荣这次打板子,可没一个林小娘在背后给儿子使心眼了,即便是有,冬荣这次可不敢放水了,没看到主君和大娘子的脸色,那是要吃人啊。
殿试放榜, 跨马游街之后,第二日便是琼林宴,像这种宴席,乃是新科进士们拓展人脉的最佳时机,都是同年,但是盛长槐不一样,他一个侯爵,有隐隐传出来将来是要执掌枢密院的,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官家和英国公家做了个交易,英国公带领勋贵支持威北侯整治西郊大营,官家承诺,将来英国公家的女婿可以破格执掌枢密院,算是勋贵迈出了最为重要的一步。
虽然说盛长槐也是文官,但他更是勋贵, 从开国到现在,可没有勋贵执掌枢密院的,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盛长槐就感觉到有些自己都不认识的文官, 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敌意,勋贵执掌枢密院, 有了第一例,就会有第二例,即便盛长槐在文坛有不小的名声,这是文官集团和武勋之间的博弈,武勋进一步,文官就要退一步,和身份无关,这是关系到整个文官集团的利益。
在这种情况下,盛长槐就不好在琼林宴结交同年了,勋贵和文官不一样,结党的事情被皇家视为大忌,本来勋贵中并没有派系,就比如全家,以前是西北军方的,后来跟着勇毅侯,算是河北军方,在后来又回归到西北军方。
但就是因为皇家的猜忌, 再加上文官各种捕风捉影的攻击, 硬生生的分出了一个西北系和河北系,新进又增加了一个南疆派系, 虽然说势力还比较弱小,这几个派系之间不说泾渭分明,互相敌视,但至少明面上不会有什么来往,也就是同为勋贵一脉,各家有大事的时候参加下宴席,私下里并无其他私交。
就这文官都不满足,勋贵之中,除了已经转为文职的,交往的圈子稍微大了一些,一个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的帽子就扣了上来。
盛长槐以前乃是文官家庭出身,和韩驸马海家关系莫逆,还有西北那边开始崭露头角的关学,都有几分香火情,若是按部就班科举,倒也没有什么,这都是个人的人脉。
可是,盛长槐既然成了勋贵,在有这些个关系,就显得有些瞩目了,如果在琼林宴上在拉拢一帮为自己摇旗的同年,自成一股势力,现在倒也没什么,将来再有升迁,比如真的执掌枢密院,那就真的被皇家所忌惮了。
经过自家岳父英国公和韩驸马的提醒,盛长槐在幡然醒悟,自己这些年没做什么,身边已经有了不大不小的关系,隐隐是一个派系的雏形,韩驸马家不用算,他们算是皇家。
但是海家,西北关学的亲近,全家是姻亲,现在又和河北派系的勇毅侯府结亲,盛长槐自己又是文坛大家,因心学的缘故,自成一家,在文坛中声势不小,甚至和天海候府交好,这可是新崛起的南疆派系。
这样算起来,盛长槐和河东派系,西北军方,南疆派系,再加上文坛都有了关系,现在或许不算什么,等盛长槐登上高位,如果在发展下去,就算是太后,恐怕都要防备了。
盛长槐甚至还听到一个传闻,他那日和顾廷烨在小甜水巷大闹一场,当天就传到了宫里,官家那晚还因此多喝了几杯酒,给太子说什么,将来或许可以重用盛长槐。
不要怀疑这个谣言是否是真的,能够传到盛长槐耳朵里,何尝不是有心人故意的,至于是谁这么做的,韩驸马虽然没说,盛长槐也猜到了几分,想不到自己歪打正着,给自己消除了一点后患,所以当初那个皇后给顾家和盛家做媒,官家不喜的消息,真实性也就增加了几分。
也不怪皇家小心眼,盛长槐现在当然没什么,但是毕竟是个后起之秀,文武上都有所建树,皇家提前防范,也在情理之中,当初官家能够捏着鼻子认下来太后赐婚盛长槐和英国公独女,就是因是盛家的姻亲全家和张家是一个派系的,同一派系之间联姻,在皇家允许的范围之内。
所以说,顾廷烨当初说的官家有意赐婚,那也是故意吓唬盛紘和王大娘子了,想到这里,盛长槐对顾廷烨的不满又加深了几分,即便是顾廷烨说他当初没想到这块。
笑话,顾廷烨的名声已经烂大街了,文坛是混不下去了,一个气死父亲的人,把柄是现成的,皇家要整治他,一个不孝的帽子就能把顾廷烨吃的死死的,他自然不用顾虑这么多,人家是在高位的时候自污,顾廷烨连这个都免了,一个在读书人眼里不孝的人,在怎么跋扈,皇家都不用忌惮。
琼林宴本来就是敷衍了事,结果齐衡又借着这个机会,不住的和盛长槐套近乎,他打的什么主意,盛长槐一清二楚,不就是看自己和顾廷烨不对付,希望自己出手搅黄了明兰的婚事吗,碍于在琼林宴不好走入,被齐衡搞的不胜其烦。
结果第二日,因自家大娘子说王大娘子建议借自己高中,在城外施粥,盛长槐不好拿主意,去积英巷讨老太太的主意,老太太倒是说没什么,每年施粥的勋贵武将不在少数,不多自己一家。
但是没想到,那日叫了自己一声大舅哥的祝元直找上门来,祝元直那日太激动,以至于称呼了盛长槐一声大舅哥,盛长槐问了半天不知所以然,琼林宴本来想找他问问明白,但被齐衡一打搅,一直没机会,想不到此人竟直接来积英巷提亲来了,盛长槐这才从盛明兰口中得知那日的事情。
盛长槐倒也对这桩婚事没有什么意见,祝元直此人虽然说是书呆子,但并非就一无是处,至少本性纯良,就看如兰的意思了,毕竟那日是王大娘子替盛如兰拿的主意。
就算是盛紘,知道祝元直的为人之后,也是十分满意,一个进了济州府下县城县志的姑爷,这不正好搔到了盛紘的痒处吗,祝元直守孝期间,在父亲坟前教导族中子弟开蒙,这要是放到哪个大家族子弟身上,可不得大书特书啊,古之圣贤也不外如是,盛家有这样的姑爷,何尝不是抬升盛家门楣的幸事。
再者说了,百善孝为先,就此人小小年纪,能接连给父母守孝五六年,人品自然过硬,又是二甲第一,前途无量,至于家境一般,在怎么说都是小地主出身,父祖都是塾师,也算是书香门第,不算差了,盛家又不差一个有钱的亲戚,再者说了,大宋就没有穷官,每年的俸禄都不少,更不用说盛家自己不会亏待嫡女,嫁妆什么的自然丰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谁都满意的婚事,只等盛如兰点头了,好死不死的就是,盛长枫这几日因盛长槐高中,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炫耀,莫名就听说了满汴京的花魁被一个神秘人全都买走了的大新闻。
盛家的事情,瞒着其他人,但不会瞒着自家人,盛长枫给老太太和盛紘两口子请安的时候,也听了一嘴,从魏行首在盛长槐的大娘子陪嫁的宅子里面,马上就想明白了,那个被汴京纨绔子弟所痛恨的神秘人,竟然就是自己过继出去的兄长。
可巧的是,当时盛紘和大娘子都去劝说明兰了,没有盛紘在场,盛长枫又多喝了几杯马尿,把和盛长槐聊天的祝元直当做是盛家的下人,这也怪祝元直,来汴京一年,也不知道给自己添几件新衣服,又不是买不起,穿着比较旧。
盛长枫借着酒劲,又觉得这两年盛长槐对他不错,基本上有求必应,其实在盛长槐看来,无非就是讨点银子之类的,盛长槐又大方,每每都给了,结果没想到,盛长枫倒是觉得他好说话,这次来找他,倒不是缺银子了,而是向盛长槐讨要几个花魁娘子。
在盛长枫看来,盛长槐一口气买了几十个,自己肯定是受用不完的,分给他这个弟弟几个也无伤大雅,这年头朋友之间互送姬妾反而是一桩美谈,更何况是兄弟了,送几个盛长槐没沾染的,在盛长枫看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好死不死,盛长枫当着祝元直的面,把盛如兰和文彦敬的事情给说漏了,气的盛长槐当场就变了脸色,闻讯赶来的盛紘差点气的脸都绿了,好好的一桩婚事,这不是被盛长枫给搅和了吗。
幸好祝元直通情达理,又对盛如兰情根深种,得知事情的真相,不仅没有嫌弃,反而觉得盛如兰是真性情,盛家倒也算是因祸得福,跟着王大娘子后脚跟来准备质问盛长枫的盛如兰听到之后,感动的眼泪花花,有那个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男子。
本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这么快定亲的盛如兰,一口答应了和祝元直的婚事,事情虽然一波三折,但总算得到了圆满解决。
虽然婚事最终成了,但是盛紘可是气的不轻,又怎么会轻易放过盛长枫,祝元直前脚刚走,后脚就叫人把盛长枫绑到了祠堂,这次,整个盛家都没人给她求情,即便是闻讯赶来的盛墨兰,也是看着盛长枫,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叫冬荣打了个半死,又把他房里的莺莺燕燕遣散了大半以作惩罚。
最后一件事,倒是文彦敬那边的事了,也不知道文彦敬哪来的胆子,竟然跑到开封府那边去击鼓鸣冤了,状告盛长槐仗势欺人,用青楼女子羞辱新科进士,骗自己给一个青楼女子写下了婚书。
此时,已经是四月底,按照朝廷惯例,新科进士会有一个月假期,沿途驿站都可任其使用,其实也是朝廷的一项善举,让外地的举子衣锦还乡,待假期过后,吏部选官也结束了,该回京的回京,该赴任的赴任。
就在吏部那边差事分派前夕,出了这样的事情,对盛长槐来说,影响不可谓不大,说个不好听的,以盛长槐的地位,也不至于就是天大的祸事,况且老魏可真的是魏相公的后人,魏行首也算魏相公的族人,婚书上可一点都没作假,文彦敬又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新科进士,又怎么能告倒盛长槐,在者说了,状告盛长槐,其实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单单他贪恋魏家未可知的人脉,什么都没查清楚,就敢写下婚书一事,他以后就没有任何前途而言。
贪恋权势谁都有,被揭穿可就另一说了,更何况他自己糊涂,被人家的说辞猪油蒙了心,就是是做官,恐怕也是个糊涂官。
“可打听清楚了,如儿的事情,那文彦敬真的一点也没透漏。”
老太太一脸铁青,她还是低估了文彦敬的无耻,本来觉得文彦敬吃了这个哑巴亏,又是他自己引起的,自然不敢声张,没想到,这文彦敬也豁得出去。
盛长槐赶紧安慰自家祖母,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
“二哥哥和开封府属官是同僚,打听到文彦敬只说我设计他的事情,原因一点没说,想必文彦敬自己也知道,若是这件事爆了出来,他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海师兄执掌御史台,一封折子递上去,夺了他的功名也是清的,忘恩负义,诓骗老师嫡女的事情一旦被人知道,他只有身败名裂一条路,恐怕他心里也笃定,咱们家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毕竟牵扯到如儿的清誉。”
说起来,盛长槐也是没想到这一步,对文彦敬来说,这件事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对外说的隐秘,一旦事发,他不仅被剥夺功名,设计重臣家眷的罪名,至少都是流放,那时候,盛长槐有的是办法整治他。
但是这件事,有何尝不是盛家的软肋,为了盛如兰,盛家也无论如何不能拿这件事给盛长槐去洗脱,就算是盛紘,也不会拿盛家的声誉开玩笑,更何况盛长槐,怎么可能为了自己暂时的升迁,就抛弃了自己实质上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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