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想见，那个时候的慕臻到底有多疼，他忍得有多辛苦。
可云渺只看到慕臻全身断骨之痛，却不知道的是，这断骨之痛于此时的慕臻而言，不过就只是小儿科罢了。
云渺跪坐在慕臻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慕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慕臻身上的骨头好像都恢复如初了。
而慕臻的呼吸也渐渐的平息了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才浑身虚软的起身，十分缓慢的将自己身上已经汗湿的衣裳脱下。
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已经凉透的水中，洗去身上的汗水和疲惫。
慕臻脱去衣服之后，云渺才看见慕臻瘦的皮包骨头的身躯。
看着慕臻胸口那瘦到明显的肋骨，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特别特别的疼，胸口又酸又堵又胀，难受的不得了。
她真的不知道，在她离开以后，慕臻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把自己关在漆黑的屋子里，独自一人默默地忍受着断骨的痛苦，从一个面色红润，精力充沛的壮年，瘦的变成皮包骨，连走路都困难的……
云渺不忍心继续想下去，泪，顺着脸颊一滴接一滴的落了下来，再然后，她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虽然这里很陌生，但是面前躺着的是慕臻。
随着时间的流逝，环境的变化，以及朝代的更迭，慕臻身上的衣服，以及屋里的摆设布局都在变。
第二幅画面，便是云渺熟悉的现代场景，熟悉的房间。
慕臻就躺在他家里的大床上，心口的位置，放着自己的照片。
许是有云渺的照片，在他心口的位置放着。
所以，一向默默忍受痛苦的慕臻，在这一次，脸上是带着满足的微笑。
哪怕再疼，他也是眉眼含笑。
就好像与云渺相比较而言，其他的一切，哪怕是他自己的死活都不重要了。
可是当云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看到慕臻眉眼间的笑意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那张照片，是她的自拍，是她和慕臻在千年之后相遇之前，坐在去见他的车上发到朋友圈里的。
可就是这张照片，居然让慕臻如此珍惜、重视。
她到底何德何能，让慕臻惦记了一千多年？
她到底何德何能，在慕臻承受如此痛苦的时候，她的一张小小的照片，就能让慕臻忽略掉自己身上的痛苦？
虽然只有这两个场景，但也足以让云渺知道，没有自己的日子里，慕臻是怎么挺过来的。
云渺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握着自己疼痛难忍的胸口。
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即使在她看来天都快要塌下来了，她也没有这么伤心难过过，心更不会痛。
哪怕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难以接受。
就是有些舍不得某个人罢了。
手下的触感突然变得温暖柔顺，膝盖处也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了。
云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就是自己千年前的房间。
此时此刻，云渺已经非常确定，这座墓就是自己的。
门口的那九十九个玫瑰花拱门，其实是慕臻在向自己表白他的心意。
梳妆台上的铜镜幻化为人形，恭恭敬敬的跪在云渺面前，郑重其事的磕了一个头。
“水月，拜见主人。”她的声音难掩激动和欣喜。
云渺缓缓的抬起头，就看见面前跪着一个穿着蓝色襦裙的女孩子。
准确来说，这不是女孩子，而是一只女妖，一只由铜镜修炼而成的女妖。
她的头磕在手背上，十分的标准。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云渺说话，水月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云渺。
水月的心跳的很快，看着云渺的眼神中恐惧有之，紧张有之，但更多的是再见到云渺的喜悦。
水月恭恭敬敬地说道：“主人，千年不见，您真的忘了水月了吗？”
不等云渺发问，水月便自我介绍了起来。
“主人，水月是千年前您亲手制作的铜镜，因日日伴您梳妆，又离您极近，所以水月便渐渐的有了意识。”
“您离开以后，这屋子里的一切都被陛下收了起来，如珠似宝的珍藏着。”
“只是没过多久，陛下因乾坤大法后身子虚弱便下旨，要将您屋子里的摆设原封不动送进墓室。”
“陛下明知道您已经魂飞魄散，回不来了，却还是在这些东西下葬之日，一起进了墓室，还心甘情愿的在这里守了几百年。”
云渺心头一惊，热泪早已盈眶，泪眼朦胧的看着水月，声音微颤，哽咽着问道：“水月，你说他在这里守了几百年？”
“我、我刚刚还亲眼看见，他身上的骨头断裂，他承受痛苦的样子，这是不是就是乾坤大法的后遗症？”
“他为了我，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将来，居然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水月伤感的皱着眉头，如实说道：“主人，水月看的清清楚楚，陛下爱您，胜过爱他自己，他愿意为了您牺牲一切，哪怕是他自己。”
“您问我陛下为什么会愿意承受那些痛苦，那是因为陛下一直都在等您，为了您，陛下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乾坤法阵是什么，使用了乾坤阵法的后果是什么，相信不用水月说的那么清楚，您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
“乾、坤……阵法？”
云渺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浑身也因为伤心而发抖。
她心里越发的难受，也更心疼慕臻了。
乾坤阵法，就是林南一口中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秘法。
可若是想要使用这秘法救人，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更重要的是，不管能不能成功，都只能使用一次。
之后每逢初一十五，施法者都必须要承受筋骨尽断，万箭穿心之痛。
更有甚者，即使是灵魂，也会遭受到波及，痛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为你在承受痛苦的时候，身上的骨头尽断，你就算是想死，也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活生生的挨过去。
等到你终于挨过去了以后，心中又被你的念想牵绊着，所以你就不想死了，舍不得死了。
然后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着看不到头的痛苦。
求生不能。
求死，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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