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归一的判断是准确的。
原来,自从凤妹离家过后,吴石磙的身体状况差了许多;大宥县医院一检查,发现“三高”严重:血压高、血糖高、血脂高。
吴石磙吃了一段时间的这药那药,情况似乎好转了不少;谁料,前不久上班时,竟然突发心梗,险些出大问题。幸亏抢救及时,做了心脏搭桥手术,暂时没有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吴石磙的老婆熊氏虽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平日里喝三吼四的,是一个人人皆知厉害的角色,却极其崇信佛教,隔三差五烧香礼佛,抽签问卦,虔诚得很。
这天,天气不错。阳光暖暖地照着,微风轻轻地吹着。吴石磙就斜躺在藤椅上,歪着个头,在家门口晒太阳。
熊婆娘则趁着天气不错,弄了一大堆衣物,挽着袖子在一边吭郝吭郝地忙着,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吴石磙说着闲话。
吴石磙虽然一向惧内,不敢在老婆面前高声大气,但时间长了,人也麻木了,习惯了。
熊婆娘一边洗衣,一边嘀咕道:“医生说,你的血管都快全部堵上了,要不是搭桥,早没命了。以后啊,你不能再喝酒,也不能再抽烟。听见没?”
吴石磙也害怕一旦病情加重了,落得个半身不遂什么的,幸好自己是心梗,死了死得快,听老婆这么一说,就“嗯嗯啊啊”地应和着。
熊婆娘有些不满意吴石磙的态度,就用力将衣物在洗衣板上死劲地搓了几下,说:“我也不怕死,就怕半死不活。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要你管。一把老鼠药,吞了了事。”
吴石磙心里打了个寒战,这分明是在暗示自己什么,便生气了,说:“你身体好好的,怎么会半死不活呢?你是不是担心我半死不活,不想管了?告诉你,我得的是心梗,不是脑梗;心梗,死得快;脑梗,就会半身不遂什么的!”
熊婆娘见吴石磙敢挑衅自己,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就猛地站起来,说:“你是不是脑壳坏了,好话坏话都听不出来?什么这梗那梗的,都是不好的梗。一个人半死不活的,连吃喝拉撒不能自理,还有什么活头?!”
吴石磙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也没了精神,较起劲来,说:“谁想得病?这少年夫妻老来伴,你不懂啊?我给你说,一旦我心梗不死,脑梗了中风不能动了,这坡上有绳子河里有水,我不连累你!”
熊婆娘第一次见吴石磙发这么大的脾气,心里陡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话说得伤人了,但嘴上依然强硬,说:“你上吊,我帮你系绳子;你跳河,我给你选地方。一个大男人,就这么个死法,也没有个出息。”
吴石磙越发来劲了,恨恨地说:“我跳长江,我跳飞机,我,我……反正,不用谁管!”
熊婆娘正想回敬两句,却见一个陌生的瘦高个的老头,走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便停止了争吵,又坐下来洗衣服。
这老头年约五旬,山羊胡,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斜挎着一个帆布包。
“山羊胡”走到吴石磙两口子面前,停下来了,也不问话,只是自言自语似的,摇头晃脑地说道:“烟霞绕水网未收,江头也可试魚钩。本该好运行百年,谁料丰年却空手。”
言毕,“山羊胡”竟然摸了一把凳子坐了下来,依旧哼唱道:“时逢夏回日,桃花开已迟。若能巧借力,便是运通时。”
吴石磙本是一肚子火,气还没有消,听见“山羊胡”这般行径,便没有好气地说:“你这哼哼叽叽,唬弄谁啊?!”
“山羊胡”却不恼,平声静气地说:“火大伤身,气大丢命。消消火气,好运长存。”
熊婆娘本是迷信之人,见“山羊胡”这般一说,不由得停下手中的活,坐直了身子,说道:“老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
“山羊胡”也不接话题,又自个哼唱道:“骨肉凋残可奈何,半是穷困半是孤。虽说姻缘天注定,异地两处鱼雁无。”
吴石磙更是不解,正准备发火,却被熊婆娘用眼神制止了,便忍住了话头。
熊婆娘急切地问道:“老先生,您有话请您直说,我信您。”
“山羊胡”“呵呵”一笑,说:“你们命中当有一子,为你们养老送终啊……”
吴石磙似乎找到了破绽,便压住火气,说:“何以见得?”
“山羊胡”右手略伸,掌心向上,屈指掐算起来,说:“你是男命,胸襟通达,志气高强,年轻欠利,腹中多谋,有礼有义,有才有能,做事勤俭,一生福禄无亏,与人干事反为不美,亲朋戚友,四海春风;她是女命,逢善不欺,逢恶不怕,事有始终,成家立业,安然到老,高楼大厦。有子送终,寿元皆八十七以上,卒于春光之中。”
这一番话,仿佛麻沸散,又似迷魂药,一下子将吴石磙两口子弄得麻雀吃酒糟——云里雾里了。
“山羊胡”又捊了捊山羊须,微微地点了点头,说:“可是,你们却生了个女儿。不过,此乃男儿命,女儿身。若是远离父母,则先克父后克母啊!”
熊婆娘一下子彻底信服了,说:“您说得太对了。我女儿就是个男孩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的。那该怎么办?”
“山羊胡”笑了,站起身来,说:“若想父母安,早招上门汉。”
熊婆娘连忙起身,返回屋里,拿了一些钱,给了“山羊胡”,嘴里连连称谢:“谢谢您的指点!”
那“山羊胡”见目的已达到了,嘴角泛出一丝笑意,遂接了钱,也不言谢,便自个走了。
其实,这算命先生就是罗麻杆。
罗麻杆因为参与“黑血站”的事情,被抓进去关了几个月,最后被放了出来,心里却恨死了方小鱼,发誓要出这口恶气;心想,周大顺也不是你方小鱼的父亲,你方小鱼倒替周归一出头;打伤了我罗某人不说,还让老子蹲了几个月的监号。此仇不报,遗恨终生。
但是,单凭打斗能力,他罗麻杆自然不是方小鱼的对手;请人帮忙,又拿出不钱来。加之,方小鱼远在蜀州,罗麻杆一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恰巧,一个偶然的机会,罗麻杆在蒙镇听人讲起方小鱼打伤江医生的事,又知晓了方小鱼与凤妹的事情,便打听到吴家的情况,便动起了歪心思;花了小钱找一个算命先生学了几句算命口诀,又略微改了形象,粘贴了山羊胡须,装扮高人形象,演了这么一出恶作剧,向心中的仇敌方小鱼施放了一记毒箭。
这“山羊胡”一走,熊婆娘又开始数落起来:“凤妹就是随你,和你一个德性,你说,你这当父亲的合不合格?”
吴石磙今日里不知为什么很有底气,不再任由婆娘数落,说:“男大避母,女大避父。哪有父亲管女儿这事那事的。你一个做母亲的,与女儿关系怎么样,你不清楚?虽说不是水火不相容的,至少不是亲密无间吧,你说,你称职吗?”
熊婆娘一听,恼了,说:“上次让你在家照看凤妹,你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呢?你说我不称职,我哪有机会称职吗?有本事,你把凤妹弄回来,让我好好管管她,称称职!”
吴石磙一下蔫了,不好再争吵下去了。是啊,那天怎么会让凤妹跑了呢?又怎么才能让她回来呢?
熊婆娘见吴石磙不作声了,就趁火打铁起来,说:“你一个大男人,还在社会上混,怎么不能想出个好办法来?我要是个男的,我就跑到蜀州去,把凤妹弄回来。”
吴石磙知道方小鱼的厉害,吃过方小鱼的苦头,也不敢或者说不想去蜀州找凤妹。再说,现在身体也不好,哪里有什么精力去争强逞能。
熊婆娘见吴石磙哑口了,也不再多说,主要是考虑到吴石磙生病了,心情烦躁,没有必要像以前那样穷追猛打。
隔天,吴石磙却想到了一个办法,就讲与熊婆娘听;
熊婆娘极是赞同,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说:“为什么要选在县医院?”
吴石磙回应道:“若不说我住进了县医院,就证明不了我的病情严重啊;病情并不严重,凤妹还以为是一般的头疼脑热,怎么会回来?再说,你老哥二井在县医院里的熟人,也好安排和应对一些。这也是你老哥的意思。”
熊婆娘点了点头,又说:“你不是说那方小鱼一定会陪凤妹回来吗?到时怎么办?”
吴石磙胸有成竹地说:“方小鱼是很有些功夫,厉害得很;所以,我们在县城神不知鬼不觉地哄骗回家,他方小鱼也抓不到把柄啊!即使他到复镇来闹,也没有个由头。我们咬口说凤妹没有回来,反而找他要人,岂不是我们占理?他又有什么办法?!”
熊婆娘笑了,说:“你啊,如果真的用心办事,还真是有些办法。只是,这些年来,你从来都是当甩手掌柜,没有上心管过家里的事。”
吴石磙担心熊婆娘又扯出什么话题,说:“到时,你的嘴巴一定要严,不要被人一激将,就说漏了嘴,穿了帮。”
熊婆娘想了想,说:“不会的。你也得警醒一些,不要让凤妹再跑掉了。”
果然,凤妹信以为真,就回到了大宥。
那天,正当周归一和方小鱼在医院缴费处查询情况时,一直在暗地里跟踪的熊二井,终于寻了这个机会,便在收费处与凤妹擦肩而过,又不停步地轻叹了一声,说“凤妹回来”了,就急急地往前走,仿佛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要办;那凤妹见熊二井似乎心无旁鹜地办什么事,心里一着急,也没有与方小鱼、周归一打招呼,就跟了上去……
那熊二井见凤妹跟了过去,又脱离了周归一和方小鱼的视线,就边走边指了指楼前的一辆救护车,说:“凤妹,你要有思想准备啊。你爸情况极其不好,可能有生命危险,要立即转到省城医院里去;你看,那辆救护车就是……你妈在救护车照护你爸;我们呢,就坐我的车,跟着去省城。”
凤妹一听,六神无主,也忘记了刚才在医院问询的事情,就稀里糊涂地跟着熊二井上了车。
凤妹一上车,熊二井就对司机说:“记住,一定要跟着救护车,不要跑丢了。”
那司机却故意不同意,说:“熊厂长,救护车跑得快,我们是跟不上的。我们还是抄近路,也许可以先到达省城医院。”
熊二井故意生气地说:“有近路,就走近路,你还磨蹭什么呢?!”
那司机会意,就丢开救护车,直朝复镇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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