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两天一样,萧千秋带着李锦川,早早就来到了客栈,竖起幡子,等着人来写信。
只是今天人却很少,一上午只写了两封信,不过一旁的孩子倒是又学了几个字,写的也比昨天规整了不少。
此外,这一上午虽然信没写多少,却出现了很多生面孔,来了之后盯着萧千秋看几眼,随后便匆匆离去。而且,客栈老板还说城里头好像有不少人都得了病。此外,最让萧千秋意外的是,师爷林显今天来了之后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问了句城外的妖怪到底死了没有,萧千秋如实说死了,林显却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怪异的看了萧千秋一会儿,随后讪讪一笑,转身离开。
如此种种,萧千秋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感觉到了不对劲,午后直接回了住处,下午连客栈都没去。
直至黄昏,思量半天之后,萧千秋还是决定先出城再说,回破庙等着,待师门来人接应,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就目前的状态而言,因为蟾蜍的存在,他没办法和老翁正面抗衡,况且身边还有一个孩子,他不想冒险。
然而,当他带着李锦川来到城门时,一抹淡淡的流光让他停住了脚步。
萧千秋抬头看去,流光如一层气泡般笼罩了整个城池,城门口最是明显。
这是山阳城的山水大阵,这种镇守城池的大阵不仅能阻止外来者,也能困住城中之人,不过这层阵法并没有完全施展,不会影响凡夫俗子,所以城门口来往之人都没发觉异样,反而是萧千秋能看到,也因此,他将无法离开。
萧千秋低头看向李锦川,想着是不是该让孩子先离开,这样就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可随之便否认了这个想法。
如今自己在身边,老翁不敢对孩子如何,怕自己狗急跳墙找他拼命,若是让孩子自己离开,路上被老翁劫持,生死便会被老翁所掌握。萧千秋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因而只能是叹了口气,带着孩子转身往来处走去。
对于萧千秋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避难,他想知道发生了,好做应对。可城中没有熟人,唯一能询问的似乎只有老城主了,终而还是往城主府走去。
而城门口,又换了一副面容的老翁望着萧千秋背影皱眉,想不通他为何不让那孩子先离开,不过这倒是不太重要,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老翁低着头,轻声道:“絮儿,你说过,钓鱼得慢慢来,不能着急,如此才能有所收获,不至于空手而归,对吧。让我想想谁人能用、让我想想..”
...
城主府门前,两位兵士看向萧千秋的目光同样怪异,不过听到萧千秋要见城主,兵士便转开了目光,急匆匆去通报了。
很快,那兵士便回来了,引着两人进了府内。
“小少爷、小少爷,老爷让你回屋去,别跑了!”
前院,一位三十多岁的丫鬟正在焦急地追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年纪不大,看上去和李锦川差不多。这么个年纪,正是喜好玩闹的时候,自然不想被拘束,那丫鬟越是追,前面的孩子便越是逃。
“就不、就不!”孩子回头看着追来的丫鬟,做个了鬼脸,脚步更快了三分,然而孩子只顾着身后,没看前面,迎头撞在了萧千秋身上。
萧千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孩子,没让他跌倒在地。
孩子伸手揉着前额,抬头看去,顿时整个身子绷紧,僵直如木。
萧千秋皱眉,刚要说话,那孩子突然挣脱萧千秋扶着他的手掌,跌坐在地,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却,边退边哭出了声,一双眸子中溢满了恐惧。
身后追来的丫鬟忙揽住了孩子,那孩子现在哭的太过厉害,丫鬟便赶忙带着离开,而一旁的兵士则轻声道歉,引着路继续往前走去。
不过,可能是孩子哭声太大,老城主已经出了正堂,来到了门口迎接,兵士拜礼后便离开了。
老城主迎上前来,目光望着萧千秋出现了片刻的停顿,随后笑道:“萧仙师要来怎的不提前说一声,老朽也好让人准备酒菜。”
老城主仍笑着迎接,可现在这个笑容却不同于上次相见的激动和热切,反而是有了一些疏远和警惕,虽然很轻,但萧千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萧千秋也没有进屋,抱拳直言道:“在下此次冒昧来访是为了询问一下城主,是不是城中发生了什么怪事?”
老城主摇了摇头:“没有啊,近日来城中风调雨顺。有些事,也不过是要向郡府缴税一事,不过此事师爷昨日已经备好,想来再过个几天,郡府便会来人收缴。萧仙师为何如此问?”
萧千秋皱着眉,沉默片刻,道:“刚刚那孩子是您孙儿吧?他为何见我就哭?”
老城主讪讪一笑,道:“我这孙儿自幼少出门扉,见了外人便会认生。而且老朽这孙儿昨夜魇了一场噩梦,这才刚刚好些。萧仙师,先入座吧,老朽这就安排人准备酒菜,今日你我好好地痛饮一番!”
萧千秋看得出老城主准是隐瞒了些许他不知道的事情,但显然是问不出来了。至于灌醉老城主再行询问,萧千秋没这个想法,因为此时的老城主对自己有所防备,想要灌醉他必定是不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萧千秋抱拳道:“老城主要注意休息,之后若是有其他事情,还需劳烦城主。”
“哈哈哈,萧仙师客气了。整个山阳城都拜萧仙师所救,您的恩情,城中上下都会铭记。”
两人边聊边走,至城主府门前,老城主道:“萧仙师,您若是没事,就多来和老朽说说话,老朽也好尽尽地主之谊,况且老朽其实好酒,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城中上下又敬畏我的这个身份,想吃酒也没个人。这一城之地,也只有萧仙师才能与老朽开怀畅饮了。”
萧千秋笑道:“那要多谢城主好意了。”
老城主点头,突然道:“哦,对了,萧仙师您当初确实是斩灭了那山上的妖物吗?”
与师爷林显相同的询问,萧千秋心中警觉,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城主放心,那妖物确实已经斩杀。”不等老城主回应,继续道:“那城主留步,在下日后再来拜访。”
...
吃过晚饭,李锦川早早回屋睡觉去了。
萧千秋独自坐在石桌旁,皱眉凝思着今天所发生的种种。
他可以确信城中上下对他的态度出了问题,而且原因八成来自于老翁,可他完全不知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今日城中平和,城隍也没有显灵作妖,为何突然间那么多人对自己起了敌视之心,而且仅仅只是一夜之间。
实在想不通,萧千秋闭目开始回想与城隍有关的所有消息。
城隍一职对于十二洲而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此职位专责一地大小阴间事务,且分责一地风水气运以及善恶之事,其实善恶之事这些山水神祇很少会管,因为神祇遵循的是因果,善恶必接因果,城隍便是罚恶,多也是恶人死后,扣押阴魂予以惩戒。
城隍下辖有文武判官、各司大神、诸位将军、日夜游神。
其中城隍的僚佐为各司,而各司依各庙配置,并不相同,有阴阳司、速报司、纠察司为首的三司、六司,甚至到二十四司或三十六司之说,且各司名号也不尽相同,大部分以阴阳司为诸司之首。阴阳司是城隍爷的第一辅吏,协调诸司,监察诸案后,方陈报于城隍。
山阳城的城隍庙很是简陋,萧千秋在庙内并没有看到其他神像,似乎只有城隍爷一尊神明。
这种事若是放在其他大洲,很不寻常,但翻墨洲却是有不少城隍独坐一城之事。原因也简单,就是城池太小,或者是所辖区域内人太少,城隍独坐便可镇压,不必分摊香火。也因此,有些地方没有文武庙,反而设立文武城隍,大体上也是为了香火鼎盛。
所以,那天去往城隍庙,萧千秋并没有感觉到怪异。
然而此时细细想来,山阳城虽说不大,可山上出现妖物之前,城中有两万多人,周围十里八乡估计也得上万人,如此多的人口,却只有城隍独坐,连日夜游神、文武判官都没有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按理说想要香火鼎盛,就需要一方太平,城隍属官虽然会分摊香火,却更能使得一方繁荣。
如文武判官,执掌赏罚,使一地风气正大,山水气运便会更加流畅,没有文武判官,单凭城隍独坐,批判赏罚都能忙死。
再比如日夜游神,没了这两位巡查神,城中善恶便只能城隍独自监察。再者夜游神还有入梦报传之能,也就是民间所说的托梦,城隍想与城中之人说话,都是依凭这个本领,没了夜游神..
思虑至此,萧千秋猛然站起,眸中闪动不休。片刻后,指尖闪烁淡淡青光,点在了眉心之上,瞬时,萧千秋眉心处飞起一把长剑,那剑锋流转而出,如水上落叶般飘荡在空,随着萧千秋指尖指引,落在了脚下,带着其主往天上飞去,转瞬间消失在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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