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风挡雨于英雄、摘星摘月于神仙。”站在老城主身边,李锦川重复着昨天听到的话。虽然不明白其中意思,但孩子感觉,这些话应该是能让人开心的,因为昨天萧先生就是说着这些话,笑的好大声。
老城主听完,稍稍停顿之后,哈哈大笑。一旁,李锦川很开心,也跟着哈哈笑。
老城主看着孩子,眸光温和,背着手微微弯腰道:“你今日没有随萧仙师去客栈,就是为了与老朽说这些,让老朽开心是不?”
李锦川仰着小脸儿,咧嘴笑笑,挠挠脸颊道:“大胡子爷爷说过,岁数大了就得多笑笑,如此才能长命百岁。”
“嚯。”老城主忍着笑意道:“原来,你是觉得老朽老了是不?”
李锦川微微皱眉,脸上也微微涨红,憋了好一会儿还是如实道:“城主爷爷好老了呢。”
说完,就连孩子自己都觉得这话似乎不太好。但老城主却笑出了声,道:“你没说错,老朽啊,确实是老了。不过啊,以后再见到别的老人,莫要如此说,你可以啊,换个说法,委婉一些,不要这般直白。比如,你刚刚就可以说:‘城主爷爷是有些年迈了。’。这个‘是有些年迈了’就比‘好老了’好听些,晓得了吗?”
李锦川忽然一笑,说:“独臂爷爷说过,古来三十称老夫,因而老夫不老,只是烦心事太多,白了头。城主爷爷也不老,也只是烦心事多白了头。”
老城主哈哈大笑。
若是换个人说这句话,老城主肯定会当做奉承话,但李锦川不同,因为孩子眼神中透着真诚,如刚刚说他‘好老了’一样,没有丝毫敷衍或是谄媚的意思。这就是孩子的真心话,老城主怎能不开心。
“老爷!”
说笑之间,陈管家快步而来,见老城主开怀,脸上也多了些喜色,行礼道:“师爷来报,刚刚接到快马来信,郡城都税使昨夜于三十里外驿站落脚,今日便到。来人说郡城催得急,午后就需点清税收,明日一早他们便要返回郡城。”
老城主点点头,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
这几年大泉国有些不太平,一些偏远城镇出现了不少匪患,还有一些叛军出现,大多都是灾民难民,与几年前闹蝗灾时,逃来山阳城的难民差不多。
人就是这样,安居无恙没事,但活都活不下去的时候,就要开始铤而走险了。
只是,老城主不禁想起前些年的传言,说是当今皇帝,乃杀兄弑父登基的,老天爷看不下去,降了天灾。
当初山阳城也有不少人传这些话,老城主为了遏制,可是废了不少心思。
然而如今看来,或许真的有天罚也说不定。
思及此处,老城主摇了摇头,对陈管家道:“你让林显准备接待来人。税收都放在府库了是吧?”
“是,都已经入库。”陈管家道。
“行了,你去忙吧,我得去府库看看。”老城主道。
陈管家走后,老城主沉默了片刻,随之看到了一旁瞪着大眼睛看他的李锦川,脸上露出笑意,道:“走,与老朽一起去看看。”
“好。”李锦川应道。
一老一少并排走着,上午的阳光柔柔撒在两人身上,如画卷般美好。
山阳城的府库也算是城主府的一部分,只不过有着一道单独的大门,得先出城主府才行。
府库墙壁厚实、瓦片沉重,两扇大铁门严丝合缝。除此之外,门口处,常年会有四位兵士看守,门前一丈之地,都是府库所有,城中子民是不让靠近的,即便是路过,也会引来兵士的目光。只不过府库开门处在城中算是比较偏僻,平常也没什么人来此。
绕着城主府走了半圈多,过了庙街拐角,才能看到看守府库的兵士,而府库的对面,是一大片空地,如今长了不少杂草,无人问津。
老城主与李锦川携步而来,兵士微微行礼,打开大铁锁,很是吃力地推开大门。
府库很深,差不多有平常人家院子那么深,一个成年人迈大步,从门口到最里面的墙壁也得二十步上下。地基很高,差不多是正常屋子的三分之一,铺着规整的大石板,石板之上还放着一层小凳子高低的木格栅,再往上则是一只只麻袋。
老城主笑着,伸手拍了拍麻袋道:“这里面装的都是粮食,一袋一石。咱们山阳城在户人口有三万两千九百八十六人,不足十六的孩子共三千九百六十六人,五十六岁以上的四千三百二十人。这之中,老人不需承税,孩童取半数。按照大泉律例,一人一年一百二十文,商户多一百文,富绅家奴仆以商户算。目前,山阳城造册的商户有三百一十一人,奴仆二百七十人。锦川,你能算出山阳城今年需要缴纳多少税吗?”
孩子一脸呆愣,好半天才摇了摇头。
老城主笑笑,拉着孩子继续往前走,很快看到了墙边摆着一只木架子,如书架,其上摆着一只只小箱子。老城主取下一只,打开之后是满满的铜钱。
“这些箱子都是放钱的,一只箱子放两千四百文,也就是二十人的赋税。如今咱们南邻郡一石粮食正好是二百四十文。锦川啊,你不是喜欢馒头吗?这一石粮食是一百二十斤,蒸成馒头,能有一百五十斤,两个馒头一斤,也就是能卖三百文。如此算啊,一个蒸馒头的小贩,卖出去一石粮的馒头,毛利就是六十文钱。不过啊,利钱不能这么算,小贩想蒸馒头也得花钱,尤其是城中的贩子,柴火都得买。但,往少了说,也能挣四十文。只是,有些小贩贪利,一个馒头便不够半斤了,多是五个馒头两斤,或是七个馒头六斤。若是按照两斤五个馒头,你能算出一个小贩,毛利多少吗?”
李锦川仍是想了想,而后摇头。
老城主笑道:“锦川啊,若是按照半斤算,一石粮蒸馒头能卖多少钱?老朽刚刚说过,你可还记着?”
“三百文!”孩子毫不犹豫道。
“是也。”老城主接着道:“那四个半斤是多少钱?”
“四文钱!”
老城主点头,继续道:“可如今小贩贪墨,仍是两斤重,却卖了五个馒头,能得多少钱?”
“五文钱吗?”孩子稍有些犹豫。
老城主笑笑:“是啊。所以啊,若是按照两斤五个馒头算,就是每四文钱,就多加一文。四十文就多加十文,八十文就多加二十文。锦川,你算算试试。”
孩子皱着小脸儿,开始术算。
一会儿掰着手指、一会儿陷入沉思,好久之后才小声说开口:“三百里头有三十八十,就是三百;一个四十,就是五十,三百五十;还有一个二十,二十..一个四文钱要加一文钱,二十里头有五个四文钱,就是加五文钱,就是二十五文钱...城主爷爷,是三百七十五文钱吗?”
“对喽!”老城主开怀:“就是三百七十五文钱。”
得到肯定,孩子咧嘴露出了笑脸。
老城主矮下身子,坐在了木格栅上,看着孩子,道:“术算这门本事啊,想要学懂,古往今来都不容易。咱们翻墨洲,至今也没有靠术算有了名头的人,但这门学文啊,却是哪儿哪儿都离不开。遥远的中洲,曾有过一位名家,叫做刘邹平,琢磨了一辈子术算,可惜,他不是修士,七十而终。但,留下的那两部算经,却传遍了天下。锦川,你且记着,术算,你便是不学至精通,也要不为其烦忧。”
孩子点头:“我记下了!”
老城主点头,起身带着孩子往外走,问道:“前两天老朽教你的九九歌可还记得?”
“嗯。”李锦川点头:“记得。”
“来,念来让老朽听听。”
李锦川仰着脸儿,开口道:“一九仍是九,大雁往南走。二九一十八,衣裳往上加。三九二十七,霜来如白衣...”
孩子这般念着,老人这般听着,在兵士有些诧异的目光中远去。
...
“老何!老何!你在这儿干啥呢?赶快赶快,城门口有人招工!”
“招工?干啥?”
“找东西,招工那人东西丢了,在城外找呐,快点儿吧,晚了人就走了!”
“你先等等我,我这儿给儿子写封信,一会儿就好!”
“哎呀,写信什么时候不行,招工的可不等你!算了算了,我先去了,你可快点儿!”
“别走啊!你等等我啊!”
萧千秋如往常般帮人写信,这几天他没有再去城隍庙,一直在算计着时间。
说来时间过得倒是很快,一转眼,距离哄骗宋定山已经过去近十天了,砸碎灵宝也已经过去了八天。接下来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半月,不是都城来人,就是宗门来人,无论哪一方来了,此间事也就能结束了。
只是,这两天招工的声音不断传来。萧千秋起初没在意,但听的多了之后,心头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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