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后,兰项突然转身,一掌拍向程筝的胸口。
他没有内力了,又是一个病弱之人,这一掌下去自然没有什么威力。
程筝倒退了半步,没有说话。
那一掌似乎将积攒的怨气都拍了出去,再看向程筝的时候,兰项已经没有那种想把他从山上扔下去的冲动了。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兰项发火,程筝小心抬眼看他,见后者没有那么重的怨气后,舒了一口长气,上前讨好道:“姐夫,实在是嫂子不让我跟你说,我这也没法子。”
兰项白了他一眼,“少跟我扯犊子。心虚了就喊姐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算盘?”
程筝讪讪笑道:“可是,这算盘,我也没打错啊。”
兰项一噎,抬手指着他点了半晌,最后忿然放手,愠怒道:“你算盘没打错?好,接下来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让陛下知道阿钧的身世吗?扶持他当皇太孙?好,就算最后真的立程钧为皇太孙,程筝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程筝蓦然沉默了。
兰项冷笑道:“一个是战功赫赫,声望极高的储君人选,一个是突然冒出来不辫血脉的黄毛小子。你告诉我,大臣们心里会更加偏向谁?!”
“待来日程钧荣登大宝,你,程筝,以何种位置站立朝堂?!面对日后的流言蜚语,你不会有片刻后悔?届时你叔侄二人又该如何相对?!”
兰项声声质问,步步紧逼。
程筝抬眼定定道:“阿项,我会离开。”
兰项顿时错愕,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程筝道:“我说,我会离开。带着阿七一块儿离开,这样也不会给阿钧留下任何诟病他的把柄。”
兰项眼神逐渐复杂,其中夹杂了太多太多令人看不懂的神色。
“你此话当真?”
程筝郑重道:“自然。等程钧被立为皇太孙,我会称病自请离开,去往封地。”
兰项注视他良久,最后,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
叶小七来到楚王府第一天的时候,程筝就让府里一众下人给她见过礼了,并且当众宣布叶小七就是府中主母,待她需得同他一样。
虽然下人们各有各的心思,但也没有谁敢真正违逆程筝的意思,伺候起叶小七也是十分的尽心尽力,让她彻彻底底地感受了一把封建地主阶级的待遇。
“夫人,可要传膳?”
侍女轻声道。
叶小七有些不太适应这个称呼,唇角有些抽搐:“你别这么喊我,听的怪别扭的。”
侍女道:“这是王爷吩咐的。”
叶小七失笑:“他?呵……”
侍女没有过问这一声“呵”字中的含义,而是继续问道:“夫人,可要传膳?”
叶小七摇了摇头,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我这边不需要伺候。”
侍女应声退下,转身就撞见了一个人,连忙道:“王爷。”
程筝挥了挥手,抬脚迈进房间里。
“这么晚了还没有用膳?”
叶小七转身却问他:“你去哪儿了?”
程筝忽然一笑,有些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程筝走到跟前在她身边坐下,道:“只是突然觉得,你刚刚的问话很像一个妻子在质问夜不归宿的丈嘶——”
叶小七淡定收回手,“好好说话。”
程筝揉了揉被掐的地方,叹道:“说就是了,做什么掐我?果然,得到的永远是不值得珍惜好好好,我好好说话。也没去哪,就是和阿项一块儿去见了嫂子罢了。”
叶小七:“嫂子?”
“嗯。”程筝点了点头,“我大哥的妻子,虽然没有过门,但于他们而言,彼此亦是夫妻。”
叶小七有些讶然,“你嫂子,这么些年来,一直守着?”
叶小七知道程章的事情,对此才更加觉得惊讶。
人已经死了十三四年了,又没有婚约作为约束,那位姑娘竟然受到如今,当真是痴情。
程筝一眼就瞧出来叶小七在想些什么,道:“痴情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阿七,我大哥留有一双儿女在世上,如今已经十三岁了,是对龙凤胎。”
叶小七下意识地睁大眼睛。
程筝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丝,轻喃道:“阿七,我知道阿项他们是将对皇兄的期望寄托在我身上,他们希望最后那个能荣登皇位的人就是我。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在乎。皇兄在的时候,我就想日后当皇兄的左右手,辅佐他开创盛世。”
“可是后来,那时候我就想,皇兄的遗志我一定要继承,他所期望的盛世,我来替他完成。然而,程钧出现了。他和皇兄真的是太像了,相貌,品行,就连见法认知都是那么的相似。”
“所以,你想扶持你哥哥的儿子?”叶小七挑眉问道。
程筝笑了,“为什么不呢?皇兄的志向,由他的血脉来完成不是更好的吗?左右我志不在此,乐的潇洒恣意。”
叶小七靠着程筝的肩膀,一时有些难以平复胸中翻涌的情绪。
良久,她问:“那,你姐夫,会答应吗?”
一个是同甘共苦多年、一心辅佐的程筝,一个是旧主之子,说不好哪个在兰项的心目中位置更重。
“他啊,”程筝眼中有些恍惚,笑了笑,“他怨我瞒着他呢,不过最后,他会答应的。”
抿了抿唇,叶小七微微起身,注视着他的双眼,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让那个孩子认祖归宗?”
“这是必然。”
“可你先前曾经说过,你哥和你嫂子是无媒结合,那个孩子便算是私生子,这样不违礼法?”
“礼法?破坏礼法的人多了去,也不差我一个。何况,”程筝眼中划过一抹狠戾,“程钧本该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世人眼中,他是庸贤太子的遗腹子,是嫡出血脉,更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谁敢有半言反对,我定不会让他好过!”
叶小七垂眸看着他,忽而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陪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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