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是绝对不会去在乎有没有什么好戏,他是万万没想到对方调虎离山来了这么一手。
白袍染血如绽桃花的良椿也在下一刻飞奔而来。
对于这个小妮子夜三更只能用彪悍两字形容。
七八丈高的楼阁一跃而下,这是夜三更刚刚听到她的喊声后掠时亲眼所见。
有了这么一身修为,就如此拿命不当回事?
夜三更侧头瞄了一眼良椿,瞧她身上并无伤口,暗自纳闷这一身鲜血从哪来的,身上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少女先开口道:“我婶婶被杀了。”
夜三更双目如刀盯向对面婢女,那个此时扶着夜遐迩双肩笑意盈盈的女子。
“假扮良厦的是她?”良椿又问。
不等夜三更回应,对面女子先回道:“是啊椿儿姐姐,这就不认得我了?”显然是良厦的声音,“而且,杀你婶婶的也是我。”
声音变回女声,转变自如毫无痕迹。
如此一来自然而然就是要把一切都摊开了。
良椿再要说话,夜三更吩咐道:“你和红枣先去找你娘,这里有我。”
心里自然挂念着自己母亲,出于礼貌才过来的良椿说了声抱歉,朝着红枣使了个眼色,率先离开。
只是颇守规矩的红枣竟然关上了院门,让夜三更有些无语。
这丫头,是在防备什么?
“九宫燕是吧?”夜三更尽量调整着自己呼吸,平复着躁动心情,考虑着如何动手。
距离过远,做不到出手一击便能救人。
关键是,摸不清对方深浅,贸然行动只会无端造成不好的结果。
婢女装扮的女人呵呵轻笑,“我就猜到是你在一直暗中刺探,现在看来,还真是。昨晚赵云出那儿,暗里的也是你吧。”
夜三更皱眉,显然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监视中,这种时时刻刻在人眼皮子底下的感觉很不舒服。
来自扶瀛的神秘女人对于自己的试探得到的反应很是满意,“好奇不好奇我最后说了什么?”
“其实好不好奇现在也没什么意思,你现在所作所为应该就是了。”
心思缜密如夜三更,眼前如此紧凑的一桩一件,自然也就能猜出昨晚九宫燕与赵云出耳语一阵是说的什么。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对方挟持夜遐迩,是为了什么。
威胁自己?
“让赵云出抓走李观音,是为了引良椿离开?”夜遐迩终于开口,事情走向她倒是摸得清楚。
婢女打扮的九宫燕点头,“是啊。人间仙人转嫁,鬼知道有多厉害,支走一个是一个。”
“赵云出也仅仅是利用一下而已,感觉其实他好像对你没多大用处。”
“没指望过他。”九宫燕砸吧着嘴,“凡事以利益为主,和这种人共事,膈应。”
“可他也帮你引开了良椿。”
“所以说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只是有他没他都一样。”
“的确,计划快慢的事。”
两人三言两语后陷入沉默。
夜三更听的糊涂。
“其实此间种种,完全可以留下赵云出,他也是个不小的助力。大不了就是计划结束后再想办法对付他。”夜遐迩再次开口道,“你把他支走了,你身边可就没有可用之人了。单枪匹马的,胜算太小。”
“谁说的?难道我就没有后手吗?”
“你的后手是什么?若有后手才不会这么仓促的行动。”
九宫燕略显迟疑,失笑道:“不不不,你这次可猜错了。”
讲着话,九宫燕将头上发簪解下来随手扔到地上,随便挽了个发髻,用桌上筷子别住,尔后又抬手在脸上一阵轻捻慢压,撤手时,扯下一张人皮面具,竟变作了良椿模样。
一边脱去女婢那身青缎夹袄,露出里面银白绸衫,一边道:“万一,我的计划,不止这些呢?”
夜遐迩稍稍侧头,眉目一紧,夜三更眼神凛冽,气劲外泄。
这姐弟俩,第一次感觉被人玩弄于股掌。
瞧着对面夜三更凝重表情,九宫燕莞尔,只是那张面皮显得太过刻意,当真是皮笑肉不笑。她道:“不妨透露一些消息。对于你俩,我在扶瀛也不少听说,这次来了你们大周两年时间,就寻思着和你们打打交道,可是要务在身,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听之任之,摆个小局,看你们怎么破。也没成想,其间变数恁大,束手束脚,还没开始就要结束。”
“我以为那妇人能说动良中庭,我还担心你半夜有所动作就让她大晚上的去到后山里添油加醋的说道一番。不成想那老家伙也只是走了一趟,竟然什么事都没做,可惜可惜。我也听说过,你们大周武林讲究颇多,最是忌讳仙人插手红尘事,会遭天谴。没办法,我就只能提前动手了。”
夜三更两眼微眯,“你怕我?”
“算不上。”九宫燕摇头,“只能说一开始怕你毁了我的计划。你们不来,按部就班,我一步一步走下去,或许就算我控制了分水岭,也死不了人。”
“当然,除了良下宾,他那身子骨,不用下药也撑不了多久。”九宫燕又补充了一句。
看来,九宫燕这意思,她背后还有个庞大的组织,能在扶瀛遥遥了解着大周动向。
要不然怎会听说到大周江湖里关于夜三更的琐事?
而且,她也说的明白,染指分水岭显然也不是短时间的谋划,更说明这势力的实力。
九宫燕又道:“良下客最是可恶,要不是他的不配合,非要给自己那废物儿子捣鼓一门亲事,或许他也不用死。”
夜遐迩忽然问了一句或许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你认识凝脂玉?”
诚然,九宫燕并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话,“我是万万没想到,良下宾怎么就和你们扯上关系了?看来我也是流年不利,晦气。”
夜遐迩显然也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并不计较九宫燕的无理,再次插话道:“安驾城里和你有无关系?”
这次,九宫燕不再说话,歪下头去瞧着夜遐迩,面对面,几乎要贴在那张清秀面庞上。
夜三更提心吊胆。
“你说都是人,为何你脑子就这么好使?”
九宫燕的一句话显然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夜遐迩莞尔,“明白。”
九宫燕直身,“和聪明人打交道太累,所以我想,把你俩抓起来。”
夜三更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
九宫燕没头没尾的补充了一句,“要不然,大局功亏一篑,怨起我来可就不行了。”
夜三更有些怨姐姐这张嘴,明显是把人激怒了。
“不过…”戴着良椿面皮的九宫燕轻笑,“还是得靠你们演出戏。”
恰在此时,有人一刀开门,气势汹汹。
夜三更迅疾转身,便见得段铁心手提钢刀杀气腾腾,三步并作两步,从院门到天井,三四丈的距离,大踏步而来,一声怒吼,“夜三更,我丢你八辈祖宗!”
钢刀挟带呼呼风声,力劈华山之势,直奔夜三更面门。
这等突如其来的一击,夜三更着实吓了一跳,看到段铁心怒气冲冲的模样就已加了万般小心,直接单脚为圆心一个侧身堪堪避过,钢刀近似于贴着鼻尖滑下,将衣摆直接剁下一角。
显然段铁心名副其实的是铁了心,这一刀不似昨夜里不明身份只为护卫水寨安全,眼下身份明了也是奔着要人命来的。
一击不中,段铁心钢刀一横,斜斜上挑,这一刀若是劈中了,怕是身首异处都不为过。
夜三更气沉腰马身子后仰,屈膝正蹬旱地拔葱斜斜飞掠出去,钢刀再次贴着双腿落空。
这一刀不光要人命,挨上了,从腿到背就得一分为二。
只打算这一次躲闪能迅速拉开距离,只是下一刻夜三更就有些失望。
段铁心手中钢刀生生止住,身推刀走,不离夜三更分毫。
暗叹对方身手如此敏捷,夜三更脚下轻点,倾斜的身子诡异的旋转至一边,让开段铁心攻势,抬脚踢向他握刀手腕。
这一击着实让人始料不及,段铁心压刀回防已是不及,手腕挨了一下钢刀差点脱手而出,胳膊如同被棍子大力抽打高高抬起,身形不稳“噔噔噔”踉跄着退后几步。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一来一往一个照面的功夫也就三四个呼吸的光景,夜三更借着拉开距离的短暂时间赶忙抬手阻止又要上前的段铁心,急道:“段堂主,这是所为何来?”
不待段铁心讲话,良椿模样的九宫燕急急开口,“段堂主,有话好好说,我和三公子有哪里做的不对的你说出来就是,动什么手。”
夜三更愣怔一下,不明所以。
段铁心怒目圆睁,魁梧身躯想来是气急,一阵哆嗦。
夜遐迩愕然回首,良椿?!
虽然目不能视,但耳力过人,听得天井里呼呼风声,她自然猜到弟弟跟人动手。
只是身后九宫燕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她云里雾里。
来人是谁夜遐迩已经从弟弟口中的称呼得知,只是她不明白身后的九宫燕假作良椿说出这种话是为何。
听见良椿这句话,段铁心气的呼呼直喘粗气,怒火再次燃起,刷刷刷又是三刀,直指要害。
夜三更只是躲避,急道:“段堂主,把事说明白了再动手也不迟啊。”
钢刀始终不离夜三更,段铁心怒道:“夜三更,你到底意欲何为?昨日挑唆我寨子火并,又无故杀我寨中弟兄,今日更是害我寨主夫人,惨死屋中!我分水岭哪里对不住你,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都找到寨子里来做出这种卑鄙事来!夜三更,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别想好过!”
段铁心一阵暴怒数落,夜三更算是彻底明了,显然九宫燕利用了昨夜里自己与良椿的亲密,坐实了自己暗中图谋分水岭的不实勾当。
阴差阳错,算是怎么也洗不清了。
段铁心话不讲完,又一大踏步跳将起来,高高举起钢刀,跃过近两丈距离,大力劈下。
眼见着钢刀劈来,夜三更不敢托大,昨夜那一刀可是记忆犹新,这位堂主身手绝对也是个中高手。
虽说九转天象分两层,九转要比天象高,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境界,进入那武道最最让人艳羡的登堂入室境以前,需要由九转境过渡,才能体会那汲取天地精气的玄妙境界。
段铁心未有幸习过什么心法气劲,一名纯粹武夫,多年打熬身子锻炼体魄才到了眼下如同炼气者天象境的金刚境,虽说未有合适机缘进入等同于九转境的武夫如意境,浸淫金刚境恁久,这一身功夫也是俊俏的紧。
夜三更一退再退,段铁心刀刀相跟不离左右,气急出手由那刀上呼啸风声也可断定其中烧怒火。
“段堂主,先听我说两句?”夜三更试探问道。他一直未出手,因为他不想徒增事端,这有勇无谋的堂主显然是被有心人利用,自己完全没必要与他真刀真枪的撕破脸皮。
奈何段铁心根本不加理会,一刀狠似一刀,刀刀直逼要害。
“段堂主,我和三公子到底哪里惹到了你,你怎就如此为难人!”九宫燕再度开口。
“段堂主,你可得好好寻思寻思,水寨如此内忧之际,切不能被小人蒙蔽了眼睛!”
躲开横扫千军的一刀,夜三更一个横移拉开距离。
也就只能借着这种机会赶忙劝上一句,这位山贼出身、一刀能将凉亭劈碎的堂主,夜三更即便觉得十拿九稳,也不敢大意。
两军交战,最忌讳轻敌。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夜三更可不会犯如此大意的失误。
已然明白九宫燕目的的夜遐迩再次开口,“段堂主莫要受人挑唆,这个良椿是假的!”
这一句,让原本对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已然有些不耐的段铁心手上力道一缓,刀势明显滞涩了许多。
夜三更眼疾手快,瞅准机会,身子前冲,并指如刀,胳膊游走如龙出水,绕着钢刀一式灵蛇探洞攀上对方臂膊,另一只手紧接打在段铁心手腕命门上,那似是觅食攻击似的手刀也已到了手肘,轻啄一记砸在麻穴处,钢刀脱手而出。
这空手夺刀仅仅是一眨眼,场中形势大转,段铁心抱着提不上劲的胳膊后撤生怕对方逼上。不料夜三更探手截住下落钢刀反手一背也是后撤,距离从交手到现在不到盏茶,第一次拉开如此远。
“段堂主,先说说看,是谁跟你说的我杀了寨主夫人,可有证据?”
段铁心甩甩麻涩涩的胳膊,也是回过神来,瞧向被自己刚刚一刀劈碎的院门。
“夏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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