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拐角,耳力惊人的夜遐迩即便看不见,聪慧如她也能从对方语气中猜测出个大概样子,仅仅只是笑笑,对这个女人的自作多情表示不屑。
旁边已然被这位虢州夫人如此言语举止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夜三更彻底失神,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位印象里大大咧咧的女人竟然还有这种手段,可谓是惊掉下巴。
一直等不到自家弟弟动作,伸手没有碰到夜三更的夜遐迩怎会猜不到?抬腿一脚,“干什么呢?”
略显尴尬的夜三更借用笑意掩饰,道:“我在想亓莫言这么好的一个人,命里是不是跟你两个犯冲。一个对他爱答不理,一个不要钱似的倒贴。”
夜遐迩不足为奇,“触手可得都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才会与众不同,让人举轻若重。”
扶着姐姐回卧房的夜三更竖起大拇指,“妙啊,真没想到你这种没经历过男女情事的人都能总结的这么入情入理,佩服佩服。”
对于弟弟的溜须拍马夜遐迩根本不往心里去,在他眼里这小子每回阿谀奉承要不就是有错在先要么就是有事相求。
显然有事相求是不可能,只能是前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跟这位虢州夫人也认识了那么久,夜遐迩当然能猜到弟弟的所思所想。
虽说以前这女人言行举止好似个男人,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胸大无脑形容的是她的外在,那恨生女儿身就是说的她内在。
关于这位虢州夫人,从出生到现在,有好事者说她这三十年出一本反面教材都不成问题。基本上就是不管男孩女孩,将这位官阶一品却着实不像是一品朝廷大员该做的事放在蒙学私塾中,怕是要比四书五经约定俗成的规矩好使百倍千倍。
尤其是在虢州境内,据说有一些父母看孩子不好好学习,就会说:你看看虢州夫人蓝荔,小时候惹先生生气,就被吊起来打。
什么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什么喝酒划拳骑马射御,男人做的她能做,男人不能做的她也都有涉猎,是以即便是到了现下如此年龄,大家闺秀该做的她是一样不会。
就算是不在虢州甚至于河东道,整座大周对于女子的教诲都是以她树立该有的标准。
即便在其成年后,已然有了一些女人都不具备的因素使然,也都是对其事迹举一反三的拿出来说教。
以至于眼下这个女人能做出这种单单是凭听就有些教人欲罢不能胡思乱想的举动,夜遐迩也差不多能猜出蓝荔的心思。
自然也能猜到自家弟弟为何能有短暂的失神。
扶着夜三更胳膊的手稍稍用了一下力,夜遐迩警告道:“如若心中有何想法,大可以试一试。”
便让夜三更连道不敢。
夜遐迩道:“她和亓莫言都是一类人,君子有成人之美,帮他俩撮合撮合也未尝不可。”
夜三更不解其意,“他俩都是什么人?”
随着夜三更走进那间亓莫言精心安排的卧房,夜遐迩字斟句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夜三更可真真未想到这一些,嗤笑一声,一言以蔽之,算是概括了这一男一女教人津津乐道的性子,“死皮赖脸?死缠烂打?”
夜遐迩莞尔。
有主家吩咐要照顾两人起居的丫鬟绿花就候在房中,极为细心,害怕此时季候里太阳落山后屋中会有些凉意,所以便在屋外重新烧起了地龙。可是显然没有专门人指点,只顾着往里添柴的小丫头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此时在热腾腾的屋里,这个少女大汗淋漓。
即便就是站在门口,姐弟两人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已然可以算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这般堪比炎炎夏日的温度,着实让人受不了。
“着火了?”也的确想不到有任何可能的夜遐迩面对着层层热气疑问道。
夜三更搀着姐姐退后一步,催着体内气息抵御这般滚烫温度,无可奈何的将一脸做错事后不知所措的小姑娘拽出门来,将窗户房门一一打开,又怕自己说的话会让这稚气未脱的丫头感到难堪,只得先跟姐姐解释道:“绿花在烧地龙。”
有钱人家在盖房之前都会在地基之下用砖石垒就能通一人匍匐通过的坑道,就是为了在冬季最最寒冷的时候便于烧火取暖。如那些京城之中的一品大员,豪宅之中直接由灶房引出一条火龙蜿蜒匍匐于整座宅邸,秋末时略略降温便有专门下人开始生火保证整座宅子的温度,不敢说四季如春,至少身处房中不会觉到凉意便是最妥。
如亓莫言这种府宅,一是迁就于此处多选用原木,易引发不必要的火灾,二是迁就于房屋相隔较远,着实有些不适合大面积铺设地龙,是以便只能麻烦的挨个房屋单独设置,不考虑人工,反倒是真能达到冬暖如春时的感觉。
如此一来,就需要每间房屋配有专门小厮烧火取暖。眼下已进入春季,真说起来也就用不着再有人专门布置,可是这小姑娘生怕怠慢了这两位城主千叮咛万嘱咐的贵客,只得自作主张的做起了自己最最不擅长的活计。
闻弦知意,夜遐迩不免笑出声来,只是将小姑娘拉到自己身边,等着夜三更在里面收拾。
名字可以说是怪异的绿花更是唯唯诺诺,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怯懦道:“是不是火烧的太旺?”
夜遐迩莞尔,“没有啊,我和我弟最不怕冷,是我们没有说清楚。”
小姑娘瞧着屋里忙前忙后显然不如自己熟练的年轻男子,很是天真道:“刚刚添最后一把火我都出汗了,可就是怕你和公子会冷。”
夜遐迩忍俊不禁。
经过如此一件小插曲,夜色渐黑。
小丫鬟绿花在掌灯后去洗刷那张让人看起来的确有些不忍直视的花脸,屋中只剩下姐弟两人。
再次想到那位虢州夫人,进而又想到亓莫言,好似没话找话一般,夜三更忽然道:“我在想这次回去,上头那个会不会再次提起…”
“想那么多做什么?”
已然形成固有规律,即便是现在目不能视也能在确切时间下近乎于下意识的去擦拭那把陌刀制式的长刀,尤其是在武当山中,一次直接替夜三更阻挡了人间仙人的一击天地之力,一次是由这把刀才能栽种于夜三更体内的磅礴刀气,不管如何都是这把名字叫做“鸾纛”的兵刃救了自己弟弟,夜遐迩一举一动更显仔细。
她道:“大不了到时候再跑一次就行了呗。”
对于姐姐如此豁达,夜三更苦笑道:“还来?”
夜遐迩呵呵笑道:“来什么来,三年前因为此,兔儿爷狗叔落的那般下场不说,还有凤儿哥,到现在我都在想,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人因为此事间接的受到影响。这次回去,就得跟天子爷好好掰扯掰扯了。”
夜三更愕然,“怎么,抗旨不遵不说,难不成还要…”
即便是玩笑的成分多一些,夜三更也还是没有将这句话表述完整,可是夜遐迩却清楚得很,她扑哧一笑,反问道:“有病啊?”
把玩着窗前矮几上一盏天青泥烧制的紫砂壶,夜三更没再接话。
这种适合品茶而不适合喝茶的器具还没有巴掌大小,在夜三更指间旋转出一个又一个花样,圈圈圆圆,周行圆满。
好似事情的一个又一个循环,周而复始,不停不歇。
“怎么了?”听不到弟弟回话,夜遐迩反倒是有些许疑惑。
手中小小紫砂壶放回那块竹子做的托盘中,夜三更叹气,“我有一个想法。”
夜遐迩摸索着起身,摸索着坐到夜三更对面,所表现出来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出她对弟弟的尊重。
平时里再如何与自己弟弟胡闹也好耍脾气也罢,夜遐迩都在很大程度上支持甚至于盲目的信任着弟弟的所有计划,在她看来,这是一家之主最该有的决断,而并不是小时候依赖于父母长大后依赖于她这个姐姐。
“你说,我听。”
而最最重要的便是这句话,身为姐姐,绝不能任意妄为的去打消弟弟的积极性,即便他是错的,她也要在往后的时间做出最最周密的安排,将所有不利的因素扼杀在最初的阶段。
她是姐姐,除去那两个身负佛家气运的姐姐,她也是这个家里母亲去世后的长姐。
所以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她都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把往后的路子铺平铺稳。
无关其他,他姓夜,她姓夜。
“试试让亓莫言入赘…”
“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嗯?”
早在自己萌生出这个想法之际便感到好笑的夜三更在姐姐如此痛快的答应之下顿时愕然。
夜遐迩轻轻笑道:“生米煮成熟饭,就不会再给我说媒了吧。”
夜三更心烦意乱的摆手道:“算了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夜遐迩不以为然,“可是好像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忽然想到武当山里那个要为夜遐迩证道长生的小道童,夜三更忽然觉得这个还没长大的小道童更比那位凤凰城主靠谱一些。
“张云集…”夜三更沉吟道,“好像比亓莫言好点。”
“你哪里看出来的?”夜遐迩笑意深深,“才十二岁,你怎么看得出来他要比亓莫言好?”
夜三更挠头,有些支吾道:“反正我没见过你对别人,尤其是男人那个样子。”
夜遐迩倒是颇有同感的点点头,“至少他说愿意为我证道,我就挺感动的。无关男女之情,我倒是真想看看,这个修行道门三术天道之法的小道士,能不能求个长生。”
“所以你更不能始乱终弃,和亓莫言有什么牵扯啊。”
抬手赏了弟弟一个脑瓜崩,夜遐迩笑骂道:“狗屁的始乱终弃啊,怎么说话呢。可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很多事走一步才能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又不是不懂,你该考虑的,是回到京城以后,怎么面对来自圣人的责罚。过了凤凰山就是潼关,从潼关向西不出意外两三日就能到得京城,到时候咱们这么一出现,不止是朝廷,京陲那几家子也得疯呀。”
夜三更撇嘴,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气让其很是不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管他们干嘛。” 「明日预告:
必兰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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