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帐中等候阿保机的也算是他的老熟人了,就是被李存勖整成重度斯德哥尔摩症的李振。他如今十分钟情于各种跑腿的差事,原因无他,在河东出卖过自家的主公后,每次面对老朱时总觉得自己的脖子凉嗖嗖的,因此上一有机会他就往外跑,绝不在开封多待片刻。
“陛下有重要的消息通知可汗,河东的.....咳咳....那个晋王李克用已经是病入膏肓,眼看着就那个.....嗯....不行了,对,就是快不行了,陛下让我给您带个话儿....”。
“哦,皇上怎么说?”。
“只要可汗趁此时机出兵,定然能一举底定河东”,李振此刻又恢复了他的说客本色,语带诱惑的对着阿保机蛊惑了起来。
“那......皇上除了这些就没说点别的?”,阿保机毕竟不是刘守光那种货色,三言两语肯定是打发不了的。要不说这厮学坏了呢,以目前契丹元气大伤的实力,根本就无法主动出击,但他与朱温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既然你老朱能忽悠俺,那俺为何不趁机先捞点好处呢。
至于出兵嘛,等东西到手后再说,到时随便编一个理由,就说自己身体不好拉肚子,先把事情拖在那里,难道你老朱还能吃了俺不成?
“有,当然有,这个必须有,我这次来主要就是想听听,可汗眼下最需要的是什么,以便回去后量我大梁之物力,结可汗之欢心”,李振闻听阿保机所言,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当场就表了态,言外之意只要你敢说我就敢给,总之能忽悠到阿保机出兵,管他有的没的先答应下来再说。
其实谈判有很多种方式,有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的,也有战术迂回东拐西拐的,像今天这二人就很特别了,阿保机与李振比着抛诱饵,而且吹的牛波一个比一个大,就看是谁最先咬钩了。
至于兑现承诺嘛,承诺需要兑现?这玩意不就是拿来骗人的吗。要不说这个时代不愿被后人提起呢,一来时间短没啥好说的,二是一向以正直、坚韧、做事直来直去示人的军人,玩起心眼竟比文化人还多,这简直是不给读书人活路嘛,那谁还愿意在史书里多谈这帮贼鸟厮啊!
最后二人尽欢而散,也都达成了各自的目的,阿保机表示一定会在近期整顿兵马,只待大梁的物资一到便立马杀向河东,而李振也拍着胸脯表示:“可汗你先上,我在后面支援你......”。
正事说完阿保机自然要设宴招待贵客了,酒宴之上二人推杯换盏吹得也有点没了边儿,聊来聊去话题就渐渐集中到了李克用的身上,只见李振一碗酒下肚后,打了个酒嗝道:“外人根本就不知道晋王快不行了,这个消息是我大梁派在河东的密谍冒死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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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军,王爷今天可曾吃药了?”,李嗣源一进王府的议事厅,迎面正好看到张承业从内宅出来,便上前急切的问道,他一巡查完晋阳的城防便匆匆赶了过来,自从李克用的病情加重后,李嗣源便加强了晋阳各门的守卫,以防有“意外”发生。
“就只吃了一碗结果还吐了半碗,再怎么劝他也是无用,只说咽不下去,唉......”,张承业说到这里连声摇头不住地叹着气。这一个多月他也是一处理完公务,就过府前来探视李克用。
因为身份上的原因张承业可以任意出入内宅,很多时候都是通宵达旦的伺候李克用吃药、就寝,时间一长王妃都觉得过意不去,催着他早些回去歇息,但老太监死活就是不走,自幼就受过系统训练的张承业知道,李克用的时日已然无多了。
他与李克用既是“君臣”也是益友,而且当年崔胤假借昭宗之名传诏各镇,要求将内廷派出的监军直接在当地予以正法,但偏偏李鸦儿不吃他那一套,朝廷的天使还没念完诏书,就被他一把夺下擤完鼻子后,随手扔在了地上。
不过对于张承业而言这就是救命之恩了,没啥说的必须“国士待我,国士报之”!如今自己的主公加益友就要离去,他无论如何都要陪着走完这最后一程的。
“老张.....”,这天晚上李克用难得有些精神,于是便挣扎着坐起身子,冲着张承业招手道。
“王爷,您这是要喝水吗?有熬好的参汤要不您进一碗?”,张承业赶紧上前扶起他,顺手从托盘里取过才熬好的参汤。
“不喝,那玩意烧的慌,你坐下咱哥俩好好说会儿话”,李克用挥着如同鸡爪一般瘦骨嶙峋的大手,开了句玩笑,然后拍着床边示意张承业坐下。
“嗯嗯,正好老奴也想跟您聊聊呢”,张承业连连点头,一付十分欢喜的表情,但不觉间一层雾气已经弥漫了他的双眼。
“老张啊,老天爷留给孤的时间不多啦……”,李克用面对着老友很是潇洒的说道。多年的戎马生涯使得他早就将生死看得很淡了。
哪知他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见张承业扑通一声就趴伏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说道:“王爷千万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大夫说您只要服下这十剂药,病情就会大好。前天老奴特意把您的八字拿给城隍庙的李瞎子看过,说你今年虽有小恙但过了端午就一马平川………”。
“呵呵呵呵.......咳咳咳,还李瞎子还看过,他用鼻孔看的啊,快起来,孤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李克用自然知道张承业的一片诚心,只是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有些话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老张,你也知道孤原本打算将河东的基业留给大郎的,可……大郎没这个福气……”,尽管李落落已经死去多年,但李克用每次提及长子都难免情绪有些激动。
过了半晌他渐渐平复下来,这才继续说道:“如今看来只得让亚子来挑这副重担啦”,这话明显就是在交代后事了,张承业尽管心中十分的难受,但如此重要的关头他也只能含泪,将主公的话牢牢记下。
“以前因为大郎的关系,孤一直没让亚子过多接触军务,后来虽然放开了一部分,但时间上总还是晚了一些,孤担心他骤登大位难以服众啊”,李克用说到这里伸手抓住张承业的手,意味深长的拍了几下。
“王爷放心,只要有老奴一口气在,必定保着二郎断不会让那些骄兵悍将为所欲为”,张承业早年也是战阵厮杀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这一番话说出立时透出一股子金戈铁马的味道。
李克用闻言很是欣慰的点点头,一桩心事已了精神头一下就松懈了下来,很是疲倦的对着张承业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有些乏了想睡一会”,说着说着身子也慢慢滑了下去。
张承业见他又要睡觉,便上前掖了掖被角,刚要转身出去,就听见李克用含含糊糊的说道:“派人去……让亚子回来……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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