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一阵清脆的算盘声中，李豫口中连连发出惊叹。
元载私产的账簿，他昨日核算了大半天，还没能核算完估值。
大清早来到宣政殿等候常朝的空隙，朝臣陆陆续续进殿，他还在算。
“这该死的元载，哪怕只清算了一半，估值竟已达三千万万……”
李豫咬牙切齿的继续算，偶尔才抬眼看一眼殿内。
朝臣大多都来了，但元载还没有过来的动静。
再抬眼时，仍没瞧见他想活剐了的元载，倒是瞧见恩公来了。
瞧见恩公，他的一颗心眼又开始快速转动——
想扳倒元载，将他的私产尽数充库，前提是得有个像恩公那样的人才行。
一是能信得过，二是像恩公那样，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募兵一万以上的。
元载手握四郡地方军，而且跟统领北衙禁军的宦官交往深厚。
万一要以武力才能斩除，那么他也得有足够的武力才行。
“陛下，宰相府传来口信，说宰相身子抱恙，恐要缺席今日常朝……”
“谁说的！”
眼看着朝臣都来齐了，而元载还没过来。
元载在尚书省的党羽刚开腔，话都还没来及说完。
元载就猩红着双目，身形踉跄着，气势汹汹冲进宣政殿。
脚步直奔郭连城而去。
郭连城冷眼一眯，看出了元载浑身的杀意。
在元载挥着双拳要捶来的刹那，郭连城侧身一闪，直叫重心在双拳的元载当场扑街。
“陛下！！郭连城简直无法无天！！”
“于长安城横行霸道不说！竟还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他杀了我儿子！！”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一片震惊惊呼。
李豫也被惊到了，一时不敢相信是真是假。
“爱卿？你？他说的是真的？”李豫不可置信的看着郭连城问道。
郭连城无所谓的耸耸肩，坦荡的“嗯哼”一声：
“昨夜本员外喝酒喝的好好的，不知哪来的一条疯狗，冲过来见人就咬，还带着剑呢。”
“本员外无可奈何，不是疯狗死，就是本员外死。”
“那当然的是疯狗死。”
“你！！我杀了你！！”
元载于气愤中，被气的时而要昏厥，时而疯了般朝郭连城追着扑打，但都被郭连城嫌弃的避了开来。
“陛下，您瞧瞧，就是这么疯，再配把剑就一模一样了。”
郭连城这话，让元载气的又厥了过去，朝臣顿时乱作一团，赶忙上前去搀扶。
“你这厮实在是太猖狂了！怎么可以公然杀人？还是宰相之子！”元载的党羽也气愤的斥责起来。
“堂堂京官！毫无儒雅不说，竟做派如此野蛮！”
连片的斥责声中，郭连城话都懒得说，白眼都懒得给一个。
而李豫看似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闹剧，实则内心高兴的快要笑出声来。
元载的儿子没了，对李豫来说是件痛快事儿。
元仲武几年前曾赴任扬州，事兵曹参军（地方部长），结果侵吞兵曹粮饷不说，在外还大肆搜刮扬州百姓。
李豫迫于元载的压力，又没法依律处斩，只能把人又调回京中，是个闲职。
除此之外，眼前群臣的叫嚣，明摆着是要弹劾郭连城。
这对李豫来说也是好事——
此前他就想让恩公去帮帮太子了，早一日恢复两道安定，太子就能早一日凯旋回京。
两父子一文一武，迟早能将这些尸位素餐还大肆以权谋私的贪官污吏给架空，最后一网收拾个干净。
为不打草惊蛇，他只能也最好顺水推舟，把郭连城推去太子那边。
如此一来，太子有人帮了，元载也能不被惊动。
“好了好了，肃静！”李豫表面黑脸，内心快喜坏了。
待朝堂终于安静下来后，李豫装作头疼的看着郭连城：
“郭爱卿啊，你说你……”
“元爱卿，朕实在是痛心疾首，您想怎么处置？”
昏厥过去的元载，一听到李豫的话，当场就苏醒过来，他怒目圆睁的指着郭连城恶狠狠道：
“杀、杀……”
“杀可不行，”李豫从容打断他的话音：
“郭爱卿年初时保驾太子有功，朕若是不念功劳，只看过失，往后爱卿们又该如何想？”
“这样吧，”李豫故作脑壳疼，暗戳戳的瞥了郭连城一眼：
“江淮一带累欠了八年租庸……”
“不行！”涉及利益，元载又精神了。
这事儿是他想承办的，八年租庸，少说能收来千万万钱。
若此事由他来承办，能私吞个至少一两成不说，充盈早已亏空的国库也是大功，绝不能让这种好事给别人占了。
“郭连城行事如此横行霸道！若将江淮租庸一事交给他办，定办的江淮百姓民不聊生！”
“那、那怎么办啊，元爱卿？”李豫佯装无主见的模样，对元载满满都是依赖。
元载努力咽下愤怒，“杀”字还没能飘出喉咙。
李豫又一副忽然聪明了的模样，神采奕奕的说道：
“将功赎过，发配军中好了。”
“太子率部出征已一年有余，战事持续吃紧，各地都缺乏援军，有一个算一个，多个兵也是好事。”
“就这样决定了！”
不等郭连城开腔拒绝，李豫就召来两名禁卫，将郭连城从无数双眼刀子里，从容护离宣政殿。
郭连城哪可能看不出李豫的小心思，这狗皇帝，一肚子坏水。
也怪自己明知朝堂是一滩浑水，还非要插脚进来。
“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禁卫跟郭连城可不客气，毕竟北衙的禁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元载的狗腿子。
被押送着回到私府的郭连城，刚到私府门口就迎面撞上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的美女管事们。
“你们先放下手头工作，去帮本员外收拾些衣物和细软，本员外要出趟远门。”
说话间，郭连城把情况也跟他们说了一通，杨如雪当场错愕：
“好家伙，这狗皇帝居然把您发配军中？”
“他脸皮怎么这么厚？背地里捅您刀子，明面儿上还让我去帮他找曼陀罗花。”
“？？？”郭连城这才知道，这李豫居然敢差使自己的人：
“你答应了？”
杨如雪这才意识到失言，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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