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林带着白水县的代表团来参加市人代会,他心里一直比较烦闷,张县长被错误的冤枉一案,李翰林始终认为这是背后有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在设局。但是有没有抓住任何证据,也只有为张县长暗暗叫屈,经过这么一折腾,一下子彻底把张县长挤出局之后,某人又重新取而代之,真是险恶啊!提到这个背后的搞阴谋的人,李翰林心里就充满的鄙视。
白水县的新县长张山,最近如沐春风,这些日子,一反以前慵懒的常态,工作劲头大增了。
李翰林记住了孟辉的那句话,想战胜对手就需要跟对手做朋友,冲对手微笑,这将是最有力的回击,对于这个老油子,他其实一直是很有看法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政治嘛,说到底就是一种妥协的艺术,天下没有一个事情是那么完满的,经历过许多官场上的波折,李翰林也就充分显示出了政治上的成熟与老辣。
虽然现在也是一方诸侯,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一把手了,但是回想起来又有几件事情能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但是,即使这样,在这些年来,与全市各县的许多书记们比起来,我张西征还一向是以低调儒雅,睿智果断,心硬手辣著称的。
但是,这一次,他又将如何来迈这个坎儿?面对有着市委书记做后台的搭档张山的激进迸发,他自己又将如何应对?
张县长应该说是这一次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最终作为一个棋子,将被人在背后挪动了位置。
很显然,政治嘛其实就是一种看不见的操作,看见的都是一种表演,看不见的才是它的本质呢。必要的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关键是要神鬼不知,迅雷不及掩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李翰林在下面听报告听的有点心烦,就出去让工作人员打开一个房间,耐心地抽起烟来,这时,赵登也跟着出来陪他一起进来了,就问:“李书记,你今天感觉那点不舒服吗?这报告听的真是让人心烦意乱啊!”
李翰林说:“是啊!真是有点枯燥,没什么意思。出来抽颗烟!哦!对了,张县长的事情结束了,真相也大白了,可是,你想想,现在回来了,却没有了位置,我问过市委主要领导的,给我的回答就是,暂时先把他的关系挂在我们县委,等待组织上重新安排他的职位。具体从事什么工作,待研究!”
“接下来的几天就要进行选举程序了,其实人代会关键就是这几天选举,也是人们最为关注的程序,明天可能确定市长,副市长的候选人,但是,选市长那是人们最关系的政治大事儿,孟市长定是没问题,他是省委确定好的人选了。”
李翰林深深的抽了一大口烟,尔后有突出了一个好看的烟圈说道:“哈哈,赵主任啊,老同学,你政治上跟我这么多年,还不懂吗?凡是没有绝对,只有相对的理论,在以前,省委空降下来的市长候选人,也有被捋下来的。也有落选的先例啊!这种事儿不是没有,曾经出现过。这就是政治,政治嘛其实就是一种看不见的操作,看见的都是一种表演,看不见的才是它的本质呢。”李翰林由于烟抽的比较猛,以至于被这口烟呛着了气管,连声咳嗽了几下,笑了笑说又说:“你看,我最近几天心事沉重,烟就抽多了,总是很容易被抢着,在家里菁菁管得很严的。
在家里,李翰林的老婆欧阳菁菁早不准他抽烟了,这可能从他们计划开始要孩子那天起,就让李翰林戒烟,但是,直到现在女儿都一周岁了,他还是没有把烟戒掉。为此,老婆菁菁几乎是每天都在告诫他,如果再吸下去,据说那情况是非常严重的。所以在家里,他也很注意真的不吸了,要是烟瘾上来了,就到阳台上去抽。
但是,在今儿这么关键的时候,没有烟是绝对不行的。县委办主任赵登早已经知道了他的这个习惯,所以就尾随他出来就知道他要抽烟了,就点主动给他递上一颗中华烟,并说:“医生说,抽好名贵烟,对身体危害小呢!”
李翰林立刻笑道:“得了吧,我们这些老牌烟民永远会给自己抽烟找借口的!”
他们抽完烟之后,才匆匆再次进入了会场,这时,财政局长正在作工作报告。
李翰林虽说是人坐在了会场上,但是,心绪却在乱飞。目前整个白水县的官场格局,已经进入了一个复杂多变的状态,目前,他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要稳住局势,掌控全局这一点很关键啊,如果自己作为一把手掌管不了局面,那很危险,迟早会像张县长那样被作为一颗棋子被移动的。
最近一段时间,整个白水县的局势对李翰林掌控全局不利,那个狡猾的副书记江海洋也称自己有糖尿病,躲进了医院,那个县委组织部长李峰人虽说是老师憨厚,很听他的话,但是做事情优柔寡断,一看就是个没头脑的主儿,他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县公安局长王军,以及县委办主任赵登这个老同学了,这真是他的一种悲哀。
在他当书记的这几年,最得力的干将还是赵登啊。把这个人用起来,是他平生中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知人善任,这是为官者最重要的能耐了。这个人真的各方面都太优秀了,又没有一点私心,在当今社会实在是很难得的。
当然,这里面也免不了有老同学旧情意的成分在里面,李翰林始终认为,用人贵在用对人,用对人的关键,就是要用自己了解的人,只有老朋友,才是经过政治上的考验,认为可值得信任的人,这样的人,才会更好的配合好自己的工作。
但是,江海洋这个人就不同了,平时几乎什么事也不做,只是一个态度好,见了谁都笑哈哈的,当然每次考评也自然都是满票……他是老县委机关里的人,上上下下几十年,是个十足的官油子了,几乎到处是他的人。这一次,要实现自己掌控全局,稳住县长张山的,也只能借重一下这个人的这个优势了。
对于这次市委的人事安排,他至今都是耿耿于怀的。为了一个像张山这样的飞扬跋扈的人,怎么能置一个地方的人大代表的反对于不顾,一次通不过,则反复投票直至张山被选上县长为止,为此市委组织部特地派人坐镇监督。而且他们对于这种可能局面的估计也完全是错误的。
但是,既然市委决定了,他就必须坚决照办,而且一定要办好,绝不能把市委定的人选给刷下来。这不仅是一个组织原则,一个态度问题,更主要的是一个声誉问题。
在前几天,想想李翰林心里都有点后怕,在县长被隔离审查,张山一伙人声势浩大,张牙舞爪的威逼,李翰林这个全市出名的睿智型的书记,最后却在这个问题犯了难,他几乎是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睡。每时每刻都有一种如履薄冰的危机感,他深刻的知道,自己不能被那些在背后搞阴谋诡计的人所吓倒,自己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栽了,这个脸是怎么也丢不起的,特别是在他即将进行角逐市领导人的这个时候。
这个句号画得圆不圆,是一辈子的大事情,他李翰林不单是在为自己的声誉而战,而更主要的是为正义而战,为张县长而战,他相信张县长是冤枉的,是有人在背后想搞他,想搞他的人其实真正的目的也并非是针对他张县长的,因为张县长是他李翰林推介上去的人,是他李翰林的人,如果张县长倒了,会很快牵扯出后面的李翰林,李翰林其实在某些方面是张县长的后台。这一点张山等人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这一点,李翰林心里也很清楚,对手真正想要对付的其实就是他李翰林。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对手开始出招了,在县召开人代会的关键时刻,出手搞阴谋,目的不还是想把李翰林搞到吗?只要他倒下了,其余的人也就树倒猢狲散了,那你李翰林纵然有三头六臂,天大的本事,也已无回天之术了,
这样一来就会出现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李翰林想参与角逐市委领导也就没戏了,只要牵扯出一个人,就会带出一大串人又问题。
所以李翰林在张县长被隔离的时候,他反复思索对策,他要出面就出张县长。只要张县长没问题。他李翰林就不会再负有决策性错误的领导责任。
他很清楚,白水县甚至市委的某些人,也正是因为看准了这一点,给张县长以致命一击的。这里面,实在是有点儿很卑鄙龌龊的心理的……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几天的情况表明,有的人已经铁了心,是非要逼着他拿起手中的刀来呵……
但是,回头在捋一捋思路,还是先保持沉默,选择无奈。
这真是一种说不出的无奈。要知道,不管成功与否,这次市里的人代会之后竞选副市长失败了,甚至就是要把自己拿下了,他又何必非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呢……
李翰林是一个执着勇敢,有耐力的男人,不服输也已是他多年来为官的秉性。他想想自己不能坐而待毙,凭借着自己那智慧的头脑,一定要坚持挺过来,稳住局势,不要慌,不要乱。慢慢来,慢慢去揉,就像是打太极拳那样,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诸葛不幸扶阿斗,伊尹何苦遇纣王”……这是他刚进县委机关工作的时候写过的两句诗,现在倒真的用得上了。
中午的时候,安排的是自助餐,李翰林没有一点胃口,简单的夹了几样菜吃了之后,就到房间里去休息了。
这时,赵登悄悄的跟了过来,走到了他的身边了,无声无息在他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李翰林又想伸手向他要烟,赵登就再次扔给他一支。
想想赵登本来是抽烟的,但是近年来由于知道书记在努力戒烟,也就习惯在书记面前不吸了,拿起那支烟来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文物,却始终没有点起来。
他这种做派,李翰林也感觉不舒服,但是不想再怎么着了,只好说:“今天会上的情况你看出什么了吗?有什么新的情况,是不是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新的花样倒是没有,但是我听各个代表团的人说,几乎每个团里都有人在活动,如果现在就投票,恐怕连半数都过不了的。”
“你说的是是我吧?我过不了半数,有的人就可能得满票喽。”
“那倒也不一定。现在的形势比较复杂,刘亚光的人虽然活动能量不小,今天早上那伙人就一定是他们组织的。但是我听说还有别的情况,这样下去恐怕无法控制了……”说到这里,赵登突然顿住了。
“不要吞吞吐吐的,你把话说完,这里只有你和我。”
“那……我就直说了。”
“有的代表团可能还会把你也提出来……只是孟市长,也要参加选举了。当然,市委一号人物张西政本人倒什么也没有表示。好像把你给遗忘了,本来不是要把你跟刘亚光拿出来一道作为候选人研究的,可是?”
赵登说:“你放心,我去做孟市长他的工作,我的话他敢不听!现在的关键还是在市委一把手张西政这里啊……而张山在他面前没少给你上烂药啊!”
李翰林道:“是的,我同意您的看法。他妈的,金这个人的确太不像话了。不仅是无组织无纪律,纯粹是品德就有问题。”
说到这里,李翰林显得很激动,“还是关键时候考验人啊!平时也人模狗样的,这一段自从老张家里出事,我算是把张山这个人看透了。他现在纯粹是趁火打劫,唯恐还不够乱啊。”
赵登道愤怒的说:“张山这个人主义恶性膨胀。咱不要说市委,不要说原则、纪律,就说李书记您吧,平时对他够不错的了。这时候跳出来,下绊脚石,居心何在?明摆着就是在给您难堪啊。依我看咱也别客气了,他不仁咱不义,现在就立即请示市委,把他开展非组织活动的情况好好查一查……”
赵登愈说愈激动,李翰林却只有冷笑了:“哼!非组织活动,那倒便宜他了!我看,等到市人代会结束之后,立即给张山等人来了必须破釜沉舟了。但是我想,对于他还是要稳一稳,毕竟是一个县长,即使有确凿的证据也要先请示市委。但是,别的人就不一样了。我记得前些日子你曾经转给我一份材料,我让你先放一放,首先在那个原毛巾厂的厂长张二炮这个人身上寻找突破口,就会牵扯到一个人,那就是土地局长杨文,那已是后话了?”
张山县长和杨文他们这伙的对话激烈着呢……看样子由市委书记给他撑腰,根本就不把你这个县委书记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另想办法了。我想,根据你的那个材料,可以肯定杨文和张二炮关系密切,在土地使用问题上,杨文起码是负有领导责任的,这方面王军那儿也有一个材料……至于这里面的经济问题,杨文这个人我清楚,只要一审就全知道了。”
“这一点,我完全相信。那……您现在的意思是……”
“我只问你,就凭现在有的这些材料,能不能把张二炮给弄起来,或者说即使将来没有别的情况,仅此一条还能不能办成铁案?”
“这、这……”赵登嗫嚅起来,久久地盯着李翰林,思索了好半天,才低沉地说:“我看可以。”
李翰林捻灭烟头,站了起来:“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在这方面你可是专家。我看,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具体负责,由公安局王军具体来办。秘密展开侦查行动……等市人代会一结束,我立即请示市委那里,我来直接请示。”
赵登也站起来,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只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种极其少见的复杂眼神。赵登也已经快到不惑之年岁了,这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种令人终生难忘的眼神呵。
有焦躁,有忧虑,有乞求,有悲怆,有愤怒,也有深深的绝望……甚至还有一点点令人恐怖的歇斯底里式的血腥……赵登不由得感到全身发紧,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椅子。
李翰林觉得自己在和平环境里时间久了,特别是整天处在见面笑哈哈的政治旋涡中,对于这种散发着血腥味的感觉已经十分陌生了,突然之间的这一亲密接触,使李翰林竟然想起了小时候村里那个放羊汉和群狼搏斗的著名故事,甚至想到了原始时代那种血淋淋的纯自然关系……看来昔日一向轻松愉快的办公室开始变得死气沉沉,这种状况他实在有点无法忍耐了,李翰林突的站了起来,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踱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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