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飞说完,又斜睨着望向那亲卫头目,嘿嘿一笑,豪气徒生,朗声道:“管他赵溍摆下的是鸿门宴,还是龙门阵,那本官今日都要单刀赴会了,行了,赶紧前头带路吧!”
亲卫头目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转身先行。
王挫见师傅真跟着去了,心中总觉得担忧,却又无奈,只好大喝一声道:“那小子听好了,我师傅要是有何闪失,那咱们就屠光了你这经略衙门!来人,把这经略司给我围起来!”
一声令下,近千亲卫分头行动,竞真个开始把广中经略司衙门给围了起来,各门都有重兵把守不说,四周巷道里还有亲卫奔马巡街,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惹得各路人马惊讶莫名,议论纷纷。
王挫这招儿一出,广中经略司的亲兵也是大惊失色,赶紧关闭各门,就连弓手也登上了墙头,严阵以待。而广州各部禁军很快也得了消息,更是吓得半死,因为若要被人家在城中将经略司衙门给端了的话,那简直就成了天方夜谭了!
一路长官要是出了事,那广州诸军谁也逃不了干系,各部禁军害怕担责,纷纷赶来解围,但到了地头儿之后,各部禁军却皆不敢擅自和梅州卒开仗,这一来是因为梅州卒的威名已经深植他们心中。再来也是因形势不明,各部将军怕打起来之后不但不讨好,恐怕反而会落得个挑起内讧的罪名,是以一时无奈,也只能在各路口与梅州卒相持而立。
不过还好,广中经略司很快就派人传令各部稍安勿躁,说这般动作只是为了警戒安全而已,并令各部禁军散去,莫要大惊小怪。
当然了,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是后话,而现在我们的大猪脚儿卓飞正跟着赵溍的亲卫头目在西园中闲逛。
冬日犹见暖阳,实令人的心情不由得不好,而西园风光更是广州之首,假山小溪,苍翠绿荫,可谓是三步一景,十步一画,满园皆是雅致。
卓飞左瞅瞅,右看看,于美景之前,几度驻足,摇扇轻吟,虽然吟的声音太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但是他那副陶醉的模样儿,已令赵溍的亲卫头目哭笑不得,心说我看这位知州既不是来赴鸿门宴的,也不是来闯龙门阵的,这整个儿就是来踏青游园的嘛!
“我家大人和方副使就在前面,卓知州请沿此花径穿过竹林便可看到,小的就不奉陪了。”亲卫头目将卓飞带到一片竹林之外,忽然躬身说到。
卓飞一看,只见面前竹林茂盛,唯有一条花径通向竹林深处,看上去甚是有情调,当然了,此刻在卓飞看来,却也有些恐怖。
“竹木婆娑,曲径通幽,端地是令人诗兴大发也。唔,赵经略统军多年,与士卒食同釜衣同裘,想不到还能不改雅致本色,难得,难得啊......”
卓飞话是好话,乍一听上去像是在赞赵溍,可他这种拖着长音的语气却连没什么文化的亲卫头目都知道他这绝对是在拐着弯儿的骂自家大人附庸风雅呢!
亲卫头目实不知该如何接话反驳,又想到自家大人在交代命令时,还特意叮咛自己对方能言善辩,所以万万不要和对方多做口舌之争,是以这小子无奈之下只好把脸一沉,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冷冷地言道:“知州大人请吧,二位经略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不急,不急,你看着竹林茂密,幽深不知尽头,本官也是知兵之人,我跟你说,这若是在战场上的话,那讲究个逢林莫入,其实非但要莫入,就是走路都应该离它更远一些,以免有伏兵杀出,打咱们个措手不及!嗯,还有,若是逢秋冬天干物燥之时,那这林子就更不能随便入了,否则一旦敌军纵火,那就是全军覆灭之祸了!再者,这树林也分多种,大木高壮而不易燃,矮树易燃却威嫌不足,唯有竹林却是既高大,又易燃,若陷其中,那必是灭顶之灾也,当然了......”
亲卫头目被卓飞这一套套儿的兵法搞得是头晕脑胀,再也忍耐不住,说道:“若欲拜见我家大人,唯此一路能达,卓知州若是不敢进去,那大可就此止步,打道回府去也。”
“非也,非也,本官怎会胆怯,若真要对吾不利,那怕就只是尔一人,便绝不是本官所能应付的,又何须在林中藏伏兵那么麻烦。”卓飞摇头晃脑地说到。
“那大人为何还不移步”亲卫头目没好气儿的说到。
“本官只是觉得赵大人统兵多年,却仍轻易将自己陷入死地,这份胆气......啧啧,算了,这个太复杂,说多了想必你也不会明白,不说了,不说了......。”卓飞一边摇头,一边抬步向竹林里走去,转眼间便消失在竹林之中,只留下亲卫头目一脸委屈地站在原地,心中疯狂地呐喊着......
你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我听不明白呢!你这不是在欺负人么!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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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飞留下亲卫头目独自在风中凌乱,悠悠然地沿着花径向前,约莫走了五十几步,眼前景物便豁然开朗起来,微风习习,流水淙淙,假山石潭,凉亭花榭,竹林环抱之中竟能有如此美景,实令人不胜欣喜,而马大公爷的广东经略司衙门若和人家广中经略司的西园比起来,那......那简直就和茅房差不多了。
美景绝伦,难以言喻,直令卓飞好不唏嘘感慨,恨不能掏出相机,将眼前这一切全都拍下,想必就算不能上明信片,但是当个电脑桌面还是没啥问题的......唔,只是那凉亭之中的两个老头生的好不猥琐,端地是大煞风景,惹人生厌,要是......要是能换成我和珂妹的话,那就......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卓飞思绪飘飞,傻乐了好一阵儿,这才回过神儿来,又一分手中折扇,一步三摇地向着凉亭走去。
“方副使,尔这颗白子孤军直入我腹地,搅动生事,毫无沾些便宜便罢手的自觉,莫非就不怕当真激怒了我,遣大军围杀于尔么?”
“赵经略此言差矣,此局吾颓势已成,好不容易才攻入尔心腹所在,又岂有不行险一搏之理?”
“行险一搏固然勇气可嘉,然这颗入腹白子的退路已被我截断,其若欲求活,不委屈求全怕是不行了吧。”
“哈哈,赵经略所言甚是,你看我这下一手棋可不就是不得不忍了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方副使的雅量果然要比那些毛头小子强的多了。”
亭中两个老头,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打趣,浑没将已悠然晃进亭中的卓飞当一回事儿,就好像旁边没多出来个人似的。
卓飞虽然会下围棋,但也仅仅只是知道规则,不会乱下而已,不过这也无妨,因为就算他不精棋道,但也能听出来这两个猥琐的老头儿压根儿就不是在讨论棋局,而是在肆无忌惮地指桑骂槐啊!
卓飞嘿嘿一笑,一分折扇,风骚地摇了两下,突然感慨地言道:“原来识时务者便是俊杰,那天下俊杰当何其之多也,死鬼吕师夔算是一个,蒲寿庚也算是一个,凡此种种,放眼神州,还真是数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背祖忘典,委身事虏之人遭天下唾骂,又岂可称为俊杰,无知小儿莫要颠倒黑白。”赵溍一边将一颗黑子重重地打在棋盘上,一边训斥到。
卓飞眼睛一眨,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说道:“原来背祖忘典委身事虏之人是算不得俊杰的,那却不知见敌攻来,自知不敌,便赶紧弃地弃城,望风而逃者,能不能算是识时务的俊杰呢?
赵溍脸皮抖了一下,淡淡说道:“自知不敌,退而保存实力,虽不算是俊杰,却也有情可原,总好过莽夫以卵击石,去自寻死路。”
“哦,原来如此,那从江西退到广南,任由敌虏长驱而入梅关,连下数城却无力阻拦者,能不能算是俊杰?而任由百姓呜呼哀嚎,万民沦而为奴,却仍能熟视无睹,反倒稳坐家中悠哉行棋者又算不算是俊杰乎?”
卓飞猛地一合折扇,不屑地反唇相讥,句句质问都是在揭赵溍的伤疤,毫不留情。
赵溍闻言,一张白面登时憋成了紫红色,以他的身份地位,那还真是没试过被人如此羞辱,直与当面掌掴无异。
赵溍大怒,本欲发作,却见方兴忽然把一颗白子打在棋盘上,同时淡淡言道:“观棋不语,方真君子也。”
赵溍闻言,忽然冷静了,知道对方是因自己无视他的存在,所以心中不爽,这才故意激怒自己,好让自己跟他辩论。
素闻此子能言善辩,老子才不和你一般见识,就晾着你,看你又能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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