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海实在没有想到,他这一次的募捐对象原本是朝廷当中的那些达官显贵,但是真正捐款的那些人却是寻常的百姓。
孟海送走了第二波前来捐钱的百姓之后,又有十几人挤开了人群,他们在官兵的保护,或者说看押之下,进入到了栅栏之中。
为首的人就是一个看上去老实憨厚的中年汉子,他用那粗糙且裂开的手掌托着散碎的铜钱,将其递到了孟海面前。
他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各位贵人大人,我刚刚也和几个弟兄合计着,现在只能凑出这些钱来,还望各位大人和贵人一定要收下。”
由于这已经是来的第三波人了,前面两拨人已经探明了情况,所以这第三波人在捐了钱之后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汉子旁边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开口说道。
“是啊,各位大人贵人。我们家当初就是在北边的一个东杰县里,靠着打铁为生的,结果几年前那里闹了水灾,我们举家搬迁,兜兜转转,这才来到京城,投奔一个亲戚。我们是很知道这种灾难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所造成的灾难,所以我对熊虎县的那些百姓可以说是感同身受……”
话音落下,另一个人接茬道。
“就是这么说,还请各位贵人和大人千万要把我们的心意带到,我们也不耽误大人和贵人后面的募捐了,我们就先走了!”
这十几个人在报了名字之后,带几个官兵的护送下离去了。
紧接着又是三三两两上来了,将近有五十余波,他们所拿出来的都是铜钱,最少的只有三五文,最多的也不过区区两百多文。
但是这些钱已经是这些百姓能够凑到的最多钱了,毕竟这些百姓也都不富裕,他们回到家之后还要过自己的日子,总不可能把所有的家底都拿出来。
当然,也有把家底拿出来的百姓,孟海给劝回去了,毕竟他们也要讨生活。
来往的人一波接一波,但是却没有见到一个富商或者达官贵人,他们就像是看热闹的一样,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甚至还有几个关于看无聊了,打着哈欠带着仆人就这么离去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便有三五匹快马冲散了人群。
骑在马上的人明显很意外,这里的百姓居然聚集如此之多,但是此人并没有下马,仍然骑着马匹冲散着人群。
周围的百姓见到有这么横冲直撞的人冲了进来,也是赶紧向左右两边分散,有官兵维持着秩序。
马上的人也顾及这里的百姓很多,所以即使没有下马,也减缓了马匹的速度,一直到这匹马来到海宣公益这出店铺之前。
坐在店铺周围的那些贵人们和富商见到马上的人,一个个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着手底下的人搬离了位置,给马和人留出来了一条路。
来的人孟海见过。
张公公。
孟海之前在瀚海学堂被册封为言伯的时候,就是这位张公公来送的圣旨。
孟海颇为意外地看着张公公。
就见这人翻身下马,声音还没传来,距离他较近的人就已经闻到了,从张公公身上所存来的一股花香,一种极为浓郁到要吐得花香。
张公公还带着几个黑甲武士,这些人也同时下马。
张公公满脸笑意地小跑进栅栏,在他的手中,还托着一封圣旨。
就见这位公公笑呵呵地说道。
“陛下有旨,伯爷先接着吧!”
孟海一脸狐疑地看着张公公,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群,还是先跪了下去。
不跪不行呀,在张公公的身边,可还站着几个气势汹汹的黑甲武士呢。
“陛下有旨!”
孟海跪下之后,张公公双手托着,甚至高举过头顶,那尖细的声音盖过了周围喧闹的人群。
就离他最近的那些达官贵族听到这话,一个个赶紧下跪。
大牛,张顶,宋智,陈大年……全部都跪了下来。
也就是熊孩子不着调地看着透,似乎想要看看,甚至当中写着什么内容。
张公公见到赵宣这副模样,他也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前面的官员一个个都跪了下去,后面看热闹的百姓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张公公见到人群跪了一大片,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才将甚至端平展开,用那奸细的声音朗读道。
“今有天历十八年秀才孟海,天资聪颖,聪明能干。两月前,同大秦朝廷平叛宁王叛乱有功,并与朝廷捉拿周国林兵司汪竹,又在诗会彰显我文化底蕴。数日前,与太平为以诗画技艺力压众位使臣,使其对我大秦仰慕……”
孟海跪在那里听着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刚开始听的时候他还饶有兴趣,但是这洋洋洒洒几百字下来,全部都是陈述着他以往的功劳,完全不明白这一份圣旨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令擢升其为户部主事,主掌新设海宣司,其中一应事宜有专断之权,朝廷每年下拨白银千两以供使用,此外,自负盈亏,此为试点,如果经营有道可推广到全国……”
孟海听到这里愣了一下。
听这话的意思,他好像捞了个朝廷的官员。
户部主事?
还有那什么……海宣司。
孟海瞬间明白了皇帝这意思。
包括其中的“自负盈亏”,“试点”这类词,都是孟海写给皇帝陛下那封信里提到的。
孟海之前让赵宣给皇帝递了一封信,信中的内容,他大概的陈述了自己想要做些什么,这就包括以工代赈当中的一些内容,尤其是关于修路的一些具体措施。
当中还包括了可能遇到的一些问题,希望皇帝陛下给个旨意或者派些朝廷的官员从中协助,毕竟有了朝廷的旨意那就代表着官方,执行起来也就更方便,也能避免中间一些不必要的争论。
孟海还陈述了可以将他所开设的这些东西作为一个试点,如果他所开设的这些店铺或者一些方法起到了不错的作用,就可以推广全国,这样也算是造福大秦的百姓。
他还担心皇帝不同意,或者有什么顾虑,所以他就提出了自负盈亏这一条,只要皇帝能给他开各种小灶,能动用一些官方的势力,他也方便许多,所以我就不需要朝廷太多银钱。
而且,孟海原先开那么多店铺,这完全是商股的行为,但是现在将他的那些店铺全部命名为海宣司那可就不同了,这就相当于把他的那些产业国有化了。
而且根据刚刚那张圣旨上的内容,这些店铺还是属于他自主经营产权,也是属于他的,只不过每年要向朝廷交纳一定的税收,又或者说每年必须要向朝廷的国库交纳一定量的银子。
必定根据圣旨的意思,他的海宣司归为户部,只不过是户部下面的一个小小的部门。
听这名字,就是皇帝陛下刚刚任命的。
户部主事,这是多大的官?
听圣旨上的意思,他这个官好像有正五品,只不过他这个官好像也就只能负责海宣司,对于户部的其他部门好像没什么太大的话语权。
户部主事之上还有郎中,郎中之上,还有两个侍郎,左侍郎和右侍郎之上还有尚书。
嗯,孟海觉得他这个官已经很大了。
“今,先向海宣司拨款一万两,助海宣司处理一应事宜,此后每年千两。封言伯正式为言宣伯,其位正五品,暂无封地,不得世袭罔替……”
孟海听到这封圣旨后半段的内容,我忽然愣住了。
这部分甚至后半段的内容是将他的尾伯爵彻底的改为了正伯爵。
由原先的言伯,现在正式改为言宣伯。
而且看这意思,虽然没有办法世袭,也没有得到封地,但是寻常镇伯爵该有的东西,他似乎也都有……
孟海挑了挑眉,没想到皇帝这下这么大方?
最主要的还是一下子拨赢一万两。
那可是一万两白银,这对于现在的孟海来说无异于是救命的钱。
孟海这边惊喜得眉飞色舞。
而在远处跪拜着听到这封圣旨内容的寻常官员,一个个则是满肚子的疑惑。
等到这封圣旨彻底地宣读完,孟海在这里,谢主隆恩的时候,周围的那些官员们一个个就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咱们朝廷里面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言伯,而且今天还又被封为了言宣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得不说,现在朝廷当中的一小部分人仍然不知道孟海言伯的身份,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没有资格参加朝会的,毕竟皇帝开早朝可不是什么官员都能去的。
“咱们朝廷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海宣司,听刚刚张公公的那意思,好像是今天才刚刚刚被陛下任命成体的,我等事先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得到?”
除此之外,议论最多的就是这个海宣司。
由于刚刚那份圣旨当中的内容有一部分都是像“试点”,“自负盈亏”,“由点及面”……这样的词样,所以有许多官员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皇帝脑袋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搞出来这么一个连他们都听不懂的部门来。
还有,这好像不合规矩吧?
“听陛下刚刚那封旨意的意思,此人是天历十八年的秀才,为何皇帝能够将他直接提拔到正五品的户部主事。就算陛下看中年轻人,想要破格提拔,那也得一步一步地来吧,至少先给一个九品的小官历练,看这人的模样似乎才不过十八,小小的年纪就给如此官职,实在是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此言说得有理,如果单单给个官职,那也就罢了,现在还给一个伯爵。就算是功劳再大也不可如此滥意册封,我大秦可没有如此先例,政治历朝历代都没有如此先例啊……”
等到孟海谢主隆恩将这份册封他官职的圣旨收下来之后,在场的官员们一个个开始义愤填膺了起来,一个个问着张公公,皇帝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公公得了皇帝的旨意,这也硬气。
只见张公公脑袋一昂,尖细的声音传出。
“陛下早就料到了,你们这些人会对这份圣旨有很大的意见。陛下已经说了,如果你们谁觉得他这么做不合理,可以直接去紫气房找他,陛下就在紫气房等着诸位,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哪个敢去……”
张公公仗着有皇帝撑腰,所以这句话说得非常有底气,看着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还冷哼了一声,最后又满脸堆笑地看着孟海。
“恭喜伯爷,没想到伯爷如此得陛下青睐。这还没有几天的时间,就从原来的言伯正式的被册封为言宣伯,而且还得了户部主事这么个官差,我也可千万不要辜负陛下的美意,可要知道陛下的良苦用心。”
“陛下最关心的就是我大秦子民,为了我大秦子民能够安居乐业,每天都要批阅奏折到深夜,早晨还得要早早起来开朝会。而且这段时间熊虎县震灾,陛下更是忧心了好久,希望我也能够为陛下分忧,不要像朝堂当中那些喊着为民请命,但是却中饱私囊的贪官一般……”
张公公的声音提得很高,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得到了皇帝的授意,让他这么说的,还是张公公有感而发,才喊出这么一句的。
不得不说,张公公这么做很大胆。
如果是陛下授意,即使他背后有着陛下给其撑腰,但是无异于也得罪了不少朝廷的官员。
如果是张公公有感而发这么说的,那他得罪的官员就更多了。
不管怎么说吧,当公公在这里按照朝廷的礼节朗读完圣旨之后,就带着随行的几个黑甲侍卫回宫复命。
我伴随着张公公这么一离去,原本跪下的官员或者寻常的百姓也都站了起来。
孟海看见距离他较近的许多个官员都着急地往回跑,张公公这才离开还没有一分钟呢,这些官员们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赵宣这个时候凑上前来,说道。
“我刚刚看了一下,来到我们这里的官吏,大多数都是四品五品左右的小官,或者是那些大官的子嗣,或者是他们府中的一些下人。刚刚张公公宣读了我父亲的旨意,这下子他们应该是回去给主人报信去了。”
孟海听到这话,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伴随着许多达官显贵回去汇报消息,有越来越多的百姓挤上前来。
这些百姓原本都是在人群最后方站着的,伴随着前方的官员三三两两地回去报信,后面的百姓也就挤了上来。
有越来越多的白矮星手中托着身上凑上来的两三文钱,就进入了栅栏,投入到了木质的捐款箱中。
似乎没有了那些官员的阻拦,这些百姓捐款还自在一些。
这就苦了那些维持秩序的那些官兵。
百姓们往里面挤,达官贵人们往外面出,还有一些富商豪杰们四下乱窜,不少的人都找到距离自己最近自己的好友身旁,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边让原本就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混乱。
所幸的是,朝廷这次派来的官兵也多,数千个官兵维持着全场的秩序还是绰绰有余的。
孟海看着排着一长队,原本打算要捐款的百姓不得不感叹,大秦京城的百姓还是淳朴的,即使他们身上只有三五文钱,也要拿出来捐款。
孟海和这些来来往往捐钱的百姓们总能说上几句话,虽然只有三五句慰问之类的话,但是他说完之后,总能看见这些百姓脸上浮现出的笑容。
日头渐渐地到了正中。
差不多快午时的时候,络绎不绝的百姓们这才一点点地散去,但是又涌现了新的百姓前来捐钱。
陈大年算了一下,除去捐款的明月候,萧博才,陈理这三人的大头,寻常的百姓零零散散的捐款算一算,也有五十多两银子左右,这些都是将铜钱数量转换成银子数量得来的。
大牛和张顶两个人抱着一大桶的铜钱,就开始挨个数了起来,毕竟还要再检查核对一遍。
大牛数铜钱数的脑仁疼,虽然这些铜钱不属于他,但是只会数十个数的,他还是将这些铜钱一溜溜地排好,用他自己的方法进行计算,虽然慢了点,但是看他样子还是非常认真的。
张顶跟着邋遢道人学过认字也学过计算,而且在京城太平位当中也有那么十几个人精通计算的,这些人都是邋遢道人。
所以这些人配合着大牛和张顶,包括陈大年开始核算着这边的银钱。
孟海和来往捐款的百姓,每个人都说了那么两句话,所以他说得也是喉咙发干。
熊孩子从不远处买来了几杯豆浆,分发给了在场的众人。
孟海坐在海宣公益店铺前的长条椅上,一边继续和来访捐款的百姓打着招呼,一边思索着今天这一切事情的发展经过,并写出是玻璃地思索着,其中是否还有着其他隐含的信息。
毕竟这可涉及朝廷的动向,包括他身上莫名其妙得来的一个户部主事和言宣伯的封号。
在整个大秦,能捞到一个户部主事,那也算是一个小高官了。
至少其他的户部主是下面总有几个为自己干事的小官吏,这就像是一个部门的部长一样,手底下总有几个部员听自己的差遣。
只不过……他的这个海宣司好像还有所不同。
貌似他就是个光杆司令,当然,如果算上陈大年,这些就另当别论。
但是,陈大年那可是陈理的儿子。
而陈理那可是个妥妥的商人。
孟海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但他来到这个世界恶补的各种案例书籍,包括这具身体,原先主人记忆碎片的那些内容,他恐怕还有不小的麻烦……
之前说过,在这个时代做官的人是不能经商的,如果家里人有经商的,那他这辈子即使读再多的书,那也没有办法做官,最多去向翰林院或者文华院这样的地方教教学,想要去官场,那是绝无可能的。
而他现在刚刚被任命的海宣司这位户部主事,如果聘请像陈大年这样的商人之子,恐怕在朝堂上会引起轩然大波。
尤其还有像大牛这样之前在山头上干过山匪的人,于是他现在已经有了大秦的照身贴,而且得到了皇帝陛下的特殊待遇,算是脱离了罪身,但是在这之前毕竟是干过打家劫舍的,在宁王叛乱当中,也跟官兵干过……
如果真要是再被朝廷有心之人抓住,恐怕又是一件吵架的大事。
除了这两样以外,还有赵宣,太子都参与到了一个小小部门的日常工作,这肯定要引起朝廷当中一些官员的抨击。
紧接着,还有他自己。
孟海虽然中过秀才,但是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还得再考一考,至少破格贴吧也是从基层的小官吏做起。
他又是被封为伯爵,又是被给了一个正五品的户部主事……
孟海想着他是不是该拜访一下自己的上级,找户部郎中?还是户部左侍郎,再或者户部右侍郎?要不然直接去找户部尚书?
孟海记得户部好像还有个户部员外郎,但是忘记是几品官了,貌似在这中间还有几个上级……嗯,回去以后再好的查验一番,做到心中有数。
还有同僚之间的关系该如何相处,尤其是他的那些同僚,如何看他这个和窜天猴一样,直接蹦上户部主事却只有十八岁年轻小伙子……
孟海想到这些,只感觉自己的脑仁都在疼。
皇帝应该是知道这些的,而且皇帝所设想到的各种问题,绝对要比他想得详细。
但是人家皇帝就这么干了,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读了圣旨,这就说明皇帝知道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
既然知道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还这么干,就说明皇帝陛下做这件事还有着更深一层的原因。
即使有这么多负面原因,皇帝陛下还一如既往地如此坚持,到底是在坚持什么呢?
孟海这边脑袋都快想吐了,还是没有想明白皇帝想要干什么。
他看了一眼乐呵呵,左手一杯豆浆,右手一杯绿豆汤,却将两根竹制吸管插入两个不同饮料,最终同时往嘴里吸的熊孩子,最终摇了摇头,指望这熊孩子,还是算了吧……
孟海正在这里一筹莫展地思索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经过一上午热闹的西城,也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却有几辆马车穿过了,那拥挤不动的人群,缓缓地来到了海宣公益之前。
从马车上跳下来了三个人。
这是孟海之前见过的那几个小青年的长辈。
监察御史雷大人。
礼部员外郎王大人。
天平府执行郎孙大人。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小吏服饰,只是寻常的管理,却没有任何官职的普通干事。
浩浩荡荡也有数十人,就这么径直来到了海宣公益前。
伴随着马车悠悠晃晃地停了下来,浩浩荡荡数十人就这么走到了海宣公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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