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你已说得如此明白，本官权且答应你不剖尸。待案子了结之后，你方可领回冯青尸体。”霍青山脸色冷漠了几分，道，“但你既然不愿本官彻查冯青死因，那官府只能对外宣称冯青是失足溺毙的，并无凶手加害于他。你看如何？”
妇人愣住，定定地看着霍青山。
戴昊焱这时才跳了出来，喊道：“你既不愿霍大人剖尸检验，霍大人自无道理为冯伯洗刷冤情。你可要想清楚了，冯伯在黄泉路上还等着鸣冤，你不让霍大人查，冯伯只能含恨而终。你想让冯伯死得不明不白吗？”
妇人闻言，幡然醒悟，泣涕涟涟，朝着霍青山磕头认错，请求霍青山剖尸验尸，尽快还她夫君一个公道。
霍青山瞥了戴昊焱一眼，这才看向林晓，示意林晓动手检验。
林晓小心翼翼地剖开了冯青的尸体，很快就从支气管腔内发现了少量泥沙和浮萍。胃部和小肠内也发现了少量浑浊的湖水。
她将这些发现一一指给众人观看，让他们不得不信服这是死者溺毙时呛入喉中的污秽。
“死者两肺颜色浅淡，有出血斑块，称为溺死斑，这是溺死者十分常见、最有力的征象之一。”林晓又翻了翻尸体腹腔，说道，“死者尸体内部发生腐烂，器官软组织之间有明显可见的溺液，造成器官内溺液外渗现象。各器官没有明显病灶变化，排除病发猝死的可能。”
林晓将锋利的刀子擦拭干净，收回箱子里，冷眼看向目瞪口呆的府衙众人。
范大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听不懂吧？听不懂就对了！
反正他听了这么多次，没有一次是完全听明白的。
张推官和程书曹讷讷不语，聚精会神地观看了尸体内部有泥沙和细小的浮萍的支气管腔位置。办案多年，他们知晓这是生前呛水造成的现象，死后绝无可能如此。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他们不想细看，也看不懂。
黎仵作面如死灰，再三查看之后，喟然长叹。
“死因既然明确了，就有劳林仵作为死者整理仪容。”霍青山对着林晓示意道，好让死者家属得一丝安慰。
林晓给尸体缝合腹腔，霍青山则绕着落水的马车和两匹拉车的死马，绕了几圈寻找线索。张推官和程书曹便不好意思率先离开，凑在一块议论案情。
等林晓整理好尸体，嘱咐衙役小心抬放在牛车上运送往府衙时，已是午时六刻。
众人饿得两眼昏花，寒暄几句，登上各自的马车，返回府衙。
林晓用自带的皂角洗净双手，这才上了霍青山的马车。霍青山迅速地放下帘子，将林晓拉进怀里。
林晓微微挣扎了一下，身体紧绷了起来。
“累不累？”霍青山悄声说着，从马车里取出了几个果子，递到林晓嘴边。
林晓摇摇头示意不累，然后睁大眼睛看着他，马车上竟有果子？
“早上我让石头备上的，查看现场或许要很久，我担心你饿了，所以就备上一些，想不到真用上了。”霍青山笑着，示意林晓吃上一点，填填肚子。
林晓笑了笑，霍青山的熨帖让她十分欣喜，吃了几口，再喝点热水，全身都暖和了许多。
“大白天的，你，松开。”林晓发现霍青山将她越搂越深，整个胸膛都压在她肩膀上，低声羞涩地提醒。
霍青山伸出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林晓不要说话，免得被外面的车夫听到。仿佛他们不说话，在车厢里做什么都不过分似的。
“正经点。”林晓瞪了瞪霍青山，霍青山这才松动了些。
“刚才那马车，你也看到了，车厢比平时的马车要长上一些，后面开了一扇门，是特地用来运送货物的马车。”霍青山很快就摆出严肃的神色，说道，“冯青被凶手刺伤濑死，戴君诚发现事情不妙，从后门逃了出去。但他没想到只跑出十几丈，凶手就追上了他。”
霍青山所言，与林晓所想一致。
“从这一点推测，凶手应当是年轻力壮或者身怀武艺的男子。”霍青山眸中闪过精光。
林晓微微颔首，说道：“只是，到底是什么人与戴君诚有深仇大恨？”
“谋财害命不大可能。”霍青山沉声说道，“那两匹马若是拿去贩卖，能卖上一笔银子。真是贪财之人，不应将马也驱赶入湖中淹死。戴君诚身上的银物被取走，多半是出于欲盖弥彰的心思，与害死冯青想毁尸灭迹同出一辙。”
两人交流了片刻，何泛舟就在车子外轻声说道：“大人，张推官在林仵作发现血迹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是继续前进，还是……”
“大家肚子都饿了，他们想再努力努力，我们就不要打扰了。”霍青山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马车毫不迟疑地从张推官等人旁边路过。
张推官凝视着马车离去，叹了口气。
要不是给霍青山带路的两个捕快告诉他这个消息，他还不知道路上还有这么一点线索。霍青山他们只是来了不到一天，发现的线索却比他们忙碌了七八天的还多，让他心里有些郁闷。
回到府衙，霍青山与林晓匆匆吃了点饭，霍青山便将洪安和卫国叫了过来，询问他们调查的结果。
洪安和卫国两人分开打听，有关戴家的一些传闻，他们都悉数禀报给霍青山。除此之外，与戴君诚有仇的两户人家，他们也都调查一番，都无嫌疑。
戴君诚医术不够精深，弱冠时开错药方害死了两人，当时闹了一场，不过最后花银子摆平了。从那以后，戴君诚只做药材铺的买卖，不再行医，也没再与他人结仇。……梧桐院正厅内，霍青山坐在主位，林晓坐在他身边，范大鹏、何泛舟和洪安、卫国分列两边落座。
石头侍立一旁，时不时给众人添些茶水，听他析议案情，探讨信息线索。
“戴君诚与冯青的死亡过程大致清晰明了。目前可以锁定这凶手略通医术，并且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子。”林晓提着狼豪，边说边将这点记录下来。
范大鹏补上一句，“凶手肯定跟戴君诚有深仇大恨。”
霍青山屈指敲了敲桌面，沉声道：“未必。这里是府城，并非周潭小县。杀人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只要出得起钱财，自然有人愿意卖命。”
范大鹏哑然，深思片刻，觉得霍青山说得有理。
何泛舟拱手道：“大人，依属下看，这凶手或许与冯青是认识的。若凶手是陌生人，荒郊野外的冯青应当多有防备才对，匕首一类的短刃，不近身的话，实难一击得手。”
霍青山对此不置可否。
“泛舟，你忘了上一粧案子吗？若是衙门里的捕快衙役拦住去路，那戴家的马车能不停下来吗？凶手借口上前询问事情，伺机暴起伤人。”范大鹏三言两语反驳了何泛舟的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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