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晚抬起左手,捂住眼睛,摇头轻笑着,声音都沙哑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还不是一样的吗……”
花景明、林知绮、张缈渺、林知弦、曹月娘、于海、于荣锦、于荣妍……他们,没有一个人是被林知晚亲手杀死的,却无一不与她有关。
按照她的本心,她谁都不想杀,不想。
可是这世上,坏人做了坏事,总要受到惩罚才行。
林知晚望着那一团灰烬,清风一过,全都归于泥土,以后再来这里的过客或者游人,不会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也没有人会记得林知弦。
然而此刻,林知晚却记得。
林知晚稍稍抬头,看着枝头那一束被吹乱的梨花,视线失去焦点,轻声说着。
“每个人在出生的时候,原本是一张白纸,在那之后,吃饭、睡觉、看这个世间……他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一幅画中的线条,只要有一条线乱了,这幅画也就算是毁了,到了最后一刻,整张纸脏污难看,他也会迷失本心,忘记自己最初纯良干净的模样。”
她再次低下头,看着地上的灰烬:“一把火,尘归尘土归土,希望她能重新来过吧。”
不是她要信命,也不想迷信,只是希望有一个精神上的寄托,愿生命有轮回。
“你就一点不恨她?”江慕云问。
若非林知弦从小的欺凌,林知晚也不至于从逆境中逼着自己成长,直到现在这样。
这样看来,福祸相依。
林知晚恬然一笑,眼角的温柔比风还轻。
“到了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好恨的,他们自食恶果,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心中的恨就该消解。”
她轻吁一口气,“我只是认为,他们做错了就该承担责任,而不是任其发展嚣张,他们没有勇气站出来自己承担,那么只能是受害者站出来,施加一些外力了。”
说到这里,林知晚笑着解释:“对于这个举动,世人称之为报复。”
对于林知晚的古怪理论,江慕云乐不可支,摇头直笑:“能把杀人描述的这样清新脱俗,你是头一个!”
江慕云竖起大拇指,让原本认真的林知晚一怔,不禁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
江慕云好不容易止住大笑,林知晚也想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那个给林知弦改变容貌的鱼大夫,一定不是寻常人……”
凭着直觉,林知晚都觉得此人有玄机,“我得找到这位鱼大夫。”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却也被手边的很多事情给搁置了,分心了。
比如,张如棠病入膏肓了。
似乎就是几天的光景,张如棠的身体越来越差,差到出不了房门,现在几乎就是凭借汤药吊着命了。
眼瞅着快不行了,有很多人都来丞相府探望。
可探望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一声哀叹、一句唏嘘,谁都没有回天之力。
这两天,但凡林知晚出了兰苑,就能看到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每一位见到她都眼睛一亮,屁颠颠地来请安问好。
这倒是给人一种错觉:他们根本是借机来跟林知晚套近乎的!
林知晚也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点头微笑,然后走掉。
她倒是一视同仁。
丞相府每天来的客人都很多,林知晚大概扫了一遍,却有一张生面孔时常出现,这天恰好是迎面撞上。
就在通往张如棠卧房的小路上,一个年约十七八的姑娘端着汤药,迎面走来。
林知晚打眼一瞧,这姑娘身材玲珑有致,走起路来也十分端庄得体,穿的衣裳不说多么华贵,却很讲究,见到自己时,也没有什么谄媚的表情,中规中矩的请了安,露出清丽的容颜。
“给大小姐请安。”
姑娘抬起头来,可以近距离的看清她的长相。
嗯,算不上惊艳,但十分耐看,越看越动人的那种。
可这张耐看的小脸,却有点陌生啊。
“客气了。”林知晚轻笑,眼中稍稍露出疑惑:“小姐,你是……”
这位姑娘还没说话,她身后的小丫鬟哼笑了一声,似乎很得意来着。
“回大小姐,我家小姐是吏部尚书之女!”
虽说带了句大小姐,可没听出来一点客气。
看起来这个丫鬟是想狗仗人势啊!
采蝶立刻不愿意了,正打算撸袖子出气呢,却见那姑娘眉头一皱,轻斥道。
“闭嘴!大小姐面前,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
采蝶这才消了气,还好她主子先开口教训了。
那姑娘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致歉道:“大小姐,下人不懂事,多有得罪了!我叫陈幼菡,家父任吏部尚书一职,到今天为止,我已经在丞相府住了两天了,一直忙于照顾如棠表姐,没顾得上去给大小姐请安问好,是幼菡失礼了,还请大小姐海涵!”
人家态度都放的这么卑微了,林知晚还怎么能继续斥责呢?
“不知者无罪,陈小姐也不要放在心上。”林知晚笑笑,不准备再纠缠下去。
看得出林知晚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陈幼菡便行了一礼,道了别:“近来幼菡还要在丞相府叨扰几日,若有什么做错的,还请大小姐多多指教。”
林知晚点点头,这便先走一步。
走远了不少,采蝶还用余光打量着,悄悄跟林知晚道:“小姐,那位陈小姐还站在原地目送咱们呢!倒真是个知礼数的,就是她那个丫鬟,太横!”
已经走远,主仆俩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陈幼菡……她什么时候住进丞相府的?”林知晚问。
“最近人来人往的,奴婢也忘记告诉您了。”
采蝶一拍脑门,这才说起这件事来。
“吏部尚书陈钰大人,论起辈分来,他是张姨娘生母家的表叔,那天带着陈小姐来探望,陈小姐趴在张姨娘病床前痛哭一场,陈大人就把女儿留下来,说是好好照顾赵姨娘,就是这么回事了。”
采蝶是个百事通,府中有什么事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以便林知晚想知道什么,她能出一把力。
采蝶这么一说,林知晚就想起来了。
张如棠是家里的庶女,嫁给了林愈之后,生母陈家的人也才跟着沾了点光。
那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听说张如棠和两个女儿失势,早就不来往了,至于这个陈钰,更没听说过跟张如棠或者林知弦姐妹有什么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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