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正经八本大学本科毕业都很抢手的年代,一个留学生的地位可想而知,只不过因为没有文凭,所以黄少风想在外面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很难,而且从他的谈吐以及胆色来看,应该也是个有才华的人物,所以对于陈铜雀是否能够赏识他,以我对前者的了解程度,我还是持乐观态度。
说到底,我和黄子浩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而且到了他这个层次,可以说有三分之一的人底子都不会太干净,区别只是在于得罪了谁,又有没有把柄在谁的手上,设身处地的想,我不知道黄子浩当时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思想煎熬,但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我是绝对没有勇气从楼上跳下去就是了。
没有矛盾,相反对于黄子浩我还有些钦佩,那么一个肯为了自己的母亲低三下四的下跪的男人,我除了欣赏以外,并没有丝毫瞧不起的成分。
然而欣赏归欣赏,该有的谨慎还是必须的,等黄少风留下联系方式离开以后,回到酒桌上的我并没有立即提及这件事,为了保险起见,第二天我让姜雨薇动用关系帮我查了一下,然而反馈回来的结果却让我更加震惊。
肾衰竭,这是一个以目前的医疗水平除了做肾移植手术以外毫无办法的重大疾病,但相对于高额的手术费用,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匹配到合适的肾源,所以每日维持治疗的费用长期积累下来,即便是再有钱的家庭也吃不消,更何况是这对在黄子浩去世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母子。
当然这种重大疾病在湘云县这种小地方是没得治,事实上黄少风的母亲早就转院到了省城,我猜这也是他肯低三下四来求我的原因,陈铜雀到底是在奉阳赫赫有名的大商贾,能给他一份对得起身价的薪水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以这位垄断了省城大半个钢材市场大老板的资源人脉,能够帮黄少风找到适合自己母亲的肾源也说不定。
“美国斯坦福大学MBA专业高材生,先不说这所位于加州八千英亩的美国顶尖大学在国内如日中天的名气,就凭这专业每年只有365个名额,而国内能够被录取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两位数的金字招牌,如果黄少风能顺利毕业的话,别说在咱们省城奉阳,就是在南方沿海的经济发达地区,那也是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想请回去的人物。”
姜雨薇翻动着手里的几页资料,即便是以她这样的家世背景都忍不住啧啧赞叹,那么黄少风的本事可见一斑,当然这件事情我并没有瞒着姜雨薇,事实上有了毕业舞会那时候产生误会的前车之鉴,现在我们两个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没有秘密的沟通,所以在打听完黄少风母亲的病情之后,姜雨薇顺便把这位留美高材生也给调查了一下。
我略带惊讶的问道:“要照你这么一说,就算他还没毕业,那也不至于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吧?”
“空口无凭,拿什么让人相信?”
姜雨薇摇了摇头,解释道:“说句难听点的,现在那些所谓的大老板基本上都没有太高的文化,之所以能够出人头地,无非就是沾了国家在宏观调控这个大环境下市场资本运作的光,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瞧不起他们,事实上能够凭着一股闯进和卧薪尝胆的毅力能够把握住机会一步一步攀爬到今天的地位,对此我还是非常钦佩的,只不过这类人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他们绝对不会相信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能够拿出来实实在在的摆上桌面才是唯一的用人标准,毕竟MBA目前在国内任意一家公司都是高管级别的职位,或多或少都会掌握一些公司运营的核心机密,所以慎重一点也无可厚非,敢于拿出魄力用黄少风的老板不能说绝对没有,只不过需要很大的运气,可惜以他母亲目前的身体情况,他是拿不出时间在这上面耗着的。”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样一个人才倒是可惜了。”
我颇为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然后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有一个堂姐恰好在斯坦福大学读书,听你说完之后我就打了个国际长途问了一下,没想到这个黄少风在学校里还是个风云人物,在假期打工时候几次涉及到资本方面的运作都堪称惊艳,可以说陈哥这次是捡到宝了。”
姜雨薇扬了扬手中的资料,笑道:“你要不要提前给陈哥先来一份?”
“还是不用了,陈哥恰恰是你说的那种少数人之一,他相信的可是眼睛能够实实在在看到的东西,所以还是不要画蛇添足了。”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对陈铜雀有信心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对于黄少风这样一个男人来说,无论是把他母亲的病情还是有关他的这份资料提供给陈铜雀,这对黄少风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在官场上混了一年多,我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前者顶多也就是让人欠下人情,但只有后者才能收买人心,而对于像黄少风这样有才华又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来说,我觉得我应该给他最起码的尊重。
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在我把黄少风引荐给陈铜雀见面以后,这位省城大老板并没有拘泥那薄薄一张文凭的事,相反他还对黄少风非常欣赏,只不过出于对董事会有个交代,另外也是为了更好更快的熟悉公司业务,陈铜雀还是决定先把黄少风派到基层业务部门先工作一段时间,等拿出了令人信服的业绩之后再做提拔,当然以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性格,在薪水方面可以说已经完全超过了黄少风的预期。
“对了,你那个汉白玉的项目谈得怎么样了?”
等心满意足的黄少风离开以后,我才笑着说道:“听雨薇说盯着这块大蛋糕的人可真不少,不仅市里的一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参与其中,其他周边县市甚至是省里都有想搀和一把的苗头,你要是不抓紧,到时候被人捷足先登或者分一杯羹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本来得了黄少风这样一个人才我还挺兴奋,被你这么一说我就高兴不起来了。”
陈铜雀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这当官的还真都是一个德行,那方唐代的端砚,蔡书记收是收了,只不过是通过他那个秘书的手转交过去的,而之后的几次见面虽然表面上也很热络,但我看得出来,他这私下里还是留了一手,反正不会轻易把这个项目给我就是了。”
“行了,那你就按我说的,先到我那把学校给建了吧,不过事先跟你说啊,这钱反正是你拿去打水漂的,你既然不心疼,那我就多要点,不管怎么说这学校既然好不容易建一回,我怎么也得像模像样的不能掉价,一方面是为了提高坎杖子的教育基础和水平,另外一方面也是给别人看的,咱俩又不是外人,我也不藏着掖着,这既然是我争取来的政绩,我必须大大方方的摆在明面上。”
我冲着陈铜雀摊了摊手,意思是让他看着办,实际上对于他能不能拿下开发汉白玉这个项目,与其说我不担心还不如说是爱莫能助,陈铜雀既然能在省城闯出一番名堂,那就肯定没少和各种大大小小的领导打交道,在这方面他懂得要比我多得多,我顶多也就是身为湘云县官场上的一员,能够结合我对蔡公民等主要的领导的了解给他一些建议,其他的我还真帮不上太多。
不过我倒是不担心陈铜雀会拒绝我这个“得寸进尺”的要求,不管怎么说这钱都没进我个人的腰包,以他对自己创办那个孤儿院的重视程度来看,他对福利事业这一块并不吝啬,更何况之前那两件价值不菲的宝贝他尚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送给我,相比之下那多花的一点钱可就真算是毛毛雨了。
“你还真是跟我一点都不客气。”
陈铜雀顿时哭笑不得,不过话锋一转,他却略带严肃的问道:“你跟我说说初成章的情况。”
“怎么,你打算从初秘书身上下手?”
我皱了皱眉头,以蔡公民老谋深算的狡猾,他固然不可能留下把柄在陈铜雀手里,但初成章就不一样,身为蔡公民的心腹,这位湘云县的第一笔杆子对主子的喜好和行事风格可谓了如指掌,然而问题是在蔡公民身边呆久了,耳熏目染之下,初成章也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陈铜雀没有否认,按照他的说法,他的关系网中虽然也有政府要员,但不到万不已他并不想动用,所以从初成章身上先打开突破口,这也不失为一种“曲线救国”的方法。
不过对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初成章的基本情况和我的了解简单的介绍了一遍,我就好奇的问陈铜雀打算怎么办。
陈铜雀笑而不语,领着我就来到了因为仿古一条街建设而临时搭建的古玩市场,等进了一家规模还算挺大的“店铺”以后,他挑了一个做工粗糙的花瓶递给我,然后问我怎么样。
“这是啥意思?”
我望着手里的花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即便是我这个外行人,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花瓶假得不能再假,我实在搞不懂他要弄这个东西做什么。
陈铜雀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你说,我把这个送给初成章,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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