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发展较为缓慢的辽源,身为省会城市,奉阳的发展可谓是日新月异,距离上次的农产品展销会才过去不到两个月,这座城市又有了不小的变化。
也许是为了彰显自身的实力,我们这次的奉阳之行并没有住招待所,而是选择了一个叫状元楼的地方,内部的装修古香古色一眼看上去就上档次不必说,饭菜也是美轮美奂,同样是杭帮菜,却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湘云县的湖仙居。
想到那个以前我和杜宝安等人经常聚会的地方,我不由得有些唏嘘感慨,所谓物是人非,都是当初一起吃饭的兄弟,如今却有人已经掉了队,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吃过晚饭之后,周桑榆就提出要去附近的夜市溜达溜达,对此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出了门以后,漫步在昏黄路灯下的马路上,这位辽源市历史上最年轻的女副市长突然问道:“常思,知道我为什么把咱们住的地方选择状元楼吗?”
我微微一愣,接着就摇了摇头。
周桑榆淡淡的开口解释道:“林书记在一个月之前把这个任务交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外企投资的项目非常抢手,可是竞争的激烈程度还是超乎了我的想象,包括奉阳市本地在内,全省各个城市几乎都派了人过来,甚至外省也有听到风声过来抢食的,你说这个性质和古代进京赶考是不是一样的?最后的状元毕竟只有一个,我无非就是想图个好彩头罢了。”
“干妈,这可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的话来。”
我轻声道:“感觉你这次怎么对自己好像没什么信心一样。”
“没办法啊。”
周桑榆轻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的招商形势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这次还是炙手可热的外资,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任谁都会憋着一股劲,尤其咱们辽源市的发展水平又处在全省的平均线以下,所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看咱们最后能不能挤上桥都很难,不瞒你说,我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没事,这不是还有我呢嘛。”
我呵呵笑道:“林书记都说我是吉祥物了,肯定会给你带来好运气的。”
话是这样说,可我并非是在安慰周桑榆,毕竟这个项目可是赵天朝已经安排好的了,本来我就对他的能量信心满满,更何况就像周桑榆所说的那样,这个外企投资商已经在奉阳市呆了近两个月了,却没有和任何一个地方达成协议,这显然就能说明很多问题,只是周桑榆一直被自己的老公蒙在鼓里罢了。
说来也是好笑,因为实在是忍不住的缘故,我后来还打电话开门见山的问赵天朝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对周桑榆隐瞒,起初他不肯说,后来在如果他不说我就把实情告诉周桑榆的威胁下,他终于是说出了原委。
闹了半天,当初周桑榆来到静水县任职的事情是她自己决定的,而她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证明自己。
按照赵天朝的说法,也许是因为周桑榆的家世背景相对于自己稍微“逊色”了一点,又或者是纠结于很多年前在上学的时候是周桑榆追的他,别看两口子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甚至赵紫檀都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是周桑榆却始终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自卑心里,这才自作主张下放到了辽源市。
身为一个男人,尽管赵天朝不希望周桑榆这样做,可是面对一个要强的妻子,他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索性就由着周桑榆去了,可是这一去就是好几年,本想借着省防空办副主任职位空缺的机会,赵天朝是想把周桑榆调回省里的,却没想到会被强烈反对,正好他手里面有碰上了一个外企投资的项目,他才想出来这么一个“瞒天过海”的馊主意。
听到这样一个解释,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两口子之间也挺有意思的,如果不是赵天朝亲口说出来,我还真没想到平日里成熟稳重温婉大方的周桑榆竟然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我也挺理解赵天朝的,省城和北京毕竟离得不远,开车走高速公路也还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老婆孩子都在奉阳的话,这对赵天朝而言就和在自己身边没有任何的区别,只要他想,每天往返一个来回也不是什么问题,辽源市就不一样了,单程的时间就有六个小时之多,谁也折腾不起。
站在我个人的角度,虽然我也挺希望周桑榆能够留在辽源市的,毕竟这对我有直接的好处,可要是能够“帮”她调回到省城的话,我同样也是打心眼里高兴的,只不过这样一来走的人可就不只是一个了,到时候赵紫檀也肯定会一起回去。
“林书记就是随口打个比喻那么一说。”
周桑榆笑了笑道:“不过你这个人的运气一向挺好,说不定这次还真能借你吉言。”
……
……
陪着周桑榆在附近的夜市里溜达了大概一个小时,我们就返回了状元楼。
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餐之后,等我收拾完毕一身西装革履出现在一楼大厅里的时候,周桑榆等人已经等在了那里,包括她在内,每个人都是严阵以待,脸上的表情更是凝重里夹杂着期待。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一辆加长的凯迪拉克就出现在了状元楼的门口,这种代表身份地位而又极其罕见的豪车顿时引起了一阵路人的围观,在众多好奇的目光中,车门被缓缓打开,接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就出现在了视野中,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留着《赌神》中周润发式的大背头不说,脖子处还系着一个精致的蝴蝶结,只不过对于他脸上那种掩饰不住对周围人的不屑和傲气,我心里多少有些不爽罢了。
心里骂着小日本,可是在周桑榆一脸微笑着迎上去的时候,我还是迈开了自己的脚步。
互相简单的寒暄了一阵,我得知这个男人叫渡边纯一郎,是松岛株式会社在东北地区的负责人,也许是在这里生活久了,他连说蹩脚中文的时候都带着一点我们这边的口音。
来到了位于状元楼二楼的会议室里,双方落座以后,周桑榆就开门见山的提起了那个洗护产品的项目,而我则是百无聊赖的坐在了一个角落里。
说白了,我自己这个人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别看我和周桑榆是“母子”关系,连那两位招商局的局长和化工园区的副主任也对此非常清楚,毕竟这两次来省城奉阳可都是坐着周桑榆的专车,除了她的女秘书之外,还真没别人有这个待遇,可是在这种公开场合,身为这个小组里的成员,我并没有恃宠而骄,以免背后让人说闲话。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谈判”,渡边纯一郎“显然”对我们辽源市非常感兴趣,当即就表示会在一个礼拜之内过来考察,毕竟早就知道这个项目在赵天朝的刻意安排下已经十拿九稳,所以我并没有多少意外的地方。
中午好菜好饭招呼了渡边纯一郎一行,又送上了不少辽源市的土特产,在目送他们上车离开之后,周桑榆终于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倒是看得我有些于心不忍,赵天朝是煞费苦心不假,可是我也说不好这样的安排对周桑榆来说是否公平。
回到房间以后,正当我准备躺在床上小憩一下的时候,周桑榆却敲开了我的门,坐在我旁边,她若有所思的看了我好久,突然开口问道:“常思,按理说渡边先生已经表示会到咱们辽源市考察了,那么这个项目就等于是成功了一半,可是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是特别高兴,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呢?”
万万没想到周桑榆的心思会细腻到这种程度,我只是稍微有点疏忽就被她看出了一些反常的地方,我挠了挠,道:“有吗?我就是觉得他们只是过来考察一下,又不是决定把这个洗护产品的项目落在咱们辽源市了,没什么可高兴的啊?”
周桑榆微微皱眉道:“真的只是这样?”
“也有其他原因吧。”
我沉默了片刻,道:“干妈,说来你可能不信,虽说我没经历过那段屈辱不堪的历史,可是对于日本这个国家,我是真的没什么好印象,如果说是别的国家有企业来投资也就算了,可是面对一个趾高气昂的小日本,我是真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
“没想到你还是个‘愤青’啊?”
周桑榆有些哭笑不得,她轻轻摇了摇头,道:“常思啊常思,不瞒你说,如果放在二十年前,可能我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可现在毕竟是和平年代了,只要这个企业落在辽源市对发展有好处,我们于公于私都应该尽力争取,你这种想法可是要不得。”
“也许吧。”我不置可否道。
其实在赵天朝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些抵触情绪,只是当时没有那么强烈罢了,可是当一个日本人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不自觉的产生了一种仇视的冲动,而且对于“愤青”这个词,在涉及到某段历史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它是一种贬义。
因为只有愤怒,才会牢记一种耻辱,才会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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