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作壁花站在角落中,房间里静谧无声,仿佛有什么让人不安的气流,正在涌动。
不久后,房间外有凌乱的脚步声窜起,两名近卫军押着身穿薄纱的女刺客进入房间,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刺客噗通一声狼狈跪倒,用来遮挡容貌的面巾,早已被摘掉,露出了那张众人分外熟悉的面容。
南宫胤瞳孔一紧,平稳的呼吸,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怎么会是她?
李德错愕地瞪大双眼,抬起手掌狠狠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后,他这才在心头惊呼,今晚进宫行刺的,竟会是昔日的美姬?
“你不是应该在天牢吗?”冷冷清清的嗓音,糅杂着些许冷怒,从南宫胤的嘴里吐出。
他寒潭般冰冷的眸子,此刻正倒影着下方女人狼狈至极的身影。
飞霜被点住身上大穴,根本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只能愤恨地瞪着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大概南宫胤早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解开她的穴道。”南宫胤眼眸微微闪了闪,冷声吩咐道。
离裳自暗中飞出,手指轻轻在飞霜身上一点,瞬间解开了她的桎梏。
“狗皇帝!你不得好死!”一声满是恨意与愤怒的咆哮,震耳欲聋。
离裳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扇在她的面颊上,脸若寒霜:“闭嘴!不得对皇上不敬。”
“我呸!你这狗皇帝,有本事杀了我!不然我飞霜就算只有一口气在,也绝不会放过你。”飞霜激动得双眼发红,整个人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疯狂得毫无理智可言。
“呵,昔日雪昭国飞相之女,”南宫胤阴恻恻地扯了扯嘴角,眼眸冷得渗人:“你是在替你灭亡的故乡,以及下落不明的父亲报仇吗?只可惜,就凭你,根本无法伤到朕分毫。”
他的口气一如既往的霸道、笃定,看着下方不停叫嚣的飞霜,犹如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不论是身手还是心机,她还无法入南宫胤的眼。
飞霜大声咒骂着,一声声粗鄙至极的辱骂词语从她的嘴里源源不断地蹦出,离裳听得脸色铁青,手脚并用,原本美貌如花的女人,顷刻间,伤痕累累,淤青的面容已是浮肿了一大块,几乎看不清她的眼睛,斑斑血迹在她那张鼻青脸肿的脸蛋上流淌着,飞霜却连吭也没吭过一声。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从上方传来,南宫胤嘴角勾起一抹阴凉残厉的笑,口中却道:“不愧是飞相的爱女,有骨气,有气魄。”
明明是夸奖的话语,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偏偏带着一股冷嘲热讽的意味。
“告诉朕,你是如何从天牢里逃出来的?可有人相助?又是怎样蒙混进宫?”南宫胤只想知道,在她孤身入宫行刺的背后,是否有幕后黑手的帮助,比如说下落不明的黎澈,或者是她那狡诈如狐的丞相父亲。
飞霜艰难地在嘴角挤出一抹笑,似在嘲笑南宫胤多此一举,又似在嘲笑别的。
南宫胤眉头一蹙,冷笑道:“朕最喜欢有骨气的人,带去天牢,大刑伺候,只要别把人弄死了,随他们怎么做。”
这是让狱头为所欲为啊。
李德心头一紧,怜悯地看了已是不成人形的飞霜一眼,宫里头折磨人的手段多得很,可以让你痛不欲生,却偏偏又死不掉,他如今倒是希望这飞霜能识相一点,趁早把皇上想要知道的事说出来,不然,有的是苦头吃。
“南宫胤,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飞霜哈哈大笑两声,从五脏六腑涌上来的鲜血,溢满了她的口腔,偶有几缕从她的嘴角垂落而下。
“带下去,别污了朕的地方。”南宫胤嫌恶地看着地上的血渍,冷声命令道。
两名近卫军一左一右将飞霜强行架起,拖着她往外走去,她那双淤青的眼睛,死死盯着坐在龙椅上,气势十足的帝王,忽然,仰天长笑:“南宫胤,你是个可怜虫你知道吗?你最宠爱的人,才是骗你最深的,哈哈哈,你灭了雪昭又怎么样?只要有她在,雪昭永不会亡。”
“等等。”南宫胤忽然叫停,他站在御书房中,居高临下看着猖狂大笑的飞霜,心头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就像是有什么事,即将发生,而那件事,是他绝不愿意见到,绝不愿意看到的。
李德心头一紧,方才她说什么?皇上最宠爱的人?那不是秦娘娘吗?欺骗?什么欺骗?
近卫军拖着飞霜重新返回御书房,随手一扔,她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上,牙齿磕破了唇瓣,鲜血直流。
凌乱的青丝从额头上垂落下来,只有那断断续续的笑声,依旧不停地在空气里弥漫着,犹如厉鬼的哀嚎,听得人耳膜生疼。
一双黑色镶金丝边的马靴,静静停在她的眼前,华贵锦缎的衣摆微微摇曳几下,南宫胤冷冷地盯着地上的女人,再度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飞霜嘿嘿一笑,咧开的嘴角内,皓齿染血,好似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早已不见了昔日的美丽。
“南宫胤,我可怜你,我真的好可怜你。”她低声喃喃道。
“砰!”南宫胤无情地抬起脚,重重踹在她的肩头,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狼狈地朝后摔去。
“说!”冰冷至极的一个字,带着骇人的杀意,此时的他,已处于暴怒中。
飞霜疼得哼了两声,但嘴角那抹刺眼的笑,却始终没有消失,似在嘲讽南宫胤的可怜。
她知道,今日一旦暗杀失败,她将没有生路可走,但是那又怎么样?她的家没了,爹爹找不到了,连主子也失去了踪影,她已经一无所有,除了孤注一掷进宫报仇外,她别无选择。
只是,她不过让这两个人好过的,他们俩残忍的踏破了她的家园,害得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颠沛流离,如今不知在何方受苦,哪怕是拼着这条命,她也要让他们一起堕入地狱。
痛苦吗?
难受吗?
不够啊,这么一点痛苦,还不够,飞霜再度笑出声来,浑身痛得犹如千刀万剐,但越是这样,她心底名为仇恨的野兽,越是在疯狂地叫嚣着,要报复,要让他们一起痛苦。
御书房内,杀气肆意,李德几乎难以在这可怕的犹如实质性的杀意中站稳脚跟,他捂着胸口,狠狠喘了几口粗气,担忧地看了一眼站在中央,纹丝不动的帝王,又看了一眼,仍旧在大笑的飞霜,只觉得心头发怵。
“皇上让你说,你还不快说!”离裳一个健步冲到飞霜身旁,冷声呵斥道,但那双低垂下的眼,却隐忍狂喜。
她方才所说的话,一定和秦涫儿那个贱人有关。
飞霜狼狈地吐出一口淤血,艰难地抬起头,野兽般猩红的眸子,刻着刺骨的恨意:“南宫胤,你想知道吗?你敢知道吗?”
“朕的耐心有限。”他冷声开口,暗色的广袖下,双手已悄然紧握。
“呵呵呵呵,好,我告诉你,反正我要死了,告诉你也无所谓。”飞霜不怕死地继续挑衅道。
离裳脸上一抹怒色飞快闪过,她极不喜欢这个女人对南宫胤说话的口气,狂妄得让人反胃。
“你知不知道,你所宠爱的女人,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南宫胤沉默不语,只是身上环绕的冷气,愈发森寒。
“看样子你不知道,对吧?”飞霜笑了一声,却牵扯到脸部的伤口,浮肿的脸蛋再一次纠结在一起,难看至极。
森冷的黑眸闪过一丝嫌恶,“继续。”
“哈哈哈,她啊,她可是主子从小培养的人啊,你知道吗?那么年幼的她,就因为主子救过她一命,所以死心塌地跟随在主子身边,只会用着一双眼睛,放着光一样盯着主子看,南宫胤,你知道这一看就是多少年吗?”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好似一把刀子,笔直地刺在他心脏最柔软的位置上,生疼。
冷峻的容颜青筋暴跳,怒气一波接着一波朝着头顶冲了上去。
“十四年啊,她整整爱了主子十四年,甚至为了主子不惜进宫,不惜用美色诱惑你,南宫胤,你知道吗?你每日每夜抱着的那个女人,她的心,究竟落在谁的身上。”飞霜神色疯癫,看着南宫胤盛怒的模样,感受着他心底压抑的痛苦,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仿佛这一身的伤痛,纷纷远离,她的灵魂飘离了躯体,正在欣赏着,他在痛苦中煎熬的惨状。
李德呼吸一滞,双眼蓦地瞪大,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声声的描述中,寸寸冰冻。
她的主子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那么,也就是说,秦娘娘爱着的人,是……昔日的雪昭国国君,黎澈?
他的老天爷,这种事,怎么可能?
“你撒谎!”李德脑子一热,情急之下出声辩驳,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你不要再在临死前妄想挑拨皇上和娘娘的关系,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娘娘怎会率兵攻打雪昭?就凭这一点,就足以推翻你所说的每一个字!”
“攻打雪昭?”飞霜心头大痛,只要一想到秦涫儿那个骗子,硬生生骗过了主子,背叛了主子,甚至不惜毁了主子最在乎的江山,她就恨不得吃了对方的肉,喝掉对方的血。
“哈哈哈哈,是啊,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啊,南宫胤,你说,她究竟为什么要攻打雪昭,却独独让主子逃掉了呢?”飞霜咧开嘴,笑得格外灿烂,她是在用这种方法,暗示南宫胤,不论秦涫儿做了什么,都是为了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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