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还请息怒,这帮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皇上早有交代,任何人不得私自闯入御书房,否则以犯上的罪名处置。”李德慢悠悠的将南宫胤的口谕转述一遍。
离裳面上得意的笑容骤然一僵,“你说什么?”
他这是拿皇上来压她?
“娘娘,奴才也是实话实说,不知娘娘为何突然来到御书房?若是要见皇上,皇上此刻还未下朝,娘娘不如暂且回去,待皇上下朝后,奴才替娘娘通传?”李德建议道,虽然话语带着商量的意思,但态度却略显强势。
离裳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若不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她又何需看他的脸色行事?即使心头怒火中烧,但她脸上却不露分毫,嘴角强扯出一抹笑:“李公公,这里面是不是住了什么人?连本宫也不能进去?”
“奴才不知,娘娘或许可以问问皇上?”李德故作茫然的摇摇头,打死他他也不可能把秦涫儿就在御书房里的事给说出来。
离裳呼吸一急,精美的妆容再难掩盖她因怒火生生扭曲的容颜:“李德,你以为与本宫胡搅蛮缠,本宫就会轻信你么?让这帮奴才给本宫让开!本宫今天一定要见她。”
说罢,她用力将李德推开,试图强行闯进门去。
李德一时不察,被她推得脚步踉跄,要不是一个侍卫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只怕现在,他早就狼狈倒地,颜面全无了。
在宫里干了大半辈子,李德到哪儿不是受尽爱戴?受尽尊重?如今他居然被一个后宫嫔妃,险些给推到地上,布满皱纹的老脸顿时涨红一片,似怒,似急。
“哼。”离裳看也没看他一眼,抬脚准备往御书房内冲进去。
“娘娘,请止步。”一把明晃晃的白刃,横在离裳的面前,迎头劈下,擦着她的面颊贴过,呼啸而过的凌厉风声,吹着她额上的几缕发丝飞扬。
离裳脸色骤变,红润的面颊此时已是一片铁青。
“放肆!你们是想要了本宫的命吗?”方才若是那刀再近三分,定会让她脑袋开花,血溅三尺的。
一股后怕让离裳隐隐生出了些许恐慌,她怒声低喝道,看着面前拦路的侍卫,宛如在看死人。
“娘娘,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请娘娘不要让奴才们难做。”李德黑着一张脸挣脱了侍卫的搀扶,站在离裳面前,踮着脚,气势十足的说道。
他们的态度极其坚定,摆明了不管离裳是威逼还是利诱,都不会放行。
“你!”离裳气得够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她还真不敢对李德不敬,更不敢冲他发火,只能将怨气往肚子里咽,最终,她不甘心的望了眼御书房内,拂袖离去。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花园的尽头后,李德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头眼露赞赏的看着这些尽忠职守的侍卫,夸奖道:“很好,今后继续保持,你们要时刻记住,你们的主子只有皇上,没有旁人。”
“谨遵公公教诲。”侍卫们齐声说道,一脸骄傲。
退朝后,南宫胤着一身华贵的龙袍,刚打算乘上百丈浮云梯下的龙撵,谁料,一名得到李德交代的小太监,急匆匆走上前来,向他禀报道:“皇上,李公公说,方才贵妃娘娘去了御书房。”
南宫胤不悦的皱起眉头,大手一挥,峻拔的身影步上龙撵,他冷声命令道:“去后宫。”
看来,是他这段日子太温柔了,以至于,有些人竟敢公然违反他的旨意。
凭她也配去打扰她吗?
深沉的双眼里,杀机顿显,龙撵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中,缓缓驶出朝殿外的空地,垂落的明黄帐幔,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南宫胤慵懒的斜靠在椅子上,十指交叉,叠放在身前,姿态闲适且优雅,却又不失贵气,即使他闭上了那双让人胆战心惊的眼眸,但他身侧散发的压迫感,却仍是让人不敢小觑。
龙撵好似被众星捧月般,抬着朝离裳的寝宫行来,早就有眼尖的宫人远远的就见到了帝王的座驾,忙激动的跑进大殿中,结结巴巴的禀报道:“主子,主子,皇上来了。”
皇上一下朝就来到主子这儿,这说明什么?不正是说明她们的主子得宠吗?
离裳咻地从软塌上站起,她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宫女即刻上前,替她整理着装,待到确认没有一丝纰漏后,她才挺挺胸口,踏着小碎步,缓缓走出寝宫,曳地的裙摆,在台阶上铺展开去,扶柳的腰肢一扭一扭着,将她曼妙的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刚踏下台阶,正打算向龙撵中的帝王屈膝行礼,谁想到,话还未说出口,一道凌厉的掌风,迎面逼来,随后,左脸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
“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吓傻了所有人,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从龙撵中飞身跃出的帝王,看着仍保持着屈膝的姿势,还未来得及跪下的妃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太够用。
这是什么节奏?无缘无故,皇上居然给了娘娘一巴掌?
离裳也被打蒙了,她机械的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皇上?”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夹杂着些许错愕,些许迷茫,她微微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这已发生的既定事实。
南宫胤容颜冷峭,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朕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需要朕一件一件慢慢教导你吗?”
低沉、喑哑的话语,带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危险感。
离裳眼眶迅速红了一圈,她委屈的咬住唇瓣,一副欲语还休泪先流的可怜模样。
“皇上,敢问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哭得楚楚动人,却没能让南宫胤产生一丝动容。
“你是要朕提醒你吗?谁给你的胆子,胆敢擅闯御书房,恩?”危险的尾音朝上扬起,他嘲讽的笑着,眸光极致冰冷。
离裳身体微微一颤,双肩似受了沉重的打击般,无力的耸搭下去,她凄凉的笑着,眼眸中的泪水簌簌落下,“只因为臣妾去了御书房,所以皇上就要如此对待臣妾?”
凭什么?凭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事,值得他不顾她的尊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她?
不甘与怒火如同一只猛兽,不停的啃食着她的心脏。
离裳咯咯握紧拳头,如果不是脑子里还有一分理智存在,或许她此刻,早就抓狂了。
“不知悔改。”南宫胤猛地挥下衣袖,径直转身,吩咐道:“离裳不分尊卑,不顾祖制,擅闯御书房,此等女子,不配做我皇儿的嫡母,即日起,将大皇子带入御书房,由朕亲自抚养。”
说罢,他看也不看面如死灰的离裳,踏上龙撵,绝尘而去。
待到那金灿灿的龙撵消失在小道的尽头,离裳膝盖一软,整个人软软的跌坐在地上,神色极尽悲苦。
“怎么会这样……”她不自觉喃喃道,她甚至觉得自己正在做梦,一场她想要早点醒来的噩梦。
“娘娘,有什么事起来再说,地上凉,你才刚生产不久,身子骨需要好好保护才行。”一名宫女忧心忡忡的说道,蹲下身,想要将她搀扶起来。
离裳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人如烂泥,涣散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龙撵离开的方向,望眼欲穿,她多么希望下一秒,能够看见那人回头的身影,多么希望他来告诉她,方才的旨意只是一场玩笑。
但她的眼所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幽静石道。
心,似被一只大手用力握住,钻心的疼窜进她的骨髓,让她疼得忍不住嚎啕大哭。
悲戚的哭声似要断人肠,她身边不少宫人同情的摇摇头,这宫中向来不就这样吗?所有人的喜怒哀乐,通通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
他要其生,便生,要其死,便死。
或许唯一的例外,就只有前皇后娘娘了吧。
不知为何,众人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了秦涫儿的影子,但随即,他们立马将这个念头拍开,咬着牙,将失魂落魄的离裳从地上扶起,搀着回了寝宫。
离裳被南宫胤怒斥,并且被剥夺亲手养育皇子资格的事,如同一阵风,传遍了整个皇宫,李德把刚打听到的消息,当作笑话,一五一十说给秦涫儿听,希望能让她稍微开心一点。
对于秦涫儿和离裳之间的恩恩怨怨,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次班师回朝后,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便出现裂痕,不知道为何他会宠爱离裳,但李德看得出,这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甚至已经达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他原本以为,离裳此时的失势会让秦涫儿心情转好,可谁想到,她却连那面具般的微笑也不愿露出,神色冰冷至极。
“告诉我这些,你想说什么?想说南宫胤这么做是因为我?”秦涫儿凉凉的讽刺道,脸上写满了不相信这三个字,“李公公,我秦涫儿可没有这么大的魔力,能够让他为了我做出这种事,他或许只是觉得自己的威望受到了挑衅,如此而已,你别想得太多了。”
李德顿时语结,这事实究竟如何,明眼人一看便知,若说皇上不是为了她,他第一个不信,只不过,这些话,恐怕皇后娘娘是听不进去的。
他只能在心底扼腕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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