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齐景麟端坐桌后,曾经要刺杀他的程敏容还是婢女,站在他身后。
看来这些日子两人感情进展飞速啊,谈这么私密的事情,齐景麟居然让程敏容在场。
而且程敏容好像也已经放弃了行刺,看齐景麟的眼神中充满温情崇拜。
“裴无厌,虞青凤,”齐景麟安静等待他们俩行礼完后,郑重开口,“你们俩铁面无私,治了遥儿的罪,本宫无话可说。但你们任凭她畏罪自杀,在你们眼前跳塔坠亡,本宫无法原谅!”
裴无厌若是一般官员,应该来一句“臣惶恐,殿下息怒”,但他不一般,面对储君的震怒,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些失望。
“臣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殿下的原谅。”裴无厌不卑不亢,但他面对的是太子,便是大逆不道了。
齐景麟怎么也没想到裴无厌会如此顶撞他,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你……裴无厌,你不要仗着往日里的交情就如此以下犯上……”
“臣若是带回了公主,殿下能够保证秉公处理,判处公主死刑吗?”
裴无厌有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齐景麟张开嘴,想要说话,很用力,但是就是说不出来。
虞青凤暗笑,这位太子殿下还算有点良心,这种时候也不愿为了面子抬杠说谎。
“殿下,”虞青凤来之前便做好了打圆场的心理准备,“公主之所以自我了断,也是不想、不敢面对后续的种种,无颜面对陛下和殿下。对她来说,也许这是她最好的结果。”
齐景麟无言以对,哀叹着微微点头。
“殿下,此次安南州之行除了揭露了公主的罪行,还有意外收获。”裴无厌无视齐景麟的愤怒,平心静气地讲了有关马磊和温妙紫的事。
“是,是高满鹏?”齐景麟在震惊中听完讲述,暂时忘却了愤怒。
“不确定。”裴无厌淡淡地,但却像是宣布一样,“殿下,有关此事臣已经尽力,臣不想再染指此事,若殿下仍要追查,请另寻他人。”
虞青凤苦笑。裴无厌啊裴无厌,你还说齐景麟要耍小孩子脾气。你自己才孩子气好吗?跟齐景麟稚气,说这种当甩手掌柜的气话。
“你,你什么意思?本宫还未追究惩戒你让公主畏罪身亡之罪,你居然还……”
裴无厌理直气壮,“殿下大可追究,臣领罚认罪。”
“你,裴无厌,我都还没说要跟你绝交,你竟然要跟我绝交?”齐景麟真的急了。
裴无厌索性点头承认,“没错。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后你是储君,我是臣子,仅此而已。”
“哼,绝交就绝交!我看到你就会想起我那可怜的妹妹,以后不见也罢!”
程敏容拉了拉齐景麟的衣袖,“殿下息怒,殿下何必口是心非,您之前不是说……”
齐景麟打断程敏容,“我说的原谅是在他肯认错的前提下!”
虞青凤也拉了拉裴无厌的衣袖,小声说:“要不就认个错吧,给太子一个台阶。”
裴无厌倔强摇头,“不给。我没错凭什么认错?我也很生气。”
虞青凤和程敏容目光碰撞,突然惺惺相惜了。
与齐景麟的会面不欢而散。
虞青凤感觉自己围观了一场幼儿园战争,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男人至死是少年。
回程路上,虞青凤后知后觉,为什么齐景麟还是要在寝殿与他们俩,仅仅是他们俩会面。
马车上,虞青凤凑到裴无厌耳边耳语:“你跟太子早就商议好,演一场绝交的戏给潜伏在东宫的细作看,是不是?”
裴无厌惊讶转头,“我就不能真的很生气吗?”
“可他是太子啊,你这样,太有恃无恐了吧?”
裴无厌戏谑:“有恃无恐,这不是你的特长吗?怎么,就只允许你们小女子闹脾气耍性子,就不允许男子发泄情绪?想憋死我们?”
虞青凤轻轻给了裴无厌肩膀一拳,“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想听不正经的。”裴无厌一把抓住虞青凤的拳头,握在手中,身体向虞青凤倾斜。
虞青凤没有躲闪,任凭自己的拳头完全被裴无厌的大手包裹,索性听话,不正经,“你跟太子就好像是小情侣吵架一样,幼稚。”
“大概我们都有孩子气的一面吧。”裴无厌自嘲,“我估计,一个月到三个月之间,我们差不多同时消气。等吧。”
“那,高公公的事,真的不管了?”虞青凤追问,其实她是明知故问,知道裴无厌不可能不管,她想问的是:真的暂时不管了?
“唉——”裴无厌长长呼出一口气,“真不想管,但又不得不管。”
这话简直是虞青凤的心声,她也不想掺和,但是不行啊,这是主线剧情,不玩通关回不去啊。
“青凤……”裴无厌咬了咬嘴唇,“我以前总是在意你嫌弃我不够聪明,总想跟你证明自己的头脑。直到现在我才后知后觉,我与蔺鸣……”
虞青凤明白裴无厌什么意思,但就是要装作不懂,等着裴无厌说出来。
“蔺鸣投你所好,给你机会出风头,欣赏你意气风发,默默守护在你身边,有危险时不顾自己安危舍命相救,甚至是本能反应……”
虞青凤冷笑一声,把手从裴无厌手中抽出来,“我还当裴大人要跟我说什么,原来是替蔺大人表白来着。”
裴无厌的手还维持着握着的姿势,迷茫窘迫地望着自己的手和虞青凤,尴尬地吞了口口水,“我只是觉得被蔺鸣比下去,没有颜面对你……”
果然,裴无厌又一次没有出乎虞青凤的预料。虞青凤暗暗感叹,她可真是把裴无厌给吃得透透的了。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喜欢竞争?说到底,男人该死的自尊心啊。
“那就成全我跟蔺大人啊,他不是跟你提过嘛。蔺大人对我那么好,裴大人也觉得他值得不是吗?唉,我也这么大年纪了,在这里算是大龄剩女,早点找到归宿挺好的。”
虞青凤丝毫不掩饰自己说气话的口吻。反正是老套路了,演起来也确实痛快。
裴无厌霸总附体,又握住虞青凤的手,“你若是对蔺鸣有回应,我绝对会假公济私,把他赶出大理寺。”
“那我只好跟着蔺大人一起离开大理……”虞青凤还想斗嘴。
裴无厌一拉虞青凤手腕,把她拉入怀中,凑近,两张脸近在咫尺。
“你这张嘴……”
“怎么?”虞青凤毫不退缩地挑衅。
“如果再说我不爱听的话……”
“怎样?”虞青凤把挑衅进行到底,反正后果她不怕,反而有些期待。
裴无厌越靠越近。
虞青凤的那只戴着裴无厌亲手编织手链的手腕被他握住,已经放在了他的胸前。虞青凤的身体也马上要贴上。
终于要开始正式撒糖了吗?虞青凤心跳紧张之余不忘吐槽,他们这部剧属实有些反套路了。这都多少集了,男女主还没亲上。赶紧走完流程,更进一步吧。感情线都落后主线剧情多少了。
裴无厌的脸越来越近,清澈双眼,在虞青凤的眼和唇上上下游移;高耸鼻梁,优美弧度,稍稍调整角度;微张的双唇,诱人的唇珠马上就要最先碰触……
马车突然颠簸,虞青凤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
瞬间,虞青凤真想杀出剧情,找到编剧决一死战。虽然她知道她现在经历的一切也许不是编剧的锅,可是她的一腔怒火就是得找个人发泄。
气氛都烘托到这份上了,当事人的男女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再多一秒钟就能升华了,编剧居然玩这套路!
虞青凤证明,每当这种套路打出来,不光观众要骂人,主角才是最想手撕编剧的。
裴无厌也顺势向前倾倒,为了避免他压在虞青凤身上,他用一条手臂揽住虞青凤的后背,另一只手臂支撑。
“裴大人虞司直,没摔着吧?路面有石块,卑职大意,请二位大人恕罪。”
车外的马夫想要打开车门查看。
“没事。”裴无厌赶忙出声,阻止马夫开门打扰。
虞青凤把裴无厌当做扶手,拉扯着支撑,艰难起身,坐好,想等等看被打断的进程能不能继续。
裴无厌却没了刚刚的胆量和兴致,羞赧躲闪眼神。
虞青凤暗笑,裴无厌的霸总附体都是演的啊。
接下来的半个月,裴无厌没有等来陛下降罪或者穿小鞋冷板凳,却等来了皇帝不知道第几次封赏国师。看来皇帝是真的把亲生女儿的案子抛到了脑后。
裴无厌自认为对国师也非常了解。
国师名叫东方曌,现年四十岁,曾经是钦天监,原名东方赵,深受皇帝重用。后来他自称受到得道高人的点播,开始炼制丹药。
皇帝吃了他的丹药,竟然真的治好了顽疾。
仅仅一年时间,钦天监变成了国师,皇帝钦赐改名,赐了他一个相当了不得的“曌”字。于是大雍朝便有了一个赫赫有名的东方国师。
只不过这个东方国师只是深受皇帝一人的宠信,大臣和百姓口中,他就是个祸国的老妖精。
蔺鸣和廉书荣再次背地里咒骂东方曌,议论皇帝沉迷于长生丹药。
不过换个角度,若不是如此,皇帝至少也得治大理寺一个处置不当的罪名,毕竟齐遥也是大雍的公主。
也就是说,朝中大臣们每月都会上奏参一本的东方国师,百姓口中的大奸臣,竟然也算是帮了他们大理寺一个忙。
裴无厌总结,大雍的危机,皇帝和太子的危机来源于东方曌,大理寺的危机来源于高公公。他们现在要日防夜防的敌人是高满鹏。
虞青凤深表认同,齐景麟和东方曌,那是S+古偶的剧情,主角和大反派;高满鹏则是他们这边B级古装悬疑剧的大反派。
虽然两部剧串剧了,但是还是两条线,各自有各自的任务,各自攻克各自的难关。
又等了半个月,裴无厌也没有等来齐景麟消气,召见他去东宫和好如初。
裴无厌有些慌了。按照他的原话:不应该啊,我都消气了,太子怎么还在生气?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大理寺的簿籍馆已经修葺完毕,裴无厌觉得他理所应当去东宫汇报一番,毕竟修葺簿籍馆的钱是齐景麟出的,去道个谢算是尽臣子的义务。
对于裴无厌给自己找的这个台阶,虞青凤拍手叫好,并表示一定要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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