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977年冬离开青山大队，三年了，卢月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婆婆，刘福。
她呆怔当场，头发黢黑的刘福涌上来摁着她就是拳打脚踢，再加怒骂。
‘啪！砰！’
“贱人！抛下一家六口往外跑过好日子！老天爷怎么还不劈死你！
“要不是老娘拼了，背井离乡跟出来找你，你还要逍遥快活多少年，你怎么不想想你男人……”
婆媳俩的出现令在场人都很是惊讶，好姐、大喜、二喜都不哭了，愣愣看着。
好姐最先回过神，她拍一下大大的头，大白狗调转方向，直奔街道办找陈翠花。
此时。
“哎哟，福婶你怎么偷偷跟过来了？！”徐红梅上前拉架，焦头烂额中带着忐忑。
“别打了！别打了，让人看笑话……”
周边围着的人已经很多了，还有人在想要不要叫公安。
但刘福在青山大队撒泼耍赖惯了，口中喊出的话令人迟疑。
“什么笑话！这是我儿媳妇，婆婆打儿媳妇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必须教训我这个不守妇道的儿媳妇一顿！”
“旺旺！”
大大吼声响亮，好姐惊喜扭头，大喊，“奶！坏老太婆打月姨了！”
只见狂奔的大大身后，陈翠花深一脚浅一脚，急匆匆的赶回来。
听见好姐的话，陈翠花喘口气，拍一把大腿。
“我还以为你被打了，哎呀急死我了，哪……哪个坏老太婆，哎，刘福？！”
陈翠花看见刘福，盯着她，目光烁烁，竟让刘福抓着卢月的手松了松。
她梗着脖子，“什么坏老太婆，陈翠花，老娘就是刘福，怎么，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吧？我也是来过榕城的人了！”
陈翠花嘴角抽了抽。
趁此机会，卢月挣脱刘福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四肢被拽疼，脸也疼。
悲从心来，卢月哑声大喊。
“你把我当什么儿媳妇？你把我当生子孙后代的机器，你只想让我在家带娃洗衣服做饭，可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啊……”
刘福伸出手指指着她，话语里质问意味十足。
“但那是你生的小孩，你不管谁管？你怎么当妈的？你把四个孩子丢在乡下，想没想过别人怎么骂他们，骂他们有娘生没娘养啊！”
卢月身体轻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刘福自觉占据道德制高点，望望四周越来越多的人，继续怒骂。
“城里好啊，你回城里过好日子，想没想过最小的四沐被你丢下的时候才一岁多，她应该吃奶，被你丢下天天哭天天嚎……”
只是稍稍想想这画面，旁观者都为之动容。
更别提身为亲生母亲的卢月，她泪如雨下，嘴里喃喃。
“我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刘福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语气突然变温柔。
“卢月，你收拾收拾，跟我回青山去，以前的事我们都既往不咎，张川也会好好和你过日子，咱一家好好的，把孩子们带大，好不好？”
给一巴掌，再给甜枣吃。
这是刘福来的路上一直想许久的办法。
很好使，卢月泪眼朦胧的望着她，围观的人也应和着。
“回去吧，你婆婆真好，还愿意接纳你好好过日子。”
“就是，孩子为大，没有妈妈带，怎么可能健康长大？受点伤当妈的心都疼啊。”
“哎，城里没什么好的，孩子和男人在哪，哪就是家，是不？”
……
在这片对卢月的劝和声中，陈翠花的冷嗤是那么刺耳。
“嗤！”
众多事实证明，事情和陈翠花扯上关系，就总不能如愿。
刘福赶紧低头去拉卢月，强势道，“走，跟我回去。”
“等等！”喊停的不是陈翠花，是大队长媳妇徐红梅。
她尴尬不安，匆促走到陈翠花身边，似是才有胆子说话。
“福婶，翠花婶和卢月在榕城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们家张川和邻村的寡妇牵扯不清，寡妇顺走你们家的钱，你们家焦头烂额的……”
话还没说完，刘福脸色一变，甩开卢月，对徐红梅暴跳如雷。
“姓徐的！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家川子是这样的人吗？他一直惦记着卢月，这是他孩子们的亲妈啊，你！徐红梅，你是不是不想让卢月跟我回去，你想让孩子们没妈啊？”
徐红梅连连摆手，着急，“翠花婶，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王霞和小芳她们。”
众人目光落到旁边几个举止拘束的女人身上。
王霞接住刘福目光，犹疑一瞬，“川子确实想着卢月……”
徐红梅很是震惊。
“王霞，你怎么能昧着良心说这话？？川子是想着卢月吗？他天天都在家里骂卢月，他把被骗的事都怪在卢月身上，说卢月不走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你怎么……”
刘福挽袖子，怒而上前，“老娘给你机会你还来劲了是吧，老娘让你说，说个屁！”
徐红梅往后躲，陈翠花竖起手，冷言冷语。
“刘福，吵架归吵架，动手性质就不一样了，榕城可不是青山大队，任你趴地上喊几声你死去的男人，公安就能把你给放了！”
刘福止步，她咬牙切齿。
“我不打架！我就是不明白徐红梅究竟有何居心，总之，卢月今天必须跟我回去！”
“她不能回去！”这五个斩钉截铁的字，由跑进的方农嘴里喊出。
他气喘吁吁，眼神却盯着奶：奶，快发挥啊！我和月姨合伙办理发店呢，可不能让月姨再被坑回去了。
陈翠花接到孙子示意，轻颔首。
她看着刘福拽卢月，冷笑，“刘福，你想让卢月带着钱回去给你家还债吧？你知不知道她欠钱了。”
“啊？”刘福不敢置信的接话，扭头看卢月，面露凶光的质问，“真的？”
关于钱，方农最能接话，于是不等卢月言语，他反应极快。
“真的！她去年生病需要钱，和我认识的一大哥借两千，我大哥让她年底必须还完，不然就是一条腿或者一只手抵债！”
刘福颤抖了下，又狐疑的问，“你们该不会是唬我吧？”
陈翠花冷笑。
“这有什么好唬的？不然让农农带你去找大哥，介绍一下你就是卢月的婆婆，卢月要是还不清钱，就让大哥找你要，缺手缺脚也找你。”
刘福瞬间胆怯。
她僵硬时，陈翠花看着卢月，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
“你怎么还傻着？你快拉住你婆婆，让她和你一起去刷盘子挣钱啊，她虽然脑子不好，体力也不咋样，但挡住脸，总还是个活的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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