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有理。”
牛校尉赞同点头,随后又担忧道。
“上交的银子太多,也就是所认罪名越大,会不会让陛下严惩?”
过河拆桥的事,朝廷也不是没做过。
前些年为吸引百姓去北疆开荒,答应去了就分田,还会给一头耕牛。
结果有百姓拖家带口过去了,官府只发一把锄头,种子还要写欠条赊账。然而后悔了也回不来,官府不开路引,去了外地就是流民。
牛校尉怕朝廷说是赎罪银,等罪也认了钱也交了,转头就是镇抚司登门查案。
“这罪需要有选择的认。”
李平安说道:“诸如牢里贩卖伙食,亦或者盘剥犯人之类,属于有目共睹的事,认不认都不影响。”
牛校尉点头道:“牢中谁都免不了这罪,朝廷当真想查,认不认罪都跑不了。”
“陛下为了更好收赎罪银,这类不影响民生的罪名,定会宽宏大量,否则这银子收不长。”
李平安说道:“同时牛叔还可以表示,牢中银子一直能交,是充盈内帑的财路。”
“很好,很好!”
牛校尉连声赞叹:“我这就去盘算,该交多少赎罪银。”
李平安提醒道:“此事须与司狱大人说过,牛叔莫要一个人交钱。”
“这是当然。”
牛校尉微微颔首,他不能也不敢吃独食,
天牢上下一体,单单牛校尉交了大笔赎罪银,就显得同僚不忠君爱国,凭白与人结仇。
“平安帮了我大忙,牢里还有空闲的差拨,回头你领一个。”
天牢许多职位吃空饷,本该有十几个差拨,实职的只五六个,匀出一个给李平安很容易。
李平安摇头道:“多谢牛叔,我现在过得就不错,无需再麻烦了。”
“那便随你。”
牛校尉说道:“以后有事,尽管与我说,定帮你办的妥帖。”
“牛叔忙,我去巡逻了。”
李平安回到天牢,寻了个安静处,仔细思索自己一言一行。
大体没有过错,也没有敏感的字句。
出了主意,没拿好处,也算不上牛校尉派系的人。
牛校尉巴结上张嵩,将来后果难料,李平安须保持距离。
至于牛校尉答应的帮忙办事,说不上有多么真心,却也不必担心哪天莫名其妙,成了某个案子的替死鬼。
大雍不是后世法治社会,即使躺平不求上进,也有性命之危!
“尽量让自己变得有价值,同时勤奋修炼武道,获得社会关系和个人武力双重保障……”
李平安自知天资平庸,前世只是个享受福报的牛马,论阴谋算计远远比不过朝堂衮衮诸公,唯一的优势就是更科学的思维方式。
反复推敲,必有所得,
“这狗日的世道,我就想平平安安的活着,怎么这么难!”
……
元武三十三年。
二月。
大雍集结十万大军反攻西楚,仅一月时间就夺回失地,又连破七城。
西楚皇室一日三惊,命大军死守鹿山,同时遣使求和。
……
三个月过去。
天牢发生了巨大变化。
刘司狱升任礼部主事,品级升的不多,却是踏出了关键一步。
多少官吏四处辗转,蹉跎了一辈子,也入不了六部当官。
刘主事有首辅做靠山,将来前途无量。
牛校尉如愿以偿,离开吃了五世的铁饭碗,调为南城兵马司统领。
麾下三千兵卒,负责维护南城治安,可以说颇有实权。
其余官吏各有升迁,唯有陈书吏原地不动,据说请了告老文书,举荐自己儿子接任。
寻常时候不能这般操作,朝廷还要维持脸面,念在陈书吏有功不请,破例允许父位子承。
这些事,与李平安关系不大。
狱卒属于胥吏,论籍贯连平民都不如,升到顶就是差拨。
“牛叔人不错,希望以后别在牢里见面……”
年关过了。
天牢换了新司狱,姓郑,体型削瘦。
郑司狱上任不久,寻了个理由,命人拿下了一个差拨一个狱卒。
众所周知的贪墨受贿,经查证据确凿,当天就关进了天牢。
“本官为官十六载,两袖清风,绝不允许贪墨之事!”
郑司狱说话时大义凛然,如果把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遮掩下,效果会更好。
正常情况更换司狱,有天牢一系官吏支持和制约,不会这般杀鸡儆猴。
奈何牢中官吏大换血,郑司狱为了迅速掌权,选择了最粗暴好用的手段。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儿!
棒子没有具体目标,打到谁算谁倒霉。
李平安倒是没有担心,刘主事交接职位的时候,特意提过一嘴。
“平安是个不错的……”
简单一句话,就将李平安扫出了棒子打击人群,官官相护,护的范围很广。
打过棒子后的甜枣,就是提高了分润的银子。
如李平安负责巡逻,每月能多收三五两。
这钱不用郑司狱出,而是将牢里犯人的伙食价格,上涨了四五成。
狱卒多拿一成,官吏多分三成。
皆大欢喜!
这日。
牢里来了群新犯人。
个个身宽体胖,不说是西楚官吏,还以为是哪个酒楼的厨子。
刘司狱下令,严厉审讯,若能问出西楚军情,朝廷重重有赏。
“事关国朝安危,问出了有用情报,可以换成良籍,成为官员也不是不可以!”
狱卒们听了顿时兴奋不已,籍贯影响的不止是自己,子子孙孙都是贱籍,不能读书科考。
西楚文武官员进天牢时,个个身上带伤,显然已经受了严酷刑罚,大多数该说的已经说了。
狱卒们并不在意,多少嘴硬的犯人,进了天牢都乖乖认罪。
人心里秘密太多了,只要手段厉害,小时候几岁尿床都能问出来。
李平安没参与审讯,不过第一次见外国人,站在牢房外看热闹。
狱卒轮番上阵,使出压箱底的酷刑,真的审出不少有用的东西。
譬如名为魏御的将军,负责押送粮草,路上偷偷卖了一半。
还有个监察军械的文官,与西楚工部侍郎勾结,铸造战刀时用劣铁代替精铁。
其他几个文官武官,没一个底细清白,左捞右捞把西楚军捞空了。
李平安听的目瞪口呆,许多贪墨手段令人咂舌,简直毫无底线。
“难怪西楚败的这么快,大雍至少还没烂透,前些年还能北征草原!”
大雍朝廷很烂,老百姓很苦,然而比起烂到根子里的西楚,军备实力仍然远远超过。
这个比烂的时代,谁烂的慢谁就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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