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与其说卫圩在家里学习、生活和工作,倒不如说他是蜗居在家。如果他离开了家,恐怕连道路都找不到并且都走不稳当。而家里存在着理想和虚无缥缈的追求。只有在家,才能想出、做出并能实现、完成所思所想的全过程,对卫圩来说,离开了家,根本无用“武”之地。只有家的氛围中,才能发挥他的聪明才智。只有在家里和母亲的庇护下,才得以实施所有的想法、做法。他不读书时立下的宏愿一一学习现代汉语词典的进度并不明显。随着平静、舒适、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生活,当初那种心血来潮、感情用事的热度,不但减缓了许多,而且有逐渐放弃的可能。开始的想法和做法,完全被家里美好的氛围所取代。而他最大的收获是逐渐认识到钱的重要性,人们在不择手段的想钱、追求、获得钱的心态和动态,同时感知着卫圩。“没有钱,一事无成。”虽然这句话是别人说的,他却牢牢的记住了。与此同时,他充分验证了钱的意义和作用,于是他开始索取钱财,而一直为这个家付出的父、母是他第一猎取人。不过,父母怎么可能满足一个不劳而获又贪婪成性的人呢?首先他要从父亲那儿找到突破口。于是,他和父亲谈过后,便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
“要和你妈商量好。”卫大平说。然后他的钱必须打到卫圩的卡上(两个月一起给都不行)。他见到钱,高兴之余,“就是钱太少了。”尽管他这样想,但心里还是踏实的。有一次,卫大平和儿子开着玩笑:“把钱给你妈……”
卫圩立刻翻脸,还出口不逊。
卫大平心说:“别惹乎他了。”
每月发工资的时间和打的时间同时掌控在卫圩的手中。经过他的一番操作,卫大平被无理的儿子,折磨的没了脾气。一切顺理成章后,卫圩对桑梓馨说,“妈,我来给你保管着钱。”
“……?”桑梓馨明白,她的工资如果到了他的手里,这家人真就要喝西北风了。她记起几天前的一件事儿,卫圩让桑梓馨买麻辣烫,“妈这儿没钱了,你先借妈十元钱,以后妈再还你。”
卫圩立刻说:“我没钱,你上我姥那儿借去。”
桑梓馨听了这话,恨不得有个地缝都钻进去。
每天早晨睁开眼睛,卫圩的脑子里就是钱的概念,于是他任其在脑子里飘然着、徜徉着。当他享受够了,直接叫着桑梓馨。“妈,给我拿衣服。”桑梓馨听到他的喊声,急忙来到房间里,“把衣服递给我。”他说。尽管桑梓馨知道衣服就放在床上,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然而他仍要喊她。虽然她满心的不解,还是把衣服、袜子拿给他。当他穿好了衣服,下了床,懒洋洋的走出房间时,桑梓馨急忙来到儿子的房间里,给他叠被、铺床、打扫房间。他上完厕所便开始洗漱。这时,桑梓馨己经把儿子的房间收拾好了。他从客厅走回房间,坐在桌上,这时,桑梓馨己经把饭菜端了过来。当儿子吃上饭,她才开始做饭,等她的饭开锅了,儿子也吃完了。桑梓馨过来,把残羹碗筷收拾出来,她才坐下来吃饭。有的时候,从起床到忙乎完儿子,她却没有了胃口。但她还是硬往下咽,她要上班,还要努力工作。
卫圩不和母亲交流,他的话多半是命令的口气。然而对于这样的交流方式,桑梓馨早就习以为常了。开始她还有感觉,但是时间一长,只有接受照办就是了。无论儿子再说什么,她都言听计从,认真去做。久而久之,桑梓馨对儿子并不抱什么希望了。不过,“现在的孩子都这样。”她想。而卫圩的想法和做法,是母亲份内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认为:生活就是这样,和日出日落一样的自然。他静静的站在屋里,面对着明媚的阳光,他会产生许多的感慨?有的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感慨出现在哪里?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坐下来苦思冥想,尽管他的想法背离了常理;背离了正常规律;背离了自然法则。而他的想法和做法,竟然把他带到神奇的梦幻中一一钱,一张纸而已,怎么就有这么神奇的威力?魔幻般的力量可以让人发疯;可以让人不择手段;可以让人丧心病狂。没有钱,人就活不了,世界也暗淡无光。穿衣、吃饭、做事情,都得用钱来支撑。那么,人为什么要吃饭、穿衣服?哦,他听人说:衣服是遮羞保暖,吃饭是增加能量。人们在食物中获取营养,再将能量和营养输送到体内的各个器官,使五脏六腑发挥作用,同时来完成生命的升华与延续。为什么要管父母叫爹娘、爸妈?简直神奇的不得而知。每每想到这些,卫圩都很兴奋,尽管自己找不到准确的答案,但他很满足。
卫圩从超出常理的想象中回到了现实。想到外出打工的父亲,他和母亲天各一方,只有这样,才能成全自己。父亲知道儿子待在家里的不易一一什么都没干,给点钱是应该应份的事情。也许,这就是父子吧,不然他怎么会给钱呢?母亲也应该学着父亲的样子,给儿子点钱。尽管母亲的钱用在家庭生活和日常开销上,但也应该给点儿。他知道一个理儿一一母亲最疼爱儿子。
然而,他向父亲索取钱财的态度一直没有改变……如此以来,成了万元户的卫圩并不满足于现状。当他面对钱的时候,许多想法和做法一一他的任性,他的自觉,他的不由自主,促使他急着走出家门,径直走到银行,把存的钱全部取出来,毫无遮拦的把钱拿在手里,大摇大摆的穿过银行大厅;走上大街;走进楼道;登上楼梯,回到家里。进屋后,母亲也下班了,他立马说。
“妈,去我姥家吧。”
“怎么想起去你姥家?”她一边脱着上衣,一边问道。
“去我老家吃饭。”他认真的说。
“你舅的孩子都两岁多了,你们还没见过面,就这么空着手去?”桑梓馨试探着说道。
“你替我给钱。”他非常强势的说。
“那样好吗?”
“我也不挣钱,给点就行呗。”他接着说:“你把钱给我,我给。”
桑梓馨只好尊重儿子的想法。
姥姥、舅舅、舅妈(还是结婚那天见过面)见到他们娘俩来了,都很高兴。
进了屋,卫圩急忙从兜里掏出钱,递给玩耍的弟弟。
“……给什么钱?”舅妈对卫圩说,而卫圩听舅妈这么说,就想把钱从孩子手里拿回来。紧急之下,桑梓馨把孩子抱在了怀里。一切都平静后,桑梓馨和弟媳妇进了厨房,姥姥逗着孙子,桑子轩擦着客厅里的物件。这时,卫圩突然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在小弟弟眼前晃着。而好奇的弟弟并不客气,从哥哥手里夺过了钱并抱在怀里。
被突如其来搞得大惊失色的卫圩,就要把钱抢回来。
外甥这种小把戏,桑子轩早就领教过了。他手急眼快,抱起了孩子,一边说:“儿子,你哥把钱给你了。”
儿子听了爸爸的话,手里的钱攥得更紧了。
卫圩心里“咯噔”一下,当着姥姥和舅舅的面,他不好把钱抢过来。他脑袋一片空白,如饥似渴的瞅着孩子手里的钱。
这时,饭菜已经端上了桌。
桑梓馨看着孩子手里的钱,明白是咋回事儿了。
“大姐你看,你儿子把钱显摆到我儿子的手里。”桑子轩玩笑着说。
“儿子,快把钱给你哥。”由好一边说,一边向孩子要钱。孩子知道妈妈说的啥,并没有撒开手里的钱。
“让他拿着吧,拿够了……”桑梓馨说。
她终于明白:儿子为啥主动要来姥姥家……她不想再说什么了,因为她早就知道儿子的德、行。当初发生时,桑梓馨很挂不住面子,回到家,她苦口婆心的告诉儿子,无论怎么说,都等于白说。她真不知道,儿子怎么长成这样?不过她想:儿子总是这样,是因为他又不挣钱?
卫圩没有把钱拿回来,心里本来就窝着火,又想到舅舅揭短的话,他“霍”地站起来,怒气冲冲的出了门。
由好一再叫着外甥。
“不管他,咱们吃饭吧。”桑梓馨愤愤的说。
“这孩子随谁儿呢?”桑子轩无奈的说:“怎么说也没记性,不但不思悔改,而且越发的膨胀。”
“子轩,你别这样说人家孩子。”由好说。
“在这个问题上,大姐并不护短……”桑子轩说。
本来是顿团圆饭,但谁儿都没吃出滋味来。
桑梓馨回到了家,把钱拿给了儿子,当他见到妈妈递过来的钱,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你吃饭了吗?”她问儿子。
卫圩只顾摆弄着钱,根本没有理会她。
卫圩躺在床上,脑袋枕着胳膊,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沓儿钱。他突然坐了起来,穿上衣服,郑重其事的摆弄着钱。他不眨眼的看着钱;直勾勾的盯着钱,直到眼睛模糊不清,酸痛难耐时,他才把钱一个一个的摆开一一桌子上,衣柜旁,床上……钱在他的眼里突然闪闪发光,一道道金光,将他托上金碧辉煌的殿堂。他在钱的海洋里翱翔、畅想:可以有一套别墅了;可以有口福了;做自己喜欢的事儿;还可以穿金戴银,站在人群中,仅凭一米八十多的个儿头……他用力嗅着钱的味道,简直是他日思夜想的味儿。他望着不断向外喷发的钱,手足无措的想,“我发财了,真的发财了。”他手里的钱开始膨胀起来,钱直接顶着心脏,使他喘息困难,窒息一样的难受;胳膊开始肿胀……他突然松开手,同时张开了胳膊,“反正都是自己的。”他想。霎时间,满屋子都是钱,他高兴的忘乎所以。当面对满屋子钱时,他却犯了难。这些钱到底放到哪儿?还要放到银行里吗?银行安全吗?保险吗?不行,要想个好办法,好地方放钱,不然……他的眼睛干涩、红肿、发痛……他眨着酸痛的眼睛,瞅着摊开的钱,情绪突然一落千丈。当他再看到这些钱时,那种幸福的感受已经荡然无存,同时苦涩与惆怅计上心头。“多咱能让梦想成真呢?”
卫圩陷入了想象中,而这种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始终伴随着他的生活经历和成长阅历。作为流通的货币一一钱,它真有那么大的魔力?人们想它、见它时就那么亢奋?给人无穷无尽的力量?心怀不鬼的人,为了它而走向极端?钱揣在兜里,可以心安理得的活着。同时,为了钱,可以奋不顾身的去死。它到底有多大的诱惑力?但是卫圩要说:没有它,人就无法生存,世界将变得冷酷无情。然而当他不劳而获的达到取之有道时,他怎么能想得出其它获取钱、财的好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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