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疑虑重重,舟至北岸后,将张五哥尸体掩埋了,继续赶路。
天黑时分,来到一处山坳。马纯良打算在此胡乱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薛宫道:“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夜晚时有野兽出没,甚为危险。”马纯良笑道:“那还是算了罢。”
二人又走了三五里路,瞧见不远处有座山庙,赶忙过去。马纯良上前敲门,半天并无人应。索性推开门进去,里面黑压压一片,凝神细看,四面供着罗汉尊者,张牙舞爪,凶神恶煞,好似夜叉恶鬼要吃人一般。薛宫毕竟是知音阁五友之首,见多识广,武功高强,因此全无惧意。马纯良这两年经过历练,也已成熟不少,所以也不害怕。二人打算就在这里睡一夜,天亮以后再走。
马纯良转身将庙门关上,随便找了个空地躺下便睡。薛宫往蒲团一坐,背靠柱子也睡了。忽然有东西滴下来,正好滴在薛宫额头,他顺手一擦,以为屋顶漏雨了,想起外面并没下雨,将手凑近眼前细看,掌心鲜红一片!忙朝屋顶看去,赫然发现一颗人头悬在半空!
薛宫一惊之下纵身跃上屋梁,解下绳子定睛一看,“豫州鲁大先生!”
“凶手惯用利刃割喉,看来张五哥和鲁大先生是被同一个人所杀。”马纯良看着伤口说道。
薛宫感到有人在公然挑衅知音阁,如果这件事不查清楚,知音阁太湖雅会以后就没人会来参加了。正暗想着,忽听墙外有微弱的呼吸之声,身形一动,瞬间破门而出,朝墙外追去。
夜色下只见两个黑影急忙逃去,薛宫随即追了上去。堪堪将要追上之际,只听“嗖”的破空声传来,薛宫侧身一闪,一支暗器“叮”一声插入身后地下。只一瞬间,那两个黑影便消失在蒙蒙夜色之中。薛宫捡起那支暗器一看,原来是一炳鸳鸯钺!
“军机处为什么要杀这两个人?”马纯良端详着那炳鸳鸯钺,疑惑不解。
薛宫皱眉道:“不管什么原因,都是对我知音阁的严重挑衅。此行建康,只怕还会遇到更多棘手的事。”
马纯良仰首道:“这背后无论是什么势力在捣鬼,只要与咱们为难,咱们就跟他奉陪到底!”
薛宫拍着他肩膀,点点头。
第二日,他们将鲁大先生的头颅埋葬了,继续赶路。至日暮时分终于到了建康城外,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
建康城内夜间生活甚为丰富,街上酒肆茶馆、秦楼楚馆、赌坊妓院,应有尽有,热闹非凡。二人腹中早已空空如也,看到前方有家“凤仪客栈”,进去要了一桌饭菜,准备美美大吃一顿。
就在此时,一个小乞丐闯了进来,左顾右盼一圈,走到马纯良桌边,笑道:“这位公子,能不能赏点残羹剩饭?”马纯良见他年纪不大,一脸稚气,顿时心生怜悯,将桌上几盘尚未动筷的菜,端起来送他,笑道:“小兄弟,一定饿坏了罢,快去吃罢。”
小乞丐接过菜,转身走到门口,叫道:“雪姑,快来吃饭喽。”话音未落,转出一只雪白的猫,喵的一声扑入他怀。小乞丐将几盘菜放到它嘴边,那白猫闻了一下,不再理会。小乞丐嘟起嘴,失望道:“怎么,你不喜欢么?”说着将几盘菜统统扔掉。
马纯良又惊又气,朝他道:“你这个小......小孩子,为什么平白无故浪费食物?!”他怕直呼小乞丐,会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小乞丐头一歪,“这些饭菜不是你给我了吗?既然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我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得着吗?”
“你不向我要,我能给你吗?”马纯良质问。
小乞丐嘻嘻一笑,“我的确向你要了,可我说过是给我自己要的么?”
马纯良一怔,不知如何接口。
店小二赶紧跑过来一边安抚客人,一边朝小乞丐怒骂,“哪里来的叫花子,快滚出去!不然小心老子揍你!”说着举起拳头,作势吓他。马纯良以为店小二真要打他,忙拦住道:“算了,到底是个可怜人,放他去罢。”小二这才作罢回去。
马纯良气呼呼的不再理那小乞丐,自顾自地吃起来。
忽听小乞丐大哭起来,马纯良忍不住好奇,望了他一眼,见他真的哭得很难过。马纯良实在看不下去,没好气道:“你又哭什么,是不是没了父母,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说到最后,声音柔和下来,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小乞丐双手揉着眼睛哭道:“雪姑被坏人抓走了,雪姑不见了!”
马纯良心想不就是一只猫么,值得如此撕心裂肺吗,转念一想,在我心中那不过是一只猫,在他心中也许跟亲人一样,他本来就没了父母亲人,如果再失去这只猫,岂不是更加孤苦无依?
于是温言问道:“你先别哭,那个坏人朝哪里跑了?”
小乞丐用手一指,“就朝前方跑了。”
马纯良咬咬牙,朝薛宫道:“大师兄,你先慢慢吃,我去去就回。”说罢转身带着小乞丐追去。
二人沿着长街跑了不过半里路,小乞丐已经气喘吁吁,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马纯良问:“该朝哪个方向追?”小乞丐一指左边,又追过去。如此拐了几个弯以后,来到一条河边。
眼见四下无人,马纯良疑惑道:“小兄弟,咱们是不是认错路了。这里如此空旷,没有人啊。”
小乞丐顺势坐在河边一块大青石上,朝马纯良道:“你也来坐下歇一歇。”马纯良知道他早已精疲力尽了,只好陪他暂坐片刻。
小乞丐抬头笑道:“今晚的月亮真圆。”
马纯良举头一看,夜空中繁星璀璨,一轮明月挂在中天,银色月光洒落下来,照得地上白昼一般。
忽听小乞丐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纯良微一错愕,回道:“我叫马纯良。”
小乞丐喃喃道:“马纯良......嗯,的确很单纯善良。”
少顷,马纯良道:“歇息好了么,咱们快去寻猫罢。”
小乞丐站起身道:“我知道它在哪儿,跟我来罢。”说着走了。
马纯良只好跟在他后面,片刻后来至一座城门前。小乞丐笑道:“雪姑就在里面,我听到它的声音了。”马纯良望着高大的城门道:“可是该怎么进去呢?”小乞丐神秘一笑,“我有办法。”说着双手捂在嘴上,发出“布谷,布谷”的叫声。
只见城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小乞丐拉着马纯良道:“快走。”刚一进去,身后城门吱吱呀呀的再次关闭。
马纯良一看,眼前一座宫殿,月色下雄伟高大,灯火阑珊。心中暗忖这是什么地方,竟然如此富丽恢宏。不禁问道:“小兄弟,你的猫在哪?”
小乞丐嘻嘻笑道:“你看,这不是?”说完一拍手,只听喵的一声,黑暗中跑出一只雪白的猫,跳到他怀里。
马纯良道:“既然找到了猫,咱们快回去罢。我看这里不是久待的地方。”
小乞丐笑道:“大门都已经关了,再开要等到天亮。既来之则安之,跟我走罢。”一拉马纯良,进了宫殿。
来到一间厢房前,推门而入,小乞丐道:“今晚你先睡在这里,明天一早我再来找你。记住,晚上不要出去乱走。”马纯良刚想要说什么,小乞丐已经转身出去,将房门关上了。马纯良看着房间内名贵考究的摆设,柔软舒适的大床,心想小乞丐应该不会害自己,奔波了小半夜,此时坐在床上,默默练了两遍金残所授内功心法,练完之后困意袭来,一头倒在大床上,呼呼入睡。
次日清晨,马纯良还在睡梦中,听到外面敲门声,猛然惊醒,想起小乞丐说今日一早来找他,于是问道:“小兄弟,是你吗?”外面传来小乞丐的声音,“是我。”
马纯良心想终于可以回去了,起身穿戴好衣服,整理好被褥,对着铜镜理好衣冠,转身打开房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姑娘,肤如凝脂,眼若桃花,头上绾着参鸾髻,鬓边插着白玉簪,身穿宝相花纹轻衫,下着缕金挑线纱裙,娇俏华贵,灵动雍容。
马纯良瞧着眼前人呆呆出神,难以置信。
那姑娘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脸上一红,笑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马纯良呆了半晌,才道:“小兄弟,你......你......原来你是个姑娘家。”
那姑娘歪头笑道:“是你一直叫我小兄弟的,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
马纯良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她笑道:“你这么美,为什么要去扮小乞丐?”
那姑娘开心道:“你说我很美?”
“嗯!”马纯良点点头。他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一直跟着父亲镇守边城,后来从师学艺,从未与姑娘有过亲昵接触。此刻见到如此美丽的姑娘,也是他情窦初开,说出的话显得格外真诚。
那姑娘听到他肯定的回答,顿时心花怒放,“你叫我采薇罢。我哥就是这么叫我的。”
“你哥?你哥是谁?”
“以后你就知道啦,今天我带你换一种玩法。”采薇兴高采烈道。
“什么意思?难道昨晚扮乞丐、找白猫,都是你惯常的恶作剧?”
采薇嘟起嘴道:“整天呆在这金丝笼里,谁受得了。不找点乐子,岂不要闷死了。”
马纯良终于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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