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兄小心,只怕有人盯上你了,下船务必寻找官府保护。”
很简单却很直白的一句话,显然是周柏想太多,对啊他这小鲤鱼,还没到龙见龙必然心生感应认出彼此的地步。
周柏默默抱拳,多谢吕定的好心提醒,但没多说。
随后径直下船离开,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和他一起离开的那些“杀手”。
甲板上,老仆主动请缨:“少主,您既然看好他,为何不让老朽把这麻烦解决掉,我看盯上他的人都不简单,应该是边境老卒。”
吕定摇摇头道:“提醒提醒就行,他不愿寄人篱下,既如此生死都不由我们关心了。”
船上都说那两兄弟很普通,只是北境的乡下少年,可他为什么无故烦躁。
下船后,周柏依然没有管周围若有若无吊着的那群人,而是在想一路过来的经历。
不说遇上蛟群暴乱这种事件算倒霉,毕竟十几艘龙船都遇上了。
而余伋和马梁这两人,赴考路上遇到还算正常,可遇到姚平姚安两兄弟却是不寻常了,因为他几次选择,让他成功收下两个人才。
这后面遇到吕定也是,一州潜龙能这么好遇?还有盯上他,想要除掉他的赵家人,这些因缘际会真是妙不可言。
天命、气运、规则……只能说在种种因素作用下,周柏正在面对自己的挑战和选择。
当然,这一遭他好像领先一步,姚家两兄弟明摆着是给定西潜龙的辅臣,结果他直接提前截胡。
但那些对他有想法的暗中鼠辈,是不是不配称为拨动命运的因果?
此时天色已晚,车马行最后的一批马车已经上路前往州城,余伋和马梁二人便是搭乘其中一张马车离开,他们需要按时出发才能赶到下一站过夜。
周柏要么选择留在鸡西城,要么就买一匹马夜间独行。
是的,为了屏卫州城,定州选择在鸡西港建了一座鸡西城,比不上那些坚城,但能给后面城池留下足够的准备时间。
而且在宁江水战,鸡西城也能当作水师的重要防御基地,可以作为转运粮仓。
如今天下无事,鸡西城自然也充作民用,常年灯火通明,日落后反而更加繁华。
周柏走着走着,在路上就突然加速,混进人群之中,嘈杂的港口想从形形色色中找出他还真有点难度。
一直吊在周边盯梢的人傻眼了,这是已经暴露踪迹不成?
不久后,鸡西城外的小树林中,一批身着夜行衣的杀手也得到了消息。
如果有苦口隘的守卒看到他们的脸,一定会十分惊讶,这不是前段时间被惩罚开革的同伴吗?
“混蛋,你们为什么不在船上就动手?”领头气急败坏的怒斥报信手下。
手下有些不服气道:“赵公子,是您自己说的,没有绝对把握不能打草惊蛇,那小子不知道怎么船上所有人都认识,几乎没有下手空间。”
最后一抹落日余晖恰巧照进林中,那橘色光芒下的领头正是赵良骥,他居然亲自带人要伏杀周柏。
“你……!”赵良骥怒不可遏,居然敢如此顶撞他。
不过他不清醒,身边的亲信倒是很清醒,这些兵和他赵家只是合作关系,真正能命令他们的只有上面那位。
在亲信的提醒下,赵良骥冷静下来,转头琢磨该怎么完成这个任务。
他们赵家是对周柏起过杀意,因为这人太过优秀,几乎可以预见周家将取代赵家在平苍的地位。
但赵家父子从没想过要做得这么绝,奈何上面那位催得越来越急。
需要他们马上掌控苦口隘,并且试图安排一个听话的县令来平苍。
可苦口隘又被纪鸿泽盯着,一时难以插手,最后这就成了一个问题,挤走纪鸿泽。
至于如何排挤孤立让一县之尊自己走人,已有前例可循,打击其威望,让他新政失败,让全县家族联合反抗他。
而基于这一点,周柏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只要除掉他,周家必然退缩,纪鸿泽就将直面新政压力。
当然,关键是现在他们可以借着那位的名义,顺道除掉周柏,反正有人收尾。
天庭和朝廷重视科举,可这是相对的。
对于天庭而言,会试及殿试最重,对于朝廷而言,能做朝廷根基的举人和进士才重要。
秀才作为士人,也要关注,但其实每年出事的秀才,往往都不会掀起太大波澜。
而金举人银进士,当周柏成为举人后再动手,那才真是狠狠地在朝廷脸上扇耳光。
过去的历史经验告诉赵家,不能再等,这位可是平苍公认的同进士之才,举人几乎是十拿九稳。
“等,继续等,这周柏胆大包天,喜欢赶夜路。”
“错过这个机会,上面那位可就不会兜底了。”
在赵良骥下定决心后,小树林又重新陷入静谧,里面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官道。
无论是赵家还是这群没有身份的兵,想要当狗,就必须把主人交代的事做好。
不然不仅没骨头,就连死都是最轻的惩罚。
很久很久之后,当林中的人都饿得在啃冷馒头时,一个消息终于从鸡西城传来。
周柏果然如赵良骥所料,他在鸡西城吃饱喝足后,就买了一匹黄鬃马连夜赶路。
这是什么习惯?
秋闱还有大半个月,他急什么,好好休息白天赶路多好。
正常人都会这样,周柏也会,只是他不夜行,如何方便杀人呢?
是的他想明白了,主世界的因果灾劫,是没有考虑到场外因素的,而周柏现在恰好有异世界获得的清明境魂力在身。
“上官道边趴着,走走,准备好!”
“报,那小子没上官道,像是直冲我们这边来了!”很快又是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消息传来。
莫非他要夜宿树林?不,他这是要迎战。
毕竟还是秀才,赵良骥很快就想明白了里面的逻辑,难不成是身上的尉爵给其信心。
但不管怎样,你就算学了点武技和弓术,还对抗三十几名老卒的围杀?
“轻敌,狂妄,自大!”赵良骥面容扭曲,下令迎战。
他这里的布置,足以灭掉任何军中高手,哪怕沙场大将也难以逃出生天!
很快,这些老卒立刻分散到树林中的各个角落,他们拿着弓箭绳索暗器,甚至连强弩都有,这是确保万无一失。
又是黑夜,只是这次有明月星辰。
周柏骑着黄鬃马,趟着皎洁月华,几乎可以说是光明正大闯入小树林。
由于太过诡异,埋伏的人手在他踏入树林前,都有些懵
赵良骥甚至想问,是不是有什么隐秘情报要谈谈,或者周家要投靠?
然而当黑暗的林荫中,一声声闷哼响起时,赵良骥知道不对了,下令全力围杀。
箭失,强弩,包括暗器都有击发,然而他们自己人倒下的声音却依然不断传来。
赵良骥在林子正中都要疯了,几名亲信护卫也是面露惊恐,这次来的不是一般敌人!
不出片刻,再无一名老卒响应他们,这时也该轮到……
砰,砰……
一个接一个护卫,连周柏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这样无声倒地。
“公子,快跑,对方是修士……呃。”
听到最后一个亲信的惊骇之语,赵良骥放弃了,他啪的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放过我,无论你是不是周柏,放过我。”
“我和郡望陈家少爷是好友,我们赵家上面有靠山,我们赵家业有供奉修士……”
然而任凭他的哀嚎如何可怜,也没有一个声音搭理他。
于是赵良骥变得歇斯底里和怨恨,他越喊越怕,生怕突然无声无息的死去,就如之前的所有人一样,一盏茶不到全部死绝。
终于他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你要什么,你说,我全都给你,全都告诉你啊!”
“你们赵家上面是谁,六皇子还是五皇子?”
这清冷的问话声,让赵良骥看到一线希望,可又无比惊骇:“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周柏!”
“是六皇子,是他要掌控平苍,要是杀了我,无论你是谁也扛不住天潢贵胃的报复。”
“哈哈哈,你怕了,你怎么不……”
说字没出口,赵良骥的眼睛突然泛白,直直地倒了下去,死的悄无声息。
从一角缓缓走出,周柏叹息低语:“唉,话太多,懒得问。”
半晌之后,一个身上没沾染一丝血迹的白衣少年从林中走出,依然骑着那匹黄鬃马,手上还盘算着刚刚搜罗的一叠金叶子。
三百两黄金,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
不过接下来的举人诗,他一定要全力以赴。
如果想要朝廷为他扛住六皇子的压力,必然要有一个举人名位护身,即使他是自卫。
其他人不论,赵良骥可也是秀才功名。
但他要取的名位是定州解元,在解元面前,一个死了秀才,死了就死了。
就算拿解元和一个未来大概率外放就藩的皇子比,州衙上下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无论六皇子现在多想破局,按照顺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只要周柏想以平苍为基业,那对上赵家和六皇子在所难免。
现在杀一个赵良骥,就解了截胡天命潜龙的因果,挺好。
一人一马,一轮皎皎明月,是这州直道上的唯一风景。
谁没事赶夜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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