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起来,连不连累你们太子妃不是你说了算,这其中内情到底如何尚不清楚,孤会处理,安心伺候太子妃,其余不要多想。”赵恒看着跪在地上的夏竹道。
夏竹抬头去看陆瑶,陆瑶抿了抿唇,微笑了笑,带了几分善解人意:“太子说的没错,这事情如何还不清楚,你和你哥安心留在王府,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受人以柄。”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夏竹朝陆瑶和赵恒行礼后退出了房间。
待夏竹出去后赵恒才再次开口:“我明日进宫一趟,有些事等父皇开口,倒不如我们先开口!”
“也好!”陆瑶点点头。
虽然三哥把矛头暂时转到清河那里,但幕后之人必不肯死心。
……
第二日一大早,大理寺便接到报案,郑家二小姐死了。
这郑家二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太后的侄孙女。
据说,郑二小姐在宫宴上远远的见过太子殿下一眼,早已对太子殿下情根深种,正巴巴的等着做太子良娣呢,可惜被太子殿下拒了婚。
打那之后就茶不思饭不想,整日的以泪洗面,人也消瘦了许多。
前几日太后娘娘从洛阳来信劝说,说等中秋宫宴的时候会重提良娣一事,让她宽心。
郑二小姐这才欢天喜地起来,没想到如今竟是死了。
郑家人一口咬定郑二小姐是被人所害,因为郑二小姐昨日还答应了郑夫人第二日要随她去庙里上香,连第二日要穿的衣服都挑选好了,不可能是自杀。
郑夫人都哭晕过好几次了,几个孩子,她最疼这个小女儿,如今死了,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不过,根据描述,郑二小姐面部青紫,确实是中毒死的。
至于什么毒,那就不得而知了,因为郑家人不让验尸。
郑二小姐是女子,又是贵女,身份贵重,大理寺没有女仵作,郑家人不肯让仵作进门。
郑夫人说,女儿家名节为大,不能失了体面。
万仞山的案子还没破,这又死了个郑二小姐,孙天得忙坏了,怎么什么案子都到他大理寺,隔壁顺天府是摆设吗?
宋轶乐的逍遥,在顺天府衙门里正喝着茶,大理寺的衙役跑的气喘吁吁的,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宋大人,我家大人让我来问问,顺天府有没有女仵作,借我们大人查案用?”
“衙门里都是男人,哪里来的女仵作?”这姓孙的可真是异想天开。
“啊,那这可怎么办?郑家人说都是男人,不让验尸!”官差着急的很。
这必须得找到女仵作,不然太子殿下可要背锅了。
“既然报了案,哪里有不让验尸的道理!”宋轶不忿道。
“可不是吗?”官差哭丧着脸:“可郑家人说已经派人到行宫通知太后她老人家……”
宋轶蹙眉,太后?
郑家是太后母族,到时候别说他们不敢忤逆太后,就是皇上也不敢。
大齐素来以孝治国,太后又不是皇上的生母,就更得小心行事了。
幸好这些年太后都在行宫,也没发生什么事,可若回了京,那一切就不同了。
宋轶也没了法子,忽然,赵书吏道:“大人可还记得老康头的孙女?”
老康头是个仵作,他的孙女不是亲孙女,是他捡的。
因为小时不放心留孙女在家里,便把孙女带在身边,后来他孙女便给他打下手,倒是也学了老康头的本事。
说起老康头,大理寺的老曹还是老康头带出师的。
老康头因为当初于家村的事出了差错,主动从顺天府离职,听说他们祖孙如今以打猎捕鱼为生。
宋轶也想起来了,这小丫头确实适合,连忙叫来一个衙役:“你陪他去找,那丫头叫什么来者……”
宋轶一下想不出名字,赵书吏忙道:“叫冬至。”
“对就是叫冬至!”老康头是冬至那日捡回那个孩子的便取名冬至。
两人很快赶到老康头的住处,刚要叫人就看到屋里走出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
“没错,就是她,冬至姑娘……”顺天府的衙役笑着唤道。
这小姑娘也算是在顺天府长大的,如今有两三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
冬至看到有生人,穿着官差的衣服,顿时警惕起来:“你们是?”
“冬至姑娘别误会,我们是来请冬至姑娘帮个忙……”大理寺的官差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我不懂验尸,你们回吧!”冬至说完便要往屋走,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冬至……”
“爷爷……”冬至一边应声,一边快速回了屋里。
老康头前几日中了暑气,正在屋里休息。
“随他们去吧!”老康头对孙女道。
“爷爷,我不去!”冬至人不大,脾气拗的很。
当年她年纪小,不懂什么大道理,但那件事不是爷爷的错,可爷爷却因此丢了差事。
那是官家人就是坏,就会推卸责任,爷爷一个小小的仵作能有什么错。
“冬至,人命为大,若我们能帮上忙就帮一把,你忘了爷爷给你说的话了……”
“爷爷,你生病了,冬至还要照顾你!”冬至道。
“如今长大了,连爷爷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老康头沉着脸道。
“爷爷你别气,我去就是,再说,孙女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那个郑家一听就是很大的官,必定难缠的很。
“帮不上归帮不上,总归我们是尽心了,无愧于心便是!”老康头捋着胡子道。
老康头从床上起来,冬至忙扶着:“爷爷您可不能下床,大夫说您要休息!”
“我就说几句话!”老康头走了出去。
顺天府的衙役认得老康头,看到他出来,忙笑着上前拱手作揖:“康先生好!”
老康头摆摆手:“当不得官爷一句先生,叫我老康头便好,我这孙女年纪小,若能帮上忙更好,若帮不上忙,还劳烦请大人们勿怪!”
大理寺的官差一下明白怎么回事:“老先生放心,无论如何,在下都会送康姑娘回府!”
老康头连忙拱手作揖:“那就有劳官爷了。”
康冬至斜挎着一个工具箱,那是爷爷以前用的工具。
爷爷每日都要擦一遍,还会在动物的尸体上教她辨别各种伤口,她知道,爷爷是喜欢做仵作的。
冬至给爷爷挥了挥手:“爷爷快回去躺着,我会很快回来的!”
……
孙天得等了一上午,等来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娃娃,心里有点小小失落。
老曹是认得冬至的,毕竟他入行还是老康头带的。
“大人,这是……”老曹低声道。
“原来如此,康姑娘快随本官进去!”孙天得急急道。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理寺的官员在这郑家坐了一上午冷板凳了,连个送茶水的都没有,这谱摆的,绝了。
郑夫人出来,指着冬至道:“这就是你们请的仵作?随便弄来一个黄毛丫头就要验我女儿的尸体,孙大人,你也欺人太甚,你当我女儿是什么人,当我郑家是什么人家?”
“郑夫人,这位康姑娘年纪虽小,但经验老道,郑夫人放心,大理寺办案从不敢儿戏!”孙大人恭敬道。
郑夫人是一品诰命,能进宫面圣,若到太后面前告他一状,皇上也保不住他。
“哼,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休想碰我女儿!”郑夫人还是不准人进去。
“夫人口口声声黄毛丫头,未免对人太不尊重,我并非衙门中人,今日是来帮忙的,夫人若不让验尸,小女要告辞了。”康冬至拱手道,说完便要离开。
待走出了一步,又顿住脚步:“对了,小女临走前还要提醒夫人一句,郑夫人虽人在房间放了冰块,但紧闭房门,房间空气不流通,夫人刚开门时,小女已经闻到尸体开始腐烂,夫人若再耽误下去,只怕等不到查清死因,郑小姐便要下葬了,真相也要随郑小姐的死而长眠地下……”
郑夫人脸色顿变,冷声呵斥道:“放肆!”
康冬至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准备回家。
这些贵人们,可真是……愚蠢!
康冬至刚迈开步子,便看到迎面走来一群人。
是个女孩,但穿着官服,什么官职她看不出来,官服挺别致的。
她是……竟然是御医?
她身上有一股药草味,应是大夫,穿着官府,应该是御医无疑了。
没错,正是御医许璐。
许璐的师父是文绪,算起来是大医圣钟斓的徒孙。
许璐今日是受太子妃所托,来郑家走一趟的。
她是宫中御医,若是别人,她必然是不肯来的,可太子妃开了口,她自然不能拒绝。
许璐这些年在京中妇人中十分有名气,郑夫人自然认得。
不能得罪大夫,这是谁都知道的,郑夫人看到许璐虽没有平日热情,但至少没摆脸子:“许御医!”
“夫人,下官受师命,特意前来看能否帮忙,这位姑娘说的没错,郑小姐确实不能耽误了!”许璐语气缓缓。
“这……”
“夫人若信得过下官,下官可以进去看看……”许璐并不强求。
郑夫人眼睛都哭肿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虽不能体会,但可以理解。
郑夫人犹豫了一瞬,然后才道:“我自然信得过许御医,许御医请!”
郑小姐皮肤已经开始发胀,面部青紫,看起来确实是中毒。
郑夫人在身后问道,声音中带着呜咽之声:“怎么样?到底是什么毒?”
她心中有怀疑对象,但却是绝对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已经去请太后娘娘回京,一切等太后娘娘做主。
“确实是中毒,但至于是什么毒还要和仵作研究,对了,麻烦郑夫人请刚才的小姑娘进来,她可以帮忙!”许璐语气肯定。
郑夫人这才点头,让康冬至进来。
冬至年纪虽小,可看到尸体竟十分的镇定,也没有嫌弃之色。
从自己的工具箱里拿出一双手套后开始检查。
眼,耳,口,鼻,连手指都细细的检查一遍。
郑夫人在旁边看着冬至这样折腾自己女儿,有些看不下去:“你到底懂不懂验尸?”
冬至并不说话,继续自己的事,要解开郑二小姐领口时被郑夫人拦住了:“你要做什么?”
“夫人,郑小姐虽是中毒,但中毒的途径有很多种,我不仔细检查怎么能查出来。”冬至不卑不亢道。
“你查就查,解衣服干什么,我女儿已经冤死,死后还要受这种侮辱……”郑夫人厉声道。
“郑夫人……”许璐打断她的话:“我理解您的心情,可只有这样才能查清郑小姐的死因,难道您不希望早日查清真相,惩治凶手!”
郑夫人听到惩治凶手,眼中闪过恨色,她当然想。
许璐朝冬至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可一个多时辰过去,仍没有任何发现。
郑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沉下脸色不悦道:“来人,请这位姑娘出去!”
这丫头真是放肆,她解开女儿衣领扣子就罢了,还脱了她的鞋子,解了女儿衣衫,用银针刺进她肚脐,这简直太过分。
她早就该阻止她,白白让女儿受了这么多折磨。
冬至检查这么久,又紧张又着急,起了一头的汗。
她今日若什么都查不出,那可真是丢了爷爷的脸,也辜负了这位许姐姐替她说话。
“郑夫人,小女马上就可……”
“出去!”郑夫人厉声道。
冬至被两个丫鬟拖着往外走,冬至走到外面时看到一个穿戴华贵的贵女朝这边走来。
头上的簪子被阳光一照发出刺眼的光,冬至下意识抬手去挡。
忽然,她想到什么。
急急忙忙的转身朝屋里冲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郑夫人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找到郑小姐死因了。”
孙天得闻言大喜:“真的?”
冬至点头:“我应该找到了!”
郑夫人在许璐和孙大人劝说下,终于答应让冬至再试一试。
冬至进屋后,跪在郑小姐旁边,然后开始在她头上检查,终于,她从郑小姐的颅顶发现了一根极细的针。
她很早之前听爷爷说过类似的案子,不过,今日若不是那位小姐发上的簪子反光,她也想不起来。
郑小姐致死的原因其实不是中毒,而是这根致命的银针。
银针上淬了毒,这就是为什么郑小姐面目呈青紫色,可脖子以下却并没有中毒迹象的原因。
因为那时正小姐已死,血脉穴道已封闭,毒素来不及进入全身,所以便集中在了郑小姐的头部。
这个人是故意误导众人,让大家觉得郑小姐是中毒,而忽视她的真正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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