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得楼来,老太监放轻了步子,有些迟疑。
秦风刚刚的话,让他心里溅起了涟漪。
他本是高居庙堂之人,从未想过居然会落魄得连乞丐都不如。
他瞅着自己浑身上下脏兮兮,闻着身上的臭味,心中更加憎恨和恼怒。
可眼下?
他摇了摇头,暗自叹息道,还不到时候。
噬灵符,犹如噩梦一般折腾着他的灵魂。
越是接近最后的通牒时限,越是厉害。
他不想死,更不想这么窝囊地去死。他要重新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她越是在乎,他手中的这个筹码就越是有力量。
只要把这个筹码拿到手上,小小的吞噬灵符,又算得了啥。他要的是她那保命的功法。
“咳咳,进来吧!”
屋里传来,秦越沉重的咳嗽声。
他不由地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秦越低着头还在刻他手中的木刻,“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
他连忙将腰间的黑刀拿了下来,恭敬地递了过去。
秦越这才抬起头来,见他一脸的狼狈,嘴角微微泛起几分嘲讽道,倒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应该的。我早该你给你拿回来了。呵呵,这人老了,有时候忘性就比较大。”老太监自嘲道。
“行吧,把刀放那里吧。”
秦越指了指身边的书桌,点了点头。
老太监诧异地抬起头来,“你不看看?”
秦越眯着眼睛,闪过一道凶光,但很快又消退了下去,不急不慢地答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拿这把刻刀倒是容易。这刀,短时间内只怕是用不上。还是放那里吧。
老太监有些失望。
他小心翼翼地将黑刀放在书桌上。
“哦对了,今晚秦风的妹妹请客,你也参加。到时候多喝几杯祛祛寒。这狗日的天,倒是越来越冷了。”说着,秦越裹了裹腿上的毛皮毯子。
“大师兄有妹妹?他不是孤儿吗。”老太监有些惊异。
“呵呵,谁又生下来就是孤儿的。有那么一两个亲戚也很正常。”
“好好,大师兄果然是命大福大。不像我们这些寡人。这天底下竟然没有一个亲人。”老太监心生感触道。
“所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你来。我们这些寡人也该沾沾喜气不是。”
老太监闻言面色似笑又似哭。可在他的内心,却大骂道,娘希匹,你娃还是寡人,我呸!天下红颜一大堆,哪个女人不是为你要死要活的。
待他一脸落魄地走出了房门,早已经回到屋子里的云朵,这才从屏风后闪身出来,低声道,都准备好了。
秦越点了点头,没有吱声,而是继续刻着他手中的木刻。
良久,云朵实在是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放心那小子?
秦越手中的刻刀,重重地划过手中的木头,过了好一阵子才嘀咕道,我向来相信我的眼睛。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云朵这才放心道,听你的。那我下去搭把手。
“你给小绵说,我不喜欢吃辣的,别整那么多辣的。让她整点闽南的家常菜。”
云朵没好气道,这天寒地冻的大北川,你倒是想得美。还吃不吃火锅嘛?
说罢,云朵傻眼了,连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
“该死的,说漏嘴了。”
秦越猛地浑身战栗,手指指着她,竟然说不出话来,“你?”
秦越的目光如果能吃人,云朵已经被他吃得片体不留。
云朵见他这副要吃人的表情,索性惨然一笑道,我怎么知道你的最爱是不?
“你,你,不该......”
“我若不知道这些,又怎么会来当你的丫...丫鬟。”云朵见事情已经败露,他的心里肯定是恨死了他,只得执拗地昂起脖子,一脸嘲讽地怒视着他。
秦越的目光透着凶悍,也透着杀机,但他目不转睛地将云朵再次打量了一番之后,嘴里不由自主地喃喃道,“云朵,阿史德云朵...阿史德云朵娜儿.....”
突地他脑子里一阵撕裂的疼痛,他猛地一拍脑袋,叫出声来,“你,你是小医仙......”
云朵见她总算是将自己认了出来,眼角的泪花再也忍不住悄然滑落,跟着她也喃喃道,小医仙已经死了。我只是云朵。
“你瞒我好苦。该死,我早该想到若不是你,我又怎么能活。”
“你不是打算将我送给那傻小子么?”
秦越一边忍着疼痛,一边一脸愕然地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使劲地揉了揉剧烈疼痛的脑袋瓜子,极度丧气道,你怎么会知道。
“呵呵,秦越啊秦越,你向来不就是如此德性吗。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想抛弃谁就抛弃,你想将谁送人就送人。也不差我这一个。你是人屠啊,这天下除了江山社稷,你的眼里哪还有一个女人。”云朵麻利地抹干净脸上的泪光,满眼哀怨道。
“我,我,我...我错了。”秦越垂头丧气地颓丧着脑袋,将脑袋子恨不得埋到裤裆里去,他的眼里充满了悔恨。
“哎”云朵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背转过身去,唏嘘道,这话你不该给我说,你应该去给她说。如若不是答应了她,我早就杀了你。
待房门砰地一声关上,秦越犹如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一下子委顿在椅子上。他的目光再也没有了杀气,整个眼眶变得空洞洞的。
他的灵魂,仿佛也游离了魂天之外。
待雪光冷却了天边的最后一朵云彩,北极光照亮高大巍峨的北山后嶙,北山镇点亮了红彤彤的灯笼,云间客栈在秦绵的操持之下,恢复了它本来应有的样子,又有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半天多时间,秦绵不但再次打通了与北山关的关系,还当场招募了一大批跑腿的下人和好手。她与云汉之前谨慎小心翼翼的做派不一样,天下会既然在北山关已经公开暴露,索性大张旗鼓地挂起了天下会北山舵的牌子,连设四大堂口,避风堂、内务堂、聚贤堂和藏刀堂,明目张胆地招揽来往的江湖豪杰。
之前跟她一起来的店小二郎青,被她委任为避风堂的堂主。一日之间,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天下会小卒子,连升三级,成了执掌天下会北川舵情报口的堂主,实权在握。这小子乐得眉毛都笑起来了。
来往的江湖侠客,被他安排地一个个慈目顺眼。
她原来的主厨魏言被委任为主管后勤经营的内务堂堂主。其余的两大堂口,均以招募北川关周边赫赫有名的江湖豪杰担任。这两个堂口,一个负责招揽江湖豪杰,一个负责暗杀和锄奸。
夜色见黑,郎青他敲开秦绵的暖阁,朝着秦绵和秦风拱手道,舵主,可以开席了。
“后厨准备好了?”
“你放心,魏大师按照您的要求,全都准备的是地道的闽南菜。这冰天雪地的,可把他难为了。”这小子倒是个人精,他见主管后勤的主厨与秦绵走得近,而他又是个小辈。虽然被秦绵提拔起来了,但姿态却放得很低,对那魏言,张口闭口地叫大师。这不,还不忘给他邀功。
秦绵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也辛苦了。把好酒也安排上。让兄弟们今晚都打起精神来把人都给我伺候好。”
“得咧,上28年的江南春!您瞧好吧,今晚这场大戏,属下肯定给您唱个满堂红。”
“辛苦你了!”
待他走了出去,秦绵抿嘴一笑,对秦风说道,魏言是闽南一带出了名的大厨,做得一手好菜,被不少江湖人称北有京师傅南有言大厨。走尝尝去,这都是我让跟根据你的口味来做的。
秦风乐滋滋道,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得让楼上朋友满意。
他故意将“朋友”两字咬得很重。
秦绵暗自掐了他腰间一把,“沉住气。”
秦风只得咬着牙,连连点头。
秦绵摆下的是英雄宴。
早在她来的时候,就让这避风堂的堂主郎青广撒英雄帖,遍请这北山关上上下下的江湖豪杰和官兵。
她初来乍到,要借着云汉的事情,把丧事变成喜事。
她知道秦越这桌,她注定不是主角,索性完全按照秦越的要求来做。而其他的二十桌,则按照北方人的大鱼大肉准备的。
趁着秦风上楼去请秦越,她连忙去了英雄宴,与一帮江湖豪杰周旋。
秦越和云朵还没来得及下楼,只听见“砰砰砰”几声巨响,数十朵硕大的烟花从云间客栈腾空而出,顿时火树银花,好不喜庆热闹。
楼下参加英雄宴的江湖豪杰,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在一片惊呼之后,顿时响起了一连串的叫好声。
“好好好!这才是天下第一名门大派的气势!”
“娘的,搞得跟过年似的!”
“能把丧事愣是弄得这般喜庆,这娘们有能耐,我服气!”
也有不少嫉妒和不服气的,暗自嘀咕道,“好一个天下会!北川绿林只怕是好日子到头了。”
“江南舵,之前是天下会的第一大舵!现在只怕要换成这北山舵了。”
“哼哼,绵里雪花针,有点鬼名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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