涴花溪别院。
院外寒风鼓荡,白雪飘落,冰肌刺骨;院内却温泉翻涌,热气腾腾,温暖如春,花香扑鼻,好不惬意。
秦风哭笑不得地看着云朵。面对这不请自来、打扰了他的好戏的云朵,匆忙间,他竟然不知道是该叫师娘,还是大嫂。
云朵极为诧异地打量了一番这涴花溪别院,对秦风那躲躲闪闪的目光,不以为意,反而对这满院子的春色大为震惊。
她以为秦王府已经够奢侈了,可万万没有想到这边陲之地的北山王府竟然还要奢靡。那一股股热气腾腾,不断翻涌的温泉,烧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即便是秦越的姐姐云秀郡主,也不过在暖阁中造了一座专门用来洗浴的温泉,哪有这般豪奢地将整个院子都做成了温泉山庄。
来自五湖四海的名贵花草,非但没有被这苦寒的北风霜冻而死,反而长得争奇斗艳,甚至比那春日里的江南还要艳丽。
“你小子这是撞了什么大运,乌鸡变凤凰了?竟然让这北山王公然让出这别院?说,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到人的事情?还是暗通款曲,出卖了秦越?”
云朵撇了撇嘴,眼里羡慕不已,嘴里却还刁钻得是不饶人。
秦风苦笑道,我跟他的嫡孙罗一刀是结拜兄弟。
云朵诧异道,你又拜把子了?你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她心中仍旧对秦越认他当兄弟,耿耿于怀。非但平白拉低了她的辈分,而且那秦越还暗动心思,似乎还想撮合于她。
她堂堂小医仙,又怎能看得上这个粗鄙的小子。而且在她心中,早就心有所属。被最爱的人支配着前来北山,她本就是一肚子的怨恨。此番他过得如此奢靡,实在是不可想象。
单凭秦绵的北山舵,万万做不到。可他又是如何入了北山王那头病猫的法眼,以她对大魔王的了解,那种张扬跋扈的纨绔子弟,定然是眼高于顶,他又是如何让他这般折服,不但甘心当他的小弟,还公然送出这奢豪的别院。
冷不丁闻到一股股梅花香味,诧异道,你还金屋藏娇?
不等秦风阻挡,一头闯进了内堂。
天残见躲不住,只得悻悻地站出了身来。云朵这番突袭而来,她和秦绵根本没有时间来得及收拾,只得主动站出来,用身子挡住她的视线,生怕她看见身后羞人的那一床的狼狈。
冷不丁看见天残面带潮红地躲在屋里,云朵吓了一大跳,连连退后了几步,愕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日,天残在云间客栈施展出的天残绣花功,让她感到极为惊艳。而且这女人美得比女人还女人,只可惜是个瞎子。没想到,竟然平白无故便宜了秦风这小子。她心中不其然地吃味不小。
天残大有一种被人抓奸在床的错愕,只得厚着脸皮,嬉笑一声道,他是我男人,我怎能不在。你又如何从京都回来了?难不成那男人不要你了?
云朵更加诧异,打量了一番秦风,又指了指从屋里走出来的秦绵,“你?你们?”
这太不可思议了!
见秦风沉默不语,转头又看见秦绵在一旁一脸的黯然,口是心非道,这,这不可能!你比他大这么多,怎能看上他?
天残见她神色怪异,索性乱拳打死老师傅,故意嗤笑道,难不成你看上了他?难怪那信中还写着你多么想念他?
秦绵闻声云朵居然给秦绵写过信,而她却一无所知,顿时心里更加的酸楚,一脸颓败心想到,他果然跟那大魔王一样。见一个爱一个,我错看他了。
云朵却一脸迷糊道,信?什么信?我何曾给他写过什么信。
秦风见天残待要说破,连忙朝她摇了摇头。
天残只得把话吞下肚子,又见秦绵红着眼圈,都要气得哭出来了,不忍心地一把拉住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秦绵白了她一眼,一把挣脱她的手,显然还气恨不平。
云朵将秦风打量了一番,见秦风不动如风,又似乎惊若游龙,浑身上下隐隐有一股子让人仰起鼻息的气势,不解地思索了良久。
一把抓住他的手,一把掐住他的脉搏,见他的脉搏平滑如意,更加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我看错了?
突地她出手如风,又一把抓起秦绵的手腕,顿时愕然道,你们居然圆房了?
转头见秦绵一脸古怪地看着天残,凝神望去,见天残的眉角也已然展开,早已成了妇人,更加惊愕道,你也是?
云朵见他三人面色羞怯,她身为小医仙哪里不明白,这其中的怪异,顿时一脸颓败道,好啊,你这小子!出息了!
秦风隐隐朝着天残眨了眨眼睛,有些小得意。
那日在湖底,他与天残阴差阴错的一番缠绵,不但破了那妙观音的天魔如意手,还如游龙得水,彼此受益匪浅。
这几日,他和天残躲在这涴花阁中,几番融合炼化那妙玉观音的功力,他的北冥神功功力大涨,已然是明黄境的巅峰,而天残却机缘巧合突破了空玄境。
而且在天残的故意为之下,索性错上加错。
特别是秦绵在炼化了他和天残的功力之后,原本困顿在炼骨境,也突破桎梏,到了明黄境初成。
气恼羞涩的秦绵,几度想要杀了他,却又都被他和天残联袂拿下。只得忍气吞声的受着,但却对始作俑者天残更加痛恨。
秦绵气恼地骂天残全然忘记了阿母的交代。
天残哭笑不得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主人要责罚我便受着,跟你无关。况且他也没有受到影响。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是阿风的成长,超出了主人的预期。
地缺和鲁智深也正是察觉了别院的异样,生怕有人打搅他们的好事,弄得走火入魔,才迫不得已地甘当他们的看门神。
之前,若不是天残察觉到了云朵的踪影,秦风恐怕早就把罗一刀抛掷脑后,依旧还沉沦在这温柔乡中。
眼见着天残和秦风你侬我侬,而那秦绵虽然脸色悲苦,却一门心思都在秦风的身上,云朵几番吃味,也几番怀疑。
这小子还是当初那大漠上,追杀秦越的纯真少年吗?她暗自怀疑,秦越不惜动用神仙令,是不是搞错了对象?
但她很快又否决了这些猜测,以秦王府秦越和秦香这俩人的消息,不会不知道秦风眼下的现状,但秦香还是不顾一切地将关系秦王府安危的神仙令交给她,那么必然是迫不得已、不得不为之。
她的脑子里突地闪过一道念头,“难不成这秦风使是秦越或者是秦香的私生子?”
她浑身打了寒颤,下意识地推翻了这种匪夷所思的猜测。
若秦风真是他俩中任何一人的私生子,掌控天下皇族的宗人府,断然不会如此清风雅静,早就闹出大动静了。即便这是给皇室抹黑,给那些言官口舌,但皇族子弟谁又没有养上几个私生子。
虽然宗人府一贯睁只眼闭只眼,但这事关皇族血统的大事,即便是轻描淡写,给该给他暗地里挂上号。
尽管天家最无情,但只要不会危及社稷安危,何尝不想多多开枝散叶。狡兔还有三窟,只不过皇室更为隐秘。
一想到这里,她万般矛盾复杂的心里,不由地打了激灵,浑身竟然吓出了冷汗,越看秦风越觉得像秦越,尤其是身子这股子气势,若非秦风没有大机缘,是注定学不来的。她作为小仙医,对血统这种天生的底蕴,深知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更改的。
她回忆起秦越对待秦风的态度,越发觉得不对劲。开始是冷淡如无人,后来却亲热得过分。可她又想不明白,既然是父子,为何秦越还要与他拜把子,这不是乱来嘛?如果是秦香的种,那更不能拜啊,舅侄这种关系哪能这般儿戏的?
云朵满脑门子的头疼。
秦风也满脑门子的头疼,这是师娘又不是师娘,这是大嫂又不是大嫂的女人,竟然赖在涴花溪别院不走了。
还把他、天残和秦绵也撵了出来。
这种诡异的感觉,犹如他正在洞房花烛,却被人强行占了婚床。
天残好不容易从罗一刀手里抢来了这别院,本是鸠占鹊巢,没想到还人黄雀在后,气鼓鼓道,要不,我将她杀了,一了百了。
她哪里是想杀人,而是怄气不过,这丫头居然敢轰她走,打破了她和秦绵相处的氛围,让她今后再难与他俩共处。
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尽管因为程序的原因,她不能给秦风生养,但却暗自打着主意。
秦风哪里会知道她心里还藏着这么恶趣的念头,又见秦绵一脸扬眉吐气的样子,只得一脸落寞道,她是我大哥的女人,杀不得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担心往后秦绵的心里定然会落下阴影。再与她亲密相处,多半会很难。别人不了解秦绵,他却深知秦绵从来都是个极为传统的女人。她之所以这般强势,是因为她内心极度脆弱。
而天残的做法,虽然成全了他俩,却也伤害了她。而且伤得还不轻。这种在婚前打破了她固有世俗观念的粗暴做法。换句话说,她会觉得她不再清白,而且堕落了。那么在舔舐伤口之后,她必然会心生恨意。
天残敏锐地察觉到秦风的内心变化,俯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担心个啥。女人嘛,再恨也是爱。等她怀起了,自然就恨不上了。爱屋及乌,只会更爱你。
秦风一脸愕然,他当娃儿都还没当明白,哪有什么准备去给人当爹。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道,你快莫出馊主意了,你没看到嘛,不是你要杀云朵,而是秦绵要杀你。
地缺和鲁智深见院子里,很快响起了动静,待探头进去,却只见秦绵一脸嫉恨地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那脸上冰冷的恨意,犹如这院子外的白雪。那漆黑泛着泪光的眼眸中,如冰窟窿一般冰冷慑人。
鲁智深低声道,凤凰要涅槃了。
地缺无语地哼哼两声,这婆娘好心办坏事了。他心头却是一肚子的幸灾乐祸。
鲁智深未曾见过云朵,忧心忡忡道,那女人怎么办?
地缺瓮瓮道,那是那小子的事情,咱们别掺和,也掺和不起。
鲁智深偷偷望了那院子围墙上一眼,心中一片了然,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地缺也诧异地露出一阵奸笑,故意瓮声道,风紧扯呼?
“扯,赶紧撤!”
鲁智深和地缺相顾一笑,当即开溜,嘟嚷着要却找金钱豹钱宇这个“钱扒皮”要酒喝吃狗肉。
罗一刀与老叫花躲在那围墙上,偷偷地望着院子里的动静,全然忘记了身下冰冷的雪堆。这种爬墙听人墙根的事情,他们俩以往没少干,不少新婚夫妇还差点被他们弄得精神失常。
以至于那些公婆疑神疑鬼,为了消灾,还去请神棍来跳箩筛神来驱魔捉鬼。俩人便打着幌子,故意装扮成神棍,不但趁机轻薄了人家的新娘,还得了人家的钱财。
这俩人从来就不是个正经人,尤其在老叫花的调教下,大魔王罗一刀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王府上下,除了老不死的,哪个没被他偷听过墙根。
罗一刀啧啧地羡慕道,我这大哥,不简单吧。
老叫花两眼冒光,点头如蒜,舔了舔带着油脂的嘴唇,也啧啧道,宽肩窄臀,狼腰虎背,一副天生的好皮囊啊!
跟着他又着急地抓了抓他那头稀松的头发,掐指神神叨叨道,不行,这样的人物,老夫得好好算算。
罗一刀顿时无语,这老神棍死性不改,又要给人算命。
可他的眼珠子却盯在云朵和天残的身上打转,好生羡慕。这样的女人,大哥都能手到擒来,可怜他那三个女人还没有这般烈性,却苦无对策。
老叫花目光在天残的身上打了个转,待看清天残的面容,顿时惊呼道,贪狼星在侧?
又一转眼到云朵身上,更是一脸愕然道,乖乖不得了,这路上老夫便觉得这女子命数不简单,隐隐竟然是七杀星,还真是她。
跟着他又站起身来,远远看着秦绵的背影,一边掐着手指手,一边脸色凝重地自言自语道,她该不会是破军吧?突地,他转头对罗一刀问道,她多大了?
罗一刀面色一沉,不高兴道,比我小三岁。我跟大哥同岁。
老叫花脱口而出道,属狗的,原来是廉贞星。
他松了一口气,连连拍了拍胸脯,侥幸道,还好,还好不是破军。
但他很快掐指又皱起了眉头道,不对啊,她怎么会不是破军呢?那破军是谁?
他不甘心地又掐算了一番,神神叨叨地念着咒语,片刻之后,脸色大变,胸中恶血顿生,犹如被人重击了一般,噗呲一声,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来。
罗一刀吓了一大跳,连忙躲开才未溅到脸上。
这神棍虽然喜欢装神弄鬼,但确实有两下子。当年不少的新娘便是被他这般糊弄的,连忙一把扶住他,紧张道,您没事吧?
老叫花气喘吁吁,一脸颓丧道,天机不可泄露啊!你这大哥的命好硬。
说罢又忍不住连连吐出大口的鲜血,片刻间,脑袋一沉,便昏死在罗一刀的怀里。
罗一刀不敢大意,连忙抱起他,飞一般地从墙上跳了下去,急吼吼地让人找人来救治。
天残听到墙上的动静,若有所思地对云朵问道,老叫花可是跟你一路来的?
云朵诧异道,没错啊。他是跟我一路来的。你怎么知道?
天残这才松了一口气,翻了翻白眼,朝着秦风哭笑不得道,那小王八蛋还带着这老王八蛋,偷偷地在墙上听墙根呢。
云朵羞恼地涨红了脸,没好气地指着秦风,恨声骂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兄弟。
跟着又朝着天残嘲讽道,要听墙根,也是听你这个不知羞的。
天残咯咯一笑,要不你也来试试?
云朵恼羞大怒,一把将他俩推出了院子,气呼呼道,滚,往后别来惹我。别以为我打不赢你,你就敢蹬鼻子上脸。别忘了老娘可是小医仙,把老娘憋急了,老娘给你俩下毒。
秦风哪里敢再招惹她,连忙一把将天残拖出了院子。
出得院子来,天残咯咯几声,嘲讽道,你这桃花债不少啊。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秦风拉下脸来,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大魔王那种-马,见一个爱一个。况且有你和阿绵,我已经心满意足,哪里再敢招惹其他女人。
天残见他生气了,又听他这般柔情如水,心中一凛,知道这段时间她太过张狂,对男人得张弛有度,只得道歉道,我错了,行了吧。
秦风见她低头认错,还是破天荒第一回,跟着趁机哀求道,往后别打我屁股了便是。
天残噗呲一笑,乐得直不起腰来,突地一把勾起他的脸,重重地亲了一口。这傻男人哪里是屁股疼,分明是腰疼。
笑过之后,她这才正色道,老叫花既然来了,肯定北山出了大事。咱们要小心行事,你也得抓紧练功,否则被那小子落下,会影响你在王府的地位。说起练功,她又不由自主地一阵悸动。
秦风点了点头,一脸的唏嘘。他也知道这北山王府藏龙卧虎,远不是他看到的那么简单。要想减轻秦绵身上担负的压力,还得立功才行。
天残指了指远处北山关上的北山大营,低声道,走,咱们也去北山大营会会那“竹叶青”。身为空玄境,大堂上的动静,又怎么瞒得了她。
她撇了一眼那别院,心里又暗自发憷,神仙令?多半与这云朵有关吧。老叫花子可以装神弄鬼,但这俩人八杆子打不着,却走到了一起。没这么巧合的事情。
但很快她心里又发狠道,秦越啊,秦越,你究竟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如果你敢算计我男人,即便你跟主人...老娘也会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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