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灯火阑珊处
秦风万万想不到不过一局残局,老叫花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待想要追问,却见那鲁智深一副神棍的表情,径直斟满酒,摇头晃脑道,此乃天机,不可说也。你问了也白问。
罗一刀自是知道这恶奴,颇有些神神叨叨的手段。看着老叫花嬉笑怒骂着癫狂而去的背影,却猜不透此间的玄机。
鲁智深斟满酒水,点燃一炷香,转身递给他道,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江山万里,故人长逝!来!跟你爷爷好好说说话。
罗一刀接过清香,神魂之间,望着眼前这新栽下的梅花树,朵朵梅花寒风中吹荡,竟好似那老不死的笑声,忽忽悠悠地传续不断。
一炷香、一碗酒、三磕头,.......
心头所有的话,都不及那被夜风吹寒的泪水。憋在心里,最终只悻悻地留下一句话,爷爷,我想你了。
秦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走喝逛花楼喝花酒去。
鲁智深也眼角微红,摆了摆手,便要赶他俩走。显然珍珑棋局被破,让他也极度不心甘,故意装着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叹息道,走吧。今夜烟花如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荒山荒地的闹心得很。多祸害点女的,哪怕将来多几个私生子也是好的。
罗一刀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恨声道,本少爷又不是种-马。
鲁智深呵呵道,我倒想你是匹种-马。倘若如此,王府早就开枝散叶了,老王爷也是四世同堂了。何至于这般悲苦。
元宵节,北山又叫燃灯节。
车水马龙之间,老王爷的逝去犹如昨夜的北风,哀伤过后,又是一片春光美景。春天来了,虫子鸟兽暗自在发情,而窈窕女子大都怀春。燃灯节,燃的是灯,烧的却是暗流涌动的万般情愫。
下得山来,北山镇灯火通明,猜灯谜逛花灯放烟花,花前月下,多少俏佳人眉目顾盼之间,频频黛山微皱。大魔王虽然封了侯,也成了太子殿下的准女婿,但这北山郡的佳人又怎能忘记这魔头。更不用说,这番这魔头大杀四方,更应了美女爱英雄的执念。
而风光无二的秦风,风少爷、风将军也成了这些女子心中爱慕不已的良配。醉仙楼、春风楼、逍遥居,甚至在灯笼长街之上,多少女子暗自伸长了脖子,却都没有看见这俩人的踪影。
本来还暗自催泪惋惜,好不失望。而那些本想借机一亲芳泽的纨绔子弟,却都暗自觉得晦气,好死不活的这大魔王死了老王爷,也还是压他们一头。
幽怨之间,南街的尽头,突地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一黑一红,两个翩翩少年,在那灯火阑珊处。
顿时南街之上,欢声雷动。
粉红嫩绿,万般胭脂,手中提着灯笼,各自撒腿围拢了上来。
“大魔王,你该不是坐月子了吧?都快子时了,才出来。”有大胆的姑娘,潮红着脸,愤愤不平道。这娘们的话,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
罗一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打蛇顺棍道,等不及啊,就这么想让本世子宠幸你啊。啧啧可惜啊,你这要啥没啥的太平公主,没意思。
那姑娘羞恼地挺起胸脯,不满道,谁太平公主了,本姑娘.....话说了一半,即便是她再不知羞耻,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她也说不出话那般羞耻的话。
气得直跺脚。
而秦风看上去,分明是在跟罗一刀这魔头撒娇。
也有柔情如水的女子,殷勤道,你们怎么才来?与我等猜灯谜可好?
那话中的哀怨,竟让秦风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
这柔情如水的声音,加上那泪光连连的羞恼,分明让他感觉到这不是俏丽佳人,而是一头头比那蛮子还迅猛的老虎。
更有甚者娇滴滴地来到他们的身前,将手中的情人灯笼和精心准备的罗帕,慌乱地一把全都塞到他们的手里。回目顾盼,抛着媚眼,方才捂着小嘴,红着脸,怯生生地背着他俩一阵傻笑。
罗一刀对这样的阵势,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见秦风踟蹰不前,一扫那梅山上的哀怨,揶揄道,可笑,堂堂的北山卫司马都护,还怕一群娘们?
秦风翻了翻白眼,心中暗恨,你倒是潇洒了。云成公主这一走,这王府上下谁还能看得住你。他越是见到这些姑娘俏佳人的热望,心中越是苦涩难当。“我倒是这般快活,可阿绵呢,她多半还在受苦受难。”
一想到他怀中暗藏的那本修吾剑法,他心中更是万般难受。若不是为了这修吾剑法,秦绵又何至于落到洛云破的手中。
罗一刀见他痴痴傻傻的表情,好似在神游,又见人潮涌动,生怕杀秦盟的那些宵小藏身其间,当即拉着他道,醉仙楼没啥意思,不如咱们去那逍遥居如何?华山派那些余孽,当年可是风光得很。一般人还不让人进,还得有钱有势才行。说是什么把酒会江湖,其实是挂羊皮卖狗肉,干着拉皮-条的生意。
“不过呢,那些从江南被他们弄来的小娘子,倒是比春风楼那些姑娘们要好看许多。单单那吃透了江南烟雨的脸蛋皮肤,掐一把都能出水。而且还满口斯文,倒也让人心心欠欠。只不过华山派叛逃之后,却落得了花豹的手中。白白便宜这小子了!”
秦风还以为他会提及那失踪了的金钱豹钱宇,却见他只字不提,好生失望。但又听见他提及华山派,他在云间客栈的时候,也听郎青说过这逍遥居乃是华山派弟子在北山的落脚之地,也就来了兴致,点了点头道,那行,去逍遥居。
逍遥居,位于南街南端,胭脂湖醉仙楼的隔壁,与春风楼隔街相望,不同于之前春风楼这种烟花酒地,也不同于醉仙楼这种美食酒楼,而是一座掺杂了太多商旅的江湖会馆。罗一刀所说的拉皮-条,其实远不止倒卖人口这般简单,而是大都以牙人为主,干着撮合生意的无本买卖。
….
以前碍于华山派是北方武林的盟主,北山王府和北山郡的府衙官吏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生意往小的说是华山派经商挣钱的私产,往大的说,也是不良人的谍报驿站。
与醉仙楼和春风楼独具北山风格的粗狂豪奢不一样,逍遥居参照江南园林的风格,兼具了部分北国的风情,乃是一座有山有水、有花有景、有北有南的百亩江南会馆。
会馆以悬山式为主体风格,飞檐走壁之间,藏于一排排罗汉竹,待走过一座雕花赐福的照壁,豁然开阔,便是这座江南会馆。
门头上挂着“逍遥居”三个端庄稳重的大字,门前石梯上摆放一对绣球狮子,左右抱大的金丝楠木柱头上各自挂着一联:笑迎五湖四海逍遥客,喜接三教九流悠闲朋。
罗一刀是自来熟,领着秦风走进逍遥居,也不等那牙人迎上来,便朝着那穿着一身江南锦袍,手中挥动着锦帕的俏丽领班女子笑道,去沉月阁,将江南的银鱼、大闸蟹、酱黄包、醋鱼悉数上来,温几壶黄酒,再把那唱曲儿的小姑娘挑上几个漂亮的,来几段昆腔!
江南的黄酒虽是好酒,但在秦风看来与烈性狂躁的北山蒙倒驴比起来,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江南的黄酒兼具酸香苦涩,但却辣劲不足,最适合那些文人书生和江南女子倚着栏杆,凭风望景,小酌一杯黄酒,嘴上哼哼一首江南小曲,恩恩爱爱、情情绵绵。但对于他这种江湖儿女来说,这酒太淡,虽然文雅,但却总觉不得不够过瘾,哪里比得那蒙倒驴来得痛快酣畅。
罗一刀见他脸色中似乎有几分咸淡,知道这酒不对他的胃口,但他生来就喜好这你侬我侬的调调,用叶烟的话说,肚中一堆草,却要摇头晃脑,充当文坛大佬。
见秦风喝酒如喝水,浑然不觉这其中的情调,罗一刀只得暗叹道,殊不知这黄酒,后劲却最猛。好似那绵里藏刀。
待一曲昆腔唱罢,秦风竟然有几分醉意。而罗一刀却已然失狂,一边拉着那唱曲的女子,舍不得放下那手中的柔软,一边又泪眼迷茫,似乎这笑狂痴骂之中,那曲儿唱的便是他这般的人物。
便是那日在梅花村,老叫花也万万不及这女子唱词中那般精彩。
短短半月之间,罗一刀经历了太多的起伏。先是被雷劈连续几天都下不了床,后又与秦风在高阙塞下大杀四方,再后来老王爷遇刺身亡,一连串的反转,让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听到那女子唱道,语娉婷,相将早晚伴幽冥。一恸空山寂,铃声相应。阁道崚嶒,似我愁肠恨怎平。
竟不觉潸然泪下。
秦风正待劝他,却只听见一道轻风响起,屋里的油灯被人一刀斩落,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罗一刀心摇神驰,突地跟着听见那唱曲的女子怪笑一声,跟着在他背上微微一触,待得惊觉急欲回身,只觉那女子柔软的手掌已按在自己背心“陶道穴”上。
….
秦风大惊之下,酒顿时醒了一大半,慌乱之下,待要扑杀过去。却听见罗一刀心如死灰一般地说道,你若要杀便杀!
那女子嬉笑一声道,奴家可舍不得杀你。秦风把那东西放在桌子上,我便饶了你这兄弟的狗命。
秦风万万没有想到,他和罗一刀一番乔装打扮,还是让人给认了出来。只得凝神侧听着女子的动静,只待找到她的方位,便将她斩于刀下,将罗一刀救出来,嘴上却嗤笑道,这黑灯瞎火的,我即便是放在桌子上,你也看不见。何不点燃油灯,我当面递给你,你也能看得分明。
说着便要掏出身上的火石,故意引她出来。
未等他手中的火光燃起,那女子果然中计,朝着他便杀了过去。借着剑光,秦风待看清那女子手中的长剑,分明是那日胭脂湖上妙观音手中的天魔剑,顿时一脸大惊,“你,你是妙观音!”传闻这妙观音擅长易容术果然是真的。以她那中年的身段,生生易容成了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让他防不胜防。
“啧啧,好眼力!只可惜今日你必须得死!”妙观音见他认出了自己,心中更是恼怒。那日在胭脂湖,她非但没有刺杀成云成公主,反而被中了他的暗算,白白丢掉了十几年的功力,而且整个人还被他借机在那湖底给羞辱了一番。
想她妙观音纵横江湖半生,从来只有她将男人耍弄在手中,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即便是她这些年藏身崆峒派,李代桃僵地装扮成了莫高的夫人杨柳,与那色欲熏心的洛云破周旋,也未曾失过身。可偏偏那日在湖底......
北山王府一战,她便要找机会杀死他。可被天残和地缺几番阻挡,只得铩羽而归。老王爷遇害之后,她便藏身在这逍遥居,借着华山派留下的底蕴,暗自找机会报仇。
刚想打瞌睡,没想到就有人送枕头。这大魔王居然带着他来这逍遥居潇洒快活,她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当即打晕了那唱曲的丫头,换成了她的装扮。
她本想趁机在酒中下毒,可又不甘心这么便宜地放过他。而且这小子居然会化功大法,这对于莫逆教来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索性便改了主意,要生擒他。一方面是拿回养吾剑法,趁机夺取化功大法,一方面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定要好好折磨他一番,才能消这心中之恨。
秦风哪里会想到这叱咤江湖多年的女魔头,竟然还是个女儿身。也未曾料到她不仅仅是要夺回养吾剑法,还打着他北冥神功的主意。
待她一剑刺来,秦风连忙运转北冥神功,施展开天山折梅手,与她打斗了起来。罗一刀听到俩人的打斗,心里着急不已,可身子却半分动弹不得,只得干着急,扯起嗓子便要叫人,却被那妙观音一道指风拈起鱼骨头,一招打在了他的哑穴上。
妙观音越打越震惊,这才短短半月之间,这小子的功力竟然增长如此。看来那化功大法,果真如传闻中那样,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绝世魔功。倘若老娘得到了这化功大法,何惧那大佛头。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头便一头火热。下手虽然狠毒,但却一门心思打定了主意,要生擒他。
秦风的天山折梅手越发老练,片刻之间,双方竟然难分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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