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中,没有什么能够比刀光更为闪亮。
秦风抢过罗一刀手中的长刀,手起刀落,一座青铜棺椁被他一刀劈开,惊喜、失望、着急一刹那间全都写在他的脸上。
惊喜之余,这棺椁之中,金银满地,珠光宝气,冷三千将越国多年的财富偷藏在这里发霉生锈。失望接踵而至,棺椁里除了这些被收刮起来的民脂民膏,再无半点的丹药。着急随心而起,一刀又起,又一座青铜棺椁被他一刀劈开,可躺在他脚下的除了这些富可敌国的财富,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救他的命。
凤绝仇的脸色比秦风的脸色更加地难看。她那张绝美的脸,闪动着绝望、愤懑和不甘心。罗一刀嘴角上微微翘起几分得意,这些财富对于他这种花钱如流水的大少爷来说,更多是震惊和狂喜。这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夸张。即便是卖掉整座北山王府,也万万不及这墓葬中的万分之一。
他不知道冷千山当年是如何做到的,盗尽一国的财富,却穷尽了整个江南。难怪在越吴之战之后,一向富足的江南,很多年间,沦落到连一支像样的军队都置办不起,只得一再忍辱负重的与人谈和,苟且了那么多年,才恢复了几分力气,可最终在强悍的大秦面前,不值一提。
弹指间风云巨变,这天下终究成为了一人的天下,而苦天下久矣的百姓,总算是得到了这几十年间的休养生息。
片刻间,罗一刀对这残忍的冷千山,竟半分的恨意都恨不起来,反而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太了不起了。若不是因为这家伙情到浓处爱成仇,大秦又怎会这般容易地拿下整个天下,江南又会遭受多少年的烽烟战火,多少家庭沦为王权下的炮灰。
刀光,还是刀光,秦风手中的刀光,比闪电还快,比怒火还狠。
一刀接着一刀的刀光,早已经盖过了这墓葬中闪动的油灯。
可最终,他失望了。
不其然间,心中猛地一疼,拧着刀走着那副巨大的画像面前,看着这对神仙眷侣般的传奇人物,嘴里顿时一片苦涩。
秦风看着冷千山那一双带着寒光的眼睛,喃喃道,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难道因她一人,而恨绝了这天下间所有的女人?还是心中从来只有她,而再无旁人。可你既然如此无情,为何要再造这移花宫,种什么绝情花,你这不是害人吗?你可以不再爱,可我们要爱啊!我们若不爱了,这世上还有爱恨传承吗?
转头他又打量着眼前这个倾人倾国的女人,不由自主地唏嘘道,你为何这般美?你难道不知道女人太美,终究是个祸害么?这越国因你而灭,这男人因你而仇恨,这江南也曾因为那你而受苦,难道你心中就没有半点的歉疚?
凤绝仇听到他这番话,心头猛地一寒,原来在男人的心中,女人太美还是个祸害?是了,太美,便是错。可若不是因为你们男人的欲望太过强烈霸道,我们女人又怎么沦为你们的附庸。爱是你们,恨也是你们,可偏偏老天生就了我们这一身皮囊,我们又为之奈何?
….
长刀再起,刀光将至。
罗一刀顿时一脸悍然地惊呼道,大哥,不可!
秦风手中的长刀猛地一顿道,难道这死去多年的女人,你也不想放过?
罗一刀颤声道,这幅画值钱得很啊!你若坏了这幅画,这天下间谁还能记得起他们!他们对大秦来讲,是个大功臣啊!
秦风怅然道,你不是从来只在乎北山么,何曾在乎过大秦?大秦的功臣?呵呵,跟你何有关系?
罗一刀脱口而出道,我喜欢这个女人!可得而不可得的女人,才最美!你把这幅画让给我如何?
“你喜欢?仅仅是因为喜欢?而不是爱?”秦风伤心道。
这样的女人换做是他生在那个时代,也会如他这般一门心思地打着她的主意。可他却不能,绝情花太毒了,毒得他心如死灰。
长刀未动,他身后的长剑却倏忽而至,在罗一刀绝望之中,凤绝仇凄然一笑道,你既然下不了手,便由我这个女人来!太美的女人从来都是天生的敌人!
“不!”罗一刀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锵的一声,剑光未到画上,画上的一男一女却一人一剑地朝着凤绝仇扑了过去。男子恍若年轻的几十岁,而女子则似乎刚刚出阁,一个俊秀得让秦风这样的少年也万万不及半分,而另一个却比凤绝仇这样完美的女人,还要美艳十分。一颦一笑之间,风情万般,比他俩手中双剑合璧的剑招,更为危险可怕,也让人瞠目结舌。
当当一连串的长剑撞击的声音响起,逼得凤绝仇的身影不断地闪退,秦风惊愕道,怎会如此?他们不是死了么?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长生不死的老妖怪?
几招逼退凤绝仇,那冷千山冷笑道,你既然不爱我,为何要杀我?
而那越王妃则一脸凄婉地看着秦风,“你既然爱我,为何还要杀我?”
罗一刀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心中惊愕道,这是什么鬼?待看清那冷千山和越王妃的模样,脑袋晕晕乎乎顿时被人一下子敲醒,难怪我刚刚觉得这俩人如此熟悉。这冷千山分明跟大哥一个模样,而那女的竟然也跟凤绝仇不无二样。
难道大哥便是这冷千山转世投胎,这凤绝仇也是那越王妃转世之人?
凤绝仇悍然道,你?
又见秦风一脸痴痴地看着自己,心中顿时一慌道,“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
冷千山忽地转身看着秦风,一脸苦笑道,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想不到,我们终究还是见面了!
而那越王妃却也一脸哀怨地看着凤绝仇慢慢地走向她。
一滴清泪如荧光,从她的眼角飘落,凤绝仇恍若被人施了定身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走向她。
幽暗中,一道光剧烈地闪过,罗一刀只见越王妃的身影越来越淡,却又越来越亮,很快整个人变成了一只浑身光芒四起的凤凰。那只凤凰转头朝着秦风凄婉一笑,“前世我辜负了你,这一世我不再欠你的了!”
….
话音刚落,整个人竟与凤绝仇融为一体。
待光芒散去,那画中的女人却失去了踪影,独留下那把镶嵌着红宝石的长剑。而冷千山则摇头道,“你不欠我的,我却欠你的!”
“剑来!吾归去!”
惨然一笑,秦风顿觉自己的四识,被一股子从未见过的力量给牢牢禁锢住。整个人猛地一震,跟着脑子中传来剧烈的疼痛,一道光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头钻进了他的脑子中。
剧烈的疼痛之中,脑子中突地多了太多的记忆。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道,绝情丹不绝情!老夫这一生恨过太多的人,却唯独不能恨她。一千年了,老夫总算是等到你来!这一世,老夫拜托你了,别再让她受伤害,替老夫爱她这一生一世,别再辜负她!前世世人都叫老夫,冷千山,其实我本叫冷风。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你?你是我的前世?这世上还有投胎转世?”秦风愕然道。
“人既然能够活着,为何不能投胎转世。等你破了真人境,你便知道这投胎转世,并非不可能。这天地远比我们看到的还神秘。”
“难道你们活了一千年?”
“人若破了真人境,又怎会活得了一千年。你所看到的不过是老夫和她留下的一份执念!如今我们等散场,而你等登场。命运便是这般的兜兜转转。老夫去也,再无冷千山,只有你秦风!”
跟着一道剑光从他的脑海中慢慢淡去,很快再无任何的声息。
罗一刀恍若做梦一般,又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一幕太过荒诞。他实在是难以想象,爱竟然可以让人做得这般地步。死去千年,魂魄却不曾散去。
眼见着那凤绝仇恍若便了一个人,那双清澈的眼睛,再无半点的仇恨,而是一眼的欣喜。“风,是你不?”
这声音舒爽得让人全身所有的穴位都张开了一般。
罗一刀不由地打了激灵,心里嫉妒道,大哥为何命这般好。这人怎不是我。我为何没有这样的爱情。
秦风呆呆地看着凤绝仇走到他的身边,待她一把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身,怀中一片温柔如水,颤抖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却悍然地发现,他身上的情花毒已然解去,原来这所谓的绝情丹,并不是什么丹药,而是大悲大喜之后的醍醐灌顶。情到苦处,情来解。爱是毒药,解药也只能是爱。
待看见那墙壁上,冷千山的画像也失去了踪影,连带着那把剑也消失无影。秦风唏嘘道,原来千年前,我便爱上了你!
怀中凤绝仇泪光连连道,风,这一世再没有人能够把你我分开了吧?
秦风的脑子里满是当年他们的过往。千年前,他风度翩翩,才华横溢,从看见第一眼便爱上了她。而她为了让他活下去,不惜忍辱负重,投身越王宫,当了一辈子的笼中鸟。
….
心中既苦,又悲,更多的是庆幸和欢喜。
秦风喃喃道,不会!没有人能把我们再分开。我在你便在,我若死......
凤绝仇一把捂住他的嘴巴道,你若死,我也跟着你死。
罗一刀嫉恨地跺脚道,他也不过比我大几个月,你为何要爱上他,而不是我?
凤绝仇嫣然一笑道,你是个骗子!他不是。他从未骗过我!
秦风也苦笑地点了点头。
罗一刀指着秦风道,我看你回去之后,怎么交代。这平白无故的又多了一个女人!不说秦绵,单单姑姑便要弄死你!
秦风顿时变了脸色,心中暗自叫苦,是啊,这回去后没法交代了。但愿从今往后,再无这桃花劫了。又见凤绝仇满眼的开心,他不由地恨声道,死便死了。她都等了我一千年,我又怎能再辜负她。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的那幅巨大的画像处,被人猛地砸开。烟尘滚滚中,一个身影跳出了出来,跟着一个声音着急道,秦风,你死没有?
待看清秦风搂着一个陌生的女人,那身影猛地一震,不可思议道,你竟然又多了个女人!
罗一刀惊愕道,云朵,你最近死哪去了?怎会出现在这里?
云朵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没好气道,老娘累死累活,你倒好又带着他撩妹子。回去后,我定要给天残告上一状,都是你教坏了他。
破开的画像处,突地传来天残冷笑的声音,不用告状了,我已经知道了!这家伙是该好好收拾一番了!
罗一刀顿时傻眼道,你们?
待天残和地缺从洞中灰头土脸地跳出来,秦风不由地心有一紧,却死死地一把搂住受到惊吓的凤绝仇,涨红了脸,看着她道,我?
天残似乎浑然没有看到他哀求的样子,而是恨声道,你别给我讲,你自己去跟秦绵和叶三娘交代!
地缺啧啧几声道,没想到这情花毒,原来是场桃花劫。这冷千山倒是好本事,千年之前,便算好了今日之事。老夫该是叫你冷千山呢,还是秦风?
秦风黯然道,他已经死了。
云朵见这凤绝仇年纪虽然大了一些,却远比之前秦风任何一个女人都还漂亮,心里暗自哀叹了一声,亏得老娘矜持。若当真爱上这花心大萝卜,这后宫之中,哪有我半分存在。很快,又心头暗喜,还是秦越好。他的女人虽然也不少,但却没有一个真正得到他。反而是老娘,让他一直放心不下。
地缺见秦风伤心,打量了一番墓葬里的金银珠宝,便是他也一脸的惶恐,“这也太多了吧?”
天残对罗一刀问道,你算计了这么久,多半是为了这些东西吧?
罗一刀心虚道,我这也是为了北山啊!
不等秦风搭话,天残擅自替秦风做主道,事不宜迟,赶紧找人弄走!京都起龙船了,那昏君不日将到江南了。
….
地缺收回心思,见罗一刀一脸的兴奋,突地问道,秦绵呢?她不是跟你一路来的吗?
罗一刀一阵心虚,故作惊呼道,你们一路上都跟着我们?
地缺坏笑道,你以为你们藏得深?小子,跟我俩玩花样,你还嫩了点。
罗一刀只得一头服软,赶紧拍着马屁道,是,是!小子哪里是你们的对手。
秦风听闻秦绵也来了,顿时忧心忡忡道,她也来了啊!人呢?
罗一刀自问他已经做得很小心翼翼了,还是被他们看破了马脚,当即没好气道,这才想起她啊,我告诉你她死了!被凤绝仇一把打下深渊了!
凤绝仇顿时惊慌道,我不是有意的!
天残见她如此惊慌,心有不忍道,你急啥!死不了!这墓葬除了古怪点,并无多少暗招。这冷三千想来不是为了杀人,只想藏宝。
秦风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安慰凤绝仇道,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怨恨你的。
天残和云朵见他如此袒护她,各自心有不甘地撇了撇嘴。也就是在这墓葬中,给他点面子。倘若无外人,定要让这死男人好看。
秦风也将天残和地缺打量了一番,见那巨蟒乖乖地躲在一边,似乎很害怕他俩,心虚道,你们俩把它怎么了?
天残撇过头朝着那巨蟒招了招手。那巨蟒发出一声呲呲的叫声,竟然乖乖地爬到她的身边。天残拍了拍它的脑袋,得意道,“能怎么样,不服便打就是了!”
秦风顿时一身恶寒。她这是在指桑骂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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