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之边,青牛道上,一座险峰之巅。红日初升,万道霞光如长剑,簇拥着这把万剑之王,将这天地一剑穿透。
山峰之下,一条羊肠小道,茫茫野草与荆棘之间,路已然不成了路,但路的方向仍在。经风沐雨上千年的千年古柏犹如一个个标兵,矗立在道路的两旁。即便是狂野的野草和荆棘再怎么狂妄粗野,却也难以遮挡它们的雄姿。更为神奇的是,这些天然长成的标兵,犹如众星捧月般悉数朝着那万剑之王而生长。
周而复始,越去千年,少去人烟的寂寞,反而多了几分道法自然的道行。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可偏偏这又高又深的山峰,越是神秘,反而越是让人觉得不但有名,还很灵验。尽管小道之上,野草和荆棘疯长,但路总是被人走出来的。稀拉拉的足迹和马蹄大都淹没在半人高的野草和荆棘之中,这条踩不死的路,便这样又被人走了出来。
清晨,前往山顶青牛宫的香客,尽管有些稀少,但却大都一脸的热切。仿佛那山上的隐居的活神仙,定然能够破解他们身上所遭遇的厄运,凭着一颗虔诚之心,便能遇难成祥。零零星星的香客之中,一男一女一个老尼姑,显得分外显眼。
这些年佛道势不两立,鲜有佛道交往,更不用说带头的来者还是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老尼姑。如今,天子重道,道家的香火也日渐兴盛,单单这条踩不死的路,也多了太多的匆忙和凌乱,远不是之前那般的人迹罕至。旁人诧异的目光中,少不了几番猜测,难不成这老尼姑带着两个后生,是来挑衅惹是生非的?
大魔王罗一刀万般哀怨地抹了一把鬓角上的汗水,一屁股跌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气喘吁吁道,老尼姑,你究竟想干啥?这破落的青牛宫跟我何干?为何要驱赶本少爷来这荒山野岭?
一脸香汗淋漓的燕念红,已然褪下了那身在明月寺的灰袍,而是重新穿上了少女应有的红装,只可怜那被剃度的长发还未长出来,只得羞人地戴了一顶大幅方金七宝冠,帽下白色的长幔,披在双肩,全当遮丑。可这一路上,这半遮半掩的装扮,反而更加让人浮想联翩,少不了惹来几回火热的偷窥。亏得罗一刀一脸的凶悍,瞪眉怒目之间,作势便要杀人,吓得那些纨绔子弟落荒而逃。每每此时,燕念红都不由自主地捂着小嘴偷笑,自怨自艾之中,那藏在内心的哀怨,平白多了几分窃喜。
这些日子,她跟着这娘俩杀了不少觊觎那桃花宝藏的人,等将云豹他们送出了江南地界,妙空神尼又拉着她和罗一刀要来这青牛宫。如今师傅成了婆婆,嘴里的话反而不如当初师徒之间那般的畅快。她本想问上几句,可每每触及她那冷淡的目光,心中便少了几分好奇,而多了几分敬畏。
….
这一路上,她没少替罗一刀操心。她心想着,这天底下亲生的娘,从来都只有一个。你便是叫她一声娘又何妨。可这男人,是头顽固得连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主,张口闭口便是老尼姑。一开始一头恼怒的妙空神尼,少不了抽起荆条狠狠地揍他一番屁股。可屁股是打烂了,这嘴巴却比铁石还硬,而且越打越嘴硬,咬死不松口,还是一口一个老尼姑。当真是你打我千百回,本少爷还是咬定青山不放松,有种“你把本少爷的命拿去”的破罐子破摔。
气得不甘心的妙空,索性连儿子也不再叫,也张口闭口的一口一个孽障,恨不当初没让他爹,世子爷将他喷到墙上。
妙空瞅了一眼山顶上的绝峰,当即没好气地劈头盖脸地给罗一刀一巴掌道,孽障,是不是皮子又痒痒了?有本事你再叫一声试试!别以为老娘从小不在你身边,老王爷把你宠成了害人精,老娘就心慈手软!
燕念红只得哀怨地劝道,娘,他就是这么个人!这都打了多少回,了能长记性不?打在他身,疼在你心,你这又是何必呢?
妙空气呼呼地也一屁股坐在来,咬牙切齿道,老娘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兔崽子!叫声娘怎么啦,老娘能少你一块肉吃?还是老娘堂堂的北山王府世子妃污秽了你大魔王的名头?没有老娘,哪有你这狗屁的侯爷!若非不是为了你,老娘何苦这般作践自己!有家,家不能回;有男人,男人不能爱!老娘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天远地远地为你狗日的吃斋念佛,老娘何曾埋怨过你们罗家?如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便不认老娘了?天底下,哪有这般的道理!
见妙空满脸落泪,燕念红心头不由地一塞,当初若我娘能骂我这么几句该多好,哀怨地推了推罗一刀的肩膀道,快给娘道歉,你都把娘给气哭了!
罗一刀撇过头,眼中也带着泪光。他不是不想认她这个娘,可他生来的性子便是这般的骄傲,让他低头除非让他去死,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得低声道,我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你爱说不说!
妙空见他仍旧这般铁石心肠,苦笑地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说道,老娘真是欠你们罗家的。你爹是这般狗脾气,你也是!好,既然你问了,老娘便告诉你,为何来这里。你知道你为何取名叫罗一刀吗?
罗一刀转过头来,惊讶道,难道不是老不死的取得?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难不成不是这个意思?
妙空听了他这话,不由得愣了片刻,跟着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笑死老娘了,还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这老不死的,一肚子墨水都喂狗了。”
燕念红也捂着嘴笑道,哪有这般粗俗。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名字应该是这样讲的“错刀,以黄金错其文,曰一刀值五千,与五铢钱凡四品,并行。一刀便是错刀。”
….
罗一刀顿时傻眼了。他自己的名字,竟然还有这样的来头。
“没错。便是这个意思。你姓罗,名一刀,字错刀。这是当年你出生的时候,青牛宫的宫主道一真人给你取的。他说你这小子,终其一生,只有四品的命。若有福缘,最多不过三品,所以你当不了王,顶多是个侯爷。北山王府,因你而终。”
“这样的话,你也信?凭什么本少爷就当不了王?本少爷便要当一回试试!”罗一刀脸色大变,猛地一把拍碎了身边的石头,气呼呼道。
“你骂娘也没有用。事实便是如此。如今北山的王,不是你,而是秦风!”妙空冷笑道。
见罗一刀脸色一沉,似乎极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妙空又感叹道,你应该知道你师傅老叫花,曾经给你说过你是千古未有之奇人,江湖万载的扛把子吧?
“对啊,没错,他是这么经常讲。神神叨叨的一个神棍!”
“这话其实不是他讲的。而是道一真人讲的。你的命不在朝堂,而在江湖!”妙空唏嘘道。跟着又感叹道,天道昭昭,人生来便是命中注定。你可能不信,但却不得不信。你所学的内功心法荡万神功,其实不是佛家绝学,而是道家绝学。当年有人托人之手,传授于罗家,便注定了你迟早要走这条路!这是你的福缘,也是你的魔障!如今你半善半恶,半佛半魔,假以时日,若再由着你这般顽劣,便不是福,而是劫数!唯有这青牛宫才能为你度厄!所以,我们不能不来!
罗一刀气呼呼地望着那山顶之上的一抹朱红,一刀斩出,碎石乱飞,怒哼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燕念红见这母子俩犹如仇人般大眼瞪着小眼,赶紧一把拉过罗一刀道,消气,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是你娘又怎可能害你。
罗一刀接过她递过来的牛皮水囊,呼呼地喝了一大口,她从山间盛来的甘泉。平素喝酒喝习惯了,反倒是觉得这泉水甜得很。
妙空当即一甩佛袍,如一苇渡江般地踩着那些荒草和荆棘,冷着脸头也不回,径直朝着山顶之上闯去。
一肚子火气没处发的罗一刀,冷不丁瞅见燕念红胸前那两座气势汹汹、呼之欲出的雪山,又见她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心头更加地烦躁。
突地伸出手,目光猩红地一把撩起她的下颚,挑衅道,你可胖了不少啊!
燕念红气恼地一把拍开他的手,恼羞道,哪里胖了!什么眼神!
啪的一声,触手可弹,端是万般的柔软温热。
罗一刀跟着又是啪的一声,拍在她那柔嫩的翘臀上,嬉笑道,这里最胖!
燕念红顿时涨红了脸,见他故意调戏她,硬着头皮挺了挺那高高的胸脯,又扭了扭那翘臀,恨声道,胖不好吗?
罗一刀舔着脸,更加无耻道,胖当然好了,能生大胖小子!
….
燕念红呲着牙,咬牙切齿道,你信不信,老娘咬死你!谁跟你生大胖小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罗一刀心虚道,有本事你咬死我啊!
突地人影一闪,一片温柔入怀,罗一刀慌乱之下一把搂住那细小的蛮腰,还未当他抬起头来,眼前突地一黑,一道火热的气息直扑而来,跟着嘴被那股火热给生生堵住,如一条小蛇一般撩拨了起来。
罗一刀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竟然被她用强了?这,这!即便是他纵横烟花之地那么多年,从来都是他先使坏,何曾这般被动过。
可还未等他挑动那灵舌,嘴上猛地一痛,跟着嘴里一咸。怀中的人儿,一下子逃开。
“咬不死你!”燕念红躲得远远地,捂着嘴,咯咯地笑着,一脸的心慌和得意。
罗一刀舔了舔嘴角的温热,又抹了一把,见手上带着血,不怀好意道,要不再咬一口!
“美得你!老娘肯给你,才是你的。你若敢用强,老娘死给你看!”
“那你还勾引我干啥!”罗一刀失望道。
“谁勾引你了,你还要不要脸,明明是你......”
燕念红的话音未落,整个人突地被人一把抱住,不敢动弹。跟着那双火热的手从腰间,来到脖子上,一把抱住她的脑袋,那张嘴厚实的嘴,顿时将她整个魂都吞了下去。
“你!”
任由她不断的捶打和挣扎,那股子火热顿时让她万念俱灰。
“青天白日的!你!”过了许久,燕念红一把推开他,贪婪地吸了好几口气,跟着又羞恼地涨红了脸道,你想憋死老娘啊!
“青天白日才好!”罗一刀再无给她挣扎的机会,一把扛起她的身子,弯腰倏忽间,一头钻进了路边的密林。
“我不!”
“我要!”
“你不能,我还没有答应!”
“我答应了!由不得你!”
......
“你,你,你轻点!”
“嘿嘿,痛过之后便是快活!”
密林里顿时传来一声痛惜,跟着山风狂浪,跌宕起伏.......
待日头落下,星光冉冉升起,狂乱的山风之中,风吹落星如雨......
又过了许久,黝黑的密林之中,那一片人烟罕至的荒草堆上,借着几道星光,浑身狼狈,一脸泪花的燕念红瘫软地匍匐在罗一刀的胸口上,有气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胸口,疼惜地皱着眉头道,你这头蛮牛,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罗一刀抚摸着她那张潮红的脸蛋,嬉笑道,若不辣手摧花,我又怎么能得到你。
“老娘不是答应过你嘛,为何你这般猴急!你还老娘的洞房花烛来!”燕念红翻了翻白眼,一肚子怨气道。
“天当被子地当床,山做枕头月做灯!哪个洞房有这般豪奢!”
见罗一刀一脸的的蠢蠢欲动,燕念红慌忙地一把按住他那双使坏的手,连忙哀求道,我不行了,求你了!
罗一刀见她瘫软无力,只得作罢。片刻间,又与她亲昵了一番,方才叹息道,对不住了,我这魔功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我知道!否则又怎么会遂了你的愿!”燕念红轻嘘道。
“我会对你负责的!”
燕念红抿嘴一笑道,谁要你负责了。你若爱我,哪需什么海誓山盟。你若不爱我,即便是口吐莲花,也不过骗人的。
罗一刀哀叹一声,看来她是对的。我这身上的魔障,还得找人来破。
燕念红这才恋恋不舍地从他身上翻爬起来,慌乱地收拾了一番被他揉捏过的衣裳,苦笑道,还不赶紧起来。只怕娘都等急了。
远山之上,妙空高高地站在山巅之上,俯瞰着这片密林,不由地苦笑道,这死小子!倒是挺能抓住机会!悲喜禅过了,便是这欢喜禅了!
“谁执天下武林牛耳?青牛道上,青牛宫。”这句话,曾经困扰了大秦帝国太多年。这座从道宗分裂出来的道家福地,曾经的威风,连王朝都难以撼动。
自青牛道人出函谷关之后,随着千年传续的不断更迭,在大秦立朝之前,大致天下道宗分成了两派。一派遵从黄老道法讲究入世,一派以老庄逍遥主张遁世。故而形成了“北有青牛宫,南有龙虎山”对峙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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