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樱不敢。”黄樱低垂着眉眼,作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但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的话还是起了效用,至少独孤皓就不会站在执扇那边,她完全可以借机拉拢独孤皓,再利用他除去天界那位荒淫无道的狗殿下。
不过,独孤皓是个莽夫,若真让他为所欲为去抓执扇必将打草惊蛇,若是动静太大惊动了天界,她再想除去狗殿下可就难了,于是又睁眼说起了瞎话:“统领,据我所知,执扇姑娘心思纯良,她极有可能是被天界太子给利用了。况且,她是冥尊的人,咱们切不可怠慢了她。”
“那照你的意思,还真得去保护她,老子看起来很闲吗?”孤独皓没什么心眼儿,对黄樱说的话也从未怀疑过,毕竟他唯一见过执扇的那一次,执扇对他的态度也是毕恭毕敬,是以,连他也觉得执扇是心思单纯被天界太子给骗了。
然,近日常有暗卫潜伏在苍擎峰附近,孤独皓前两日才抓获了一批,一番严刑拷打下来,他们交代出自己是魔尊派来的细作。但缪迟锐根本就没那个胆量,事情的背后一定还有另一双手在推波助澜,可能是神族,也有可能是妖域。
苍擎峰如日中天不假,树大招风也是真,前来投靠苍擎峰的人越多,独孤皓树敌便越广。与神魔两族积攒的恩怨姑且不论,就连妖帝‘荼陌’也因忌惮冥神的实力来过苍擎峰不下十回,明面上与独孤皓相交莫逆,把酒言欢,实则探听虚实,未雨绸缪。
于独孤皓而言,无论神、魔、妖哪一族公然前来挑衅,他都无所畏惧,怕只怕他们暗渡陈仓来阴的。因此,独孤皓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更不能离开苍擎峰太久,像保护女人这种耗时费力的麻烦事,他委实也不太乐意。
黄樱见缝插针:“统领日理万机,这种事自然不用您亲自去做,您只需安排些人手给我,黄樱誓死也会护得执扇姑娘周全,绝不让天界太子有机可趁。”
独孤皓蹙着眉来回踱步,一会儿看看黄樱,一会儿又看看那只不动声色的坏鸟儿,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黄樱忙力表忠心:“统领大可不必有所顾忌,冥尊予我有再造之恩,别说只是保护一人,就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黄樱也在所不辞。况且对方一个女孩子,您去也有诸多不便之处,说起来,我与执扇姑娘相处倒也十分融洽,保护她也是我心甘情愿之事。黄樱以为,苍擎峰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不知,统领意下如何?”
此言倒也中肯,独孤皓并无异议,不过看了眼那只眼珠滴溜溜乱转的坏鸟儿,他心里又泛起了嘀咕。自与鬼百灵第一次见面起,鬼百灵就因为他名中的皓字谐音耗字,从而肆无忌惮的喊他大老鼠,此后更是仗着有冥尊撑腰屡屡对他吆五喝六,眼下他若是不亲自前去保护那小仙子,鬼百灵势必借机参他一本。好在,孤独皓知道鬼百灵的弱点,索性提出送一些魂魄给它解解馋,前提是它不能将此事告知冥尊。
鬼域灵宠再是精明,本质上也不过是只馋鸟而已,鬼百灵可管不了那么多,谁去护主人心尖儿上的姑娘都是护,没什么差别,就看大老鼠给出的诚意够不够了。
二者讨价还价片刻,最终以独孤皓献出二十个魂魄给鬼百灵达成协议。鬼百灵得了便宜就欣欣然回去复命了,而独孤皓也不亏,他正愁那批细作不知如何处置才妥当,送给鬼百灵倒也省事,一举两得了。
此番没能亲自出马为冥尊效力,孤独皓多少有些惭愧,再则,作为常年习武之人,他看得出黄樱灵力严重受损,恐无法担起重任。
虽然,黄樱浓妆艳抹竭力掩饰着自己的病态,但她脚步虚浮,呼吸紊乱却是无法掩盖的事实,因而独孤皓又将自己最得力的干将‘默濮’调遣了过来。
独孤皓最倚仗的就是管欣荣与默濮二位,管欣荣是智囊,默濮就是利刃,这一文一武的二人也曾是父亲独孤天狼的左膀右臂,是独孤皓最信任之人,也只有默濮替他前去,他才能安心。
临行前,独孤皓千叮咛万嘱咐,让默濮一定要护好执扇姑娘,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万一不小心暴露了,那就恭恭敬敬将她请来苍擎峰做客,若她不愿意,绑也得把她绑回来。
黄樱临行前则回了趟‘小径园’,那里是独孤皓为她安排的住所。
两层华楼,一方小院,桃红柳绿,蜂飞蝶舞的小径园位于苍擎峰东侧一角,仅仅只是站在园外的石阶上,湖光山色便可尽收眼底。
原本这如梦似幻的美景,怡然自得的生活,再加上携手到老的另一半,都是黄樱最渴望得到的。然,真当这一切全都摆在面前时,她却没太多的时间去感受了。
此刻,她只想再见贺郢一面,毕竟这一去,吉凶难料,她也不知过了今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郢郎。
推门而入时,却见贺郢正背对着她仰望头顶上方的千年桃树,手里拿的是一把劈柴用的弯刀,也不知意欲何为?
贺郢听到脚步声,回眸莞尔一笑:“阿樱,咱们昨夜走得太过匆忙,不小心将你最喜爱的瑶琴给落下了,我看苍擎峰的桃树就很不错,想着再为你重做一把,也不知,统领会不会因此怪罪于我?”
“不就是几棵树嘛,你想砍多少砍多少,他若敢怪罪,我就找冥尊评理去。”黄樱笑挽着贺郢进屋,取下他手中弯刀搁置在木桌上,又不由分说将他按在床榻上坐下,“此事不急,你昨夜赶路辛苦,怎的不再睡会儿?”
贺郢就势将她往怀中一带,坏坏的,又不失深情款款的凑近她耳畔道:“你都不在我身边,我岂能安心入睡?”
“那要不,我陪你一起?”她的声音酥酥的,柔柔的,眸中蕴含的秋波比那满园春色更加娇媚几分。
也只有在贺郢面前,黄樱才会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需要被人关心和爱护的小女人。可惜,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贺郢是假的,深情款款也是假的,一直以来都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事实上,十九年前那件事的真相,远远比执扇所能想到的还要不堪。
当年,黄樱的确为救贺郢想过妥协,但贺郢是个满脑子仁义道德,礼仪廉耻的书生,他可以接受黄樱妖的身份,却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行苟且之事。所以在当时,贺郢竭力表示自己宁死也不会屈服在燎原神君的淫威下,他喝令黄樱不得屈服,言他们贺家世世代代都没有品行不端的女子,她若真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他会先行休妻,再行引咎自戕。
黄樱在他的逼劝下终究没有屈服,想着自己与贺郢死能同穴也算是美事一桩,是以,她拼了命地将自己发间的木簪往燎原神君胸口处刺。
那是贺郢亲自为她雕刻的樱花簪,她要用它了结了燎原神君的狗命。奈何这样的举动不仅未能伤及燎原神君分毫,反倒将他给彻底激怒了。
燎原神君命下属割去贺郢的舌头,让他先好好感受一下有苦难言的滋味,毕竟在他的游戏规则里,他不喊停就没有人可以停下。既然黄樱作出了错误的决择,那他便把正确选择的机会让给贺郢。
随手丢给贺郢一把剑,燎原神君告诉他,只要贺郢亲手杀了黄樱,他与樱花村村民都可以活下去,否则,在场所有人都得死。
贺郢提着剑犹豫不决时,场面就已十分混乱,不少村民因无辜被牵累怒不可遏到出言辱骂黄樱,骂她是不守妇道的丧门星,骂她不得好死等等。也有人知道审时度势,他们知道自己的生杀大权全都掌握在贺郢手里,是以一个个都跪在贺郢脚下,求他念在乡里乡亲的份儿上放过他们。
黄樱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此等地步,但她始终相信,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苦难贺郢都不会抛下她,因此当他手中之剑埋入她腹中时,她仍在傻傻的问他--为什么?
张嘴就是大口大口的鲜血往外淌,贺郢被割了舌头,根本就讲不出一个字。但黄樱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愧疚,从他哆嗦的嘴唇猜出他说了声对不起。
可黄樱要的不是道歉,她甚至希望贺郢拔剑后立马挥剑自刎,这样他们就可以共赴黄泉,相约来生了。
可偏偏事与愿违,贺郢拔出剑后又再次往黄樱腹中刺了一剑,那玩命的狠劲儿,就像生怕她死不成一般。
周遭的村民也在这一刻全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眼中有惊恐,有侥幸,甚至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可就是无人生出半点怜悯之心。这让黄樱又想到了火神殿那座晦暗的囚笼,想起了百年里无数次惨无人道的厮杀,想起自己也是从尸骨堆里不择手段才侥幸爬出来的。
为了活命她都可以不择手段,贺郢又为何不能?
海誓山盟是假的,只羡鸳鸯不羡仙也是假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全都是假的,只有活下去才最真实,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报仇雪恨。
这一次,黄樱要将曾经欺辱过她的,骗过她的通通踩在脚下,她要用他们的血,为自己铺就一条阳关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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