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终于停了,骑上高头大马踏上了返回白家庄的路程。
四人只剩两匹马,彪子仍然步行,白鹭飞单乘一匹,小墩子与索八共乘一匹。
马蹄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清脆悦耳,这声音像是把几个人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暮色前四人回到了白家庄,把在坨子山上的事情一一向白老太爷如实交代完毕。
老爷子表示对杨克坚的人品还是深信不疑的,此人讲诚信、重道义,说三日将物资送达,必然不会失信于人。
闲聊间,饭菜罗列满桌,众人就坐席间边吃边聊,小墩子像说书似的讲起在古洞惊心动魄的遭遇,大言不惭;夸夸其谈。
小墩子说他自己如何如何大战大狐吸血蝠八百余回合,声形并茂,听得白老太爷信以为真,不停竖起大拇指为小墩子点赞。
白老太爷说他以前就听说过那古洞里有大狐吸血蝠,但从未亲眼见过。
据他所知吸血蝠销声匿迹好多年了,今又再现恐怕颇有蹊跷。
正在兴致上的小墩子刚要讲述崔二的事情,白鹭飞唯恐崔二的不幸,会勾起老爷子的伤怀,就被她插言打断了。
风卷残云过罢!大家一路鞍马劳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索八……”
索八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就听见窗外有个女子的声音,一声声的叫着他的名字。
声音听来很是耳熟,幽幽怨怨,在空中飘来荡去。
索八猛地坐了起来,趿拉着鞋走出房去。
院子里雾气糟糟的,一团阴气由地面上升腾开来。
随之惊现出一女子的背影,只见她一身白衣胜雪,楚腰纤细,裙摆翻飞,这副身段神似何秋晚。
“何姑娘——”
索八脱口而出。
“咿呀呀……”
那女子学着唱戏的样子慢慢转过身来,动作婀娜多姿,简直把索八的心都融化了。
可女子转过身后并不是何秋晚,而是白鹭飞。
“鹭飞——”
白鹭飞只是笑盈盈的看着索八,她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
白鹭飞眼睛里闪现出一道阴光,目光阴霾的落在了索八的脸上。
她光润的脸上,开始抽搐起来,脸皮渐渐越来越褶皱,就像一张榆树皮。
身体也慢慢向前弯曲下去,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起来。
“千年不腐尸精——”
索八倒抽一口凉气,脸色刷白,顿觉后背小风“嗖嗖”的。
想不到事隔这么久,它又出现了,老太太的裹脚布算是缠上了。
千年尸精面目流露着狰狞的微笑,它向索八伸出一只干枯的老手,那长长的指甲依然涂着黑红色指甲油。
一阵小风吹来,夹杂着一股刺鼻子的味道扑面而来。
“相公我是你的娘子嫣儿啊!跟我走吧!”
“你这个疯婆子赶快离开,不然我让你灰飞烟灭。”
说着索八去摸他的布袋子,那里有乾隆御笔还有法印,哪一样都可以降伏它。
“坏了!”
布袋子在卧房的墙上挂着,出来的匆忙忘记带了。
“相公快跟我走。”
千年尸精向索八扑了过来,伸手就去抓索八的左手,它的手正触碰到索八的玉扳指上。
只见扳指一道金光乍现,射在了千年尸精的眼睛里,尸精被击出去很远,摔落在地上。
“相公你是我的,哪个女子接触你,我都让她不得好死。”
“好几辈子之前的事情了,别在这里没完没了的,快给我滚。”
“相公你太狠了。”
“人不狠站不稳,跟你个死人有什么可留情的?”
“你太绝情了。”
尸精嘶吼着向索八扑去,通过刚才那一下子,索八知道扳指真的可以降服尸精,于是他把左手拇指对着尸精竖了起来。
扳指立刻现出一道金光,尸精又被击了出去。
半天尸精才了爬起来,它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索八。
最后它扔下一句:“相公我还会回来的——”
随着尸精的声音在半空回荡,它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走了。
索八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心“怦怦”跳个不停。
他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稳定一下心神,长出一口气。
“啊!原来是做了个噩梦,吓死我了。”
索八一头倒在了枕头上,闭着眼睛想着刚才梦里的情景。
这梦做得颇为蹊跷,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索八自己也没想过千年尸精啊!
如果不做这个梦,他都不记得以前发生的那些事了。
“相公你是我的,哪个女子接触你,我都让她不得好死。”
千年尸精的声音犹如在耳,这句话尸精不止一次说过。
索八暗自思忖:“看来当初玛丽娅的死的确是受了自己的连累,想必以后不能跟女人走得太近,不然又要害人了。”
前有玛丽娅的惨死,后有梦里的何秋晚与白鹭飞,它这是在暗示着什么?
索八与白鹭飞最近是走得比较近,可能尸精在暗处看得到,所以给他托了个梦。
其实在索八的心底里,目前并未对白鹭飞产生情愫,只是看着舒服,比较投缘罢了!
还有一种使命,就是替白龙飞照顾他这个妹妹。
尸精若要害了白鹭飞,那白鹭飞可够冤枉的了。
至于何秋晚索八的确是动了心了,那么美的女子,花见花开,男人见了产生爱意太正常不过了。
但这也仅限于在心里活动着,并没有表现出来。
准确的说他自知配不上何秋晚,所以只能算暗恋,或者是白日做梦。
就连藏在自己心里的秘密尸精都知道,难道它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
索八越想越觉得瘆得慌,以至于不敢睡了,怕噩梦再次重做。
“相公我还会回来的——”
索八想起尸精临了的这句话,更是吓得他浑身一颤。
索八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越是不想就越不受控制。
人最难控制的就是自己的思维,思维这东西看不见摸不到,却可以将人折磨疯了。
索八干脆拽过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很快就蒙了一头的汗。
过了良久,他终于又睡着了。
索八正酣睡之际,忽闻得屋顶有响动。
听声音像是脚踩瓦片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
因索八在紫云洞练就成了犬守夜、鸡司晨的奇异本领,声音虽然远又极其微弱,却犹如近在耳边。
“犬守夜、鸡司晨”本出自宋朝王应麟撰写的《三字经》。
“犬守夜、鸡司晨,苟不学,曷为人。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说:狗在夜间会替人看守家门,鸡在每天早晨天亮时报晓。
人如果不能用心学习、迷迷糊糊过日子,有什么资格称之为人呢?
古人将索八所学的这一绝学,冠名为“犬守夜、鸡司晨。”
大概就是说,人睡觉要有犬一样的警觉,不能睡的像死猪似的。
要起得跟鸡一样早,正所谓闻鸡起舞,万不能睡懒觉睡到自然醒。
毫不夸张的说,索八睡觉的时候,屋顶掉一根鸡毛,都逃不过他的这双灵耳。
索八怕打草惊蛇,未燃灯,蹑足潜踪摸着黑下了地。
他小心翼翼的穿上外衣外裤,手里提着宝刀,轻手轻脚来到房门前。
索八轻轻挑开门闩,门只打开了个微小的缝隙,一只眼睛紧贴门缝,向院子里仔细扫视一番。
索八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看看到底有没有不速之客,如果有飞贼,要先做到心里有数,查看贼人具体所在位置。
如果贸然出去,万一歹人躲在暗处下黑手,一百条命都得交代。
他观察片刻发现院子里没有异样,方轻轻推开房门,高抬腿轻落步走到院中。
索八的步伐轻到如一只夜行狸猫,脚步轻到什么程度呢?就这么说吧!他能听到房顶有动静,都没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索八独自一人躲在角落,瞪圆二目向四处巡视。
房顶屋檐,犄角旮旯,无不看得仔细。
他看见对面屋顶现出三个黑影,黑影在屋顶之上三晃两晃便消失不见了。
索八提着七星宝刀刚要追过去,这时他感觉身后有人按了下他的肩头。
索八心想坏了,必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身后十有八九是敌非友。
闻得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索八别追了,几个毛贼而已。”
虚惊一场,原来身后之人是白老太爷。
这老爷子身法太过轻飘,来到索八身后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索八不由得对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犬守夜”的绝技,开始有所怀疑,到底是自己的绝技退步了?还是未曾练到家?
其实都不是,是他遇见高人了,白老太爷并非等闲之辈。
老爷子邀请索八去他的房间一叙,索八盛情难却,就紧随老爷子身后跟了过去。
刚行数步,前边又有黑影一晃,白老太爷戛然而止,同时一把拉住索八。
老爷子用手指立在唇边“嘘——”了一下,又轻轻向索八摆了摆手。
老爷子是在示意索八不许说话,也不许乱动,别惊扰了那东西
借着月光向黑影看去,发现一只如鼠的小东西端坐于院子中央。
那东西的头骨为狭长形,顶部较平,身体细长,周身皮毛为深棕色,略有发红,头细,颈较长。
耳壳短而宽,稍突出于毛丛,尾长约为体长之半。
四肢较短,均具五趾,趾端爪尖锐。
这就是黄鼠狼,东北人都管它叫黄皮子,或者叫它老黄。
老黄非常有灵性,吸收日月之精华后能够得道成仙,故称黄大仙。
东北供奉的保家仙,就有它老人家一位。
这个灵物像个人似的坐在地上,以两前爪学人样,向白老太爷连连作揖,这一幕看得索八目瞪口呆。
白老太爷见黄仙向他作揖讨封,老爷子一捋银髯。
抱拳施礼慢声说道:“黄爷爷原来是您老人家驾到了?”
索八心想白老太爷他是老糊涂了?还是被刚才的贼人吓破了胆?
难不成是中了邪了?怎么管老黄叫起爷爷了呢?
索八心里想笑,还不敢笑出声,只能憋着,这憋着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索八想问问缘故,可老爷子只顾着照顾他的黄爷爷,还不给他机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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