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馥被袁绍赶出了冀州,他带着残部投靠了陈留太守张邈,不久之后又带着家人离开陈留,从此消失在历史舞台上。
韩馥战败的消息传到韩越耳朵里,他突然感觉很伤心,当初每天跟在韩馥身边并没觉出什么,他一直没把韩馥当成父亲,反而有点瞧不起韩馥,谁知韩馥失势之后,他反倒开始替韩馥担心起来。
袁绍担心韩越思念韩馥,便亲自跑来探望,实则是要用亲情打动韩越,从而取代韩馥在韩越心中的位置。
韩越并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毕竟他现在的身体是个孩子,任何过激的行为都可以被大人原谅,他趴在袁绍怀里“呜呜呜”的哭个没完,搞得袁绍也伤心起来。
等韩越哭完,袁绍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喃喃说道“吾儿不必担心,韩馥已带残部去了河南,而今已入乱世,似他这般心底柔弱之人,若不能及时退出,只恐死无葬身之地”
韩越道“孩儿自幼跟随父亲左右,实在不舍,何不将他接来南皮居住”
袁绍道“我接管冀州,韩馥必然深恨于我,倘若接他来南皮居住,如同囚禁,他又怎能安心”
韩越不说话了,只管呆呆的看着窗外,看上去视乎很伤心,实际内心却是很复杂,他暗自合计:我来到南皮之后,袁家子弟对我十分排斥,将来必然会翻脸,如果有韩馥在,我还有个退路,如今韩馥战败,整个冀州都归了袁绍,将来我一旦和袁家子弟发生冲突,到那时我又将何去何从。
袁绍见韩越十分伤心,越发觉得自己对不住这个儿子,于是轻轻将他搂在怀里,用及其温暖的言语安慰他。
韩越内心是个成年人,被一个大男人搂入怀中温情脉脉的安抚,实在有些接受不了,他挣脱袁绍的双臂,退到一旁,轻声问道“父亲离开冀州后,田丰去了何处”
袁绍没想到韩越竟然会关心起田丰,直接答道“田丰已在南皮,韩馥走后,其手下官吏除闵纯外皆已投降”
不久之后,田丰被下人带了过来,此时的田丰变得意气风发,完全不像当初在韩馥手下那样死气沉沉。
韩越看了一眼田丰“多日不见,先生越发神气了”
田丰以为韩越是在嘲讽自己,只好红着脸说了句“惭愧”
韩越道“家父离开冀州之时可曾想起我”
田丰道“至从公子入南皮后不久,田丰便已弃官归隐,与史君再无往来”
韩越吃了一惊,他到了南皮之后,对韩馥的事情一无所知,没想到田丰竟然丢官了,于是便随口问了句“既然如此,先生又因何来到此处”
田丰苦笑道“田丰苦读诗书十余载,岂能埋没于乡野之中”
韩越回头看了看袁绍“义父,我与先生投缘,有意留他在此教我,恳请义父准许”
袁绍与田丰并不熟悉,对田丰的本事更不了解,只是从沮授口中得知田丰的为人,眼下袁绍身边谋士众多,像荀谌、郭图、逢纪、沮授这样的能人也有不少,这些人无不是才华横溢能言善辩之人,而且他们之间也不和睦,经常会因为意见不同而争吵不休,搞得袁绍心烦意乱,眼下又来了一个田丰,如果将他留在身边,估计也和那些谋士一样没完没了的叽叽歪歪,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他留在韩越身边,让他帮助疏导韩越的情绪,减轻韩越对自己的恨意。
打定主意之后,袁绍直接答应了下来。再看一旁的田丰,瞬间变得灰头土脸面如死灰,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兴奋。
从这以后,田丰每天来教韩越读书。
田丰知道韩越对自己有意见,当初袁绍进冀州的时候,韩越向他问计,他闭口不答,如今又主动投靠了袁绍,如同背叛了韩家父子,故此韩越把他留在身边,打算断送他的前程,如果不能与韩越消除隔阂,只怕自己的仕途会很不顺利。
这天午后,田丰又来教韩越读书,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读书,是因为吴坤不许他们占据上午的时间,又臭又硬的田丰遇上蛮不讲理的吴坤也毫无办法,只好委曲求全。
田丰走进书房,稳稳当当的坐了下来,原本先生授课之前学生都要行大礼,这是圣人传下的规矩,无奈教室里只有俩人,而韩越又对那些繁琐的礼节十分讨厌,每次行礼都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哼哼半天不起来,搞得田丰也没办法,只好省去这个程序。
今天田丰要讲的是《左传》,而且挑选的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段内容。
韩越立刻猜出田丰的用意,索性直接问道“家父无能,执掌冀州,便是他的罪过,正如古人所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田丰早就习惯了韩越的敏锐,他点了点头,然后便开始讲述韩越在冀州的所作所为,最后得出结论,韩馥能活着离开冀州就是最好的结果。
韩越也知道田丰说得没错,但是还有一点不甘心,他开口问道“昔日义父入南皮之时,我向先生问计,先生不语,可是已经算出今日之事”
田丰点了点头“韩馥与虎谋皮,必被虎所伤,倘若与虎交恶,便难得善终,我不为你出谋,便是要韩馥顺利交出权柄,袁绍顾忌名誉,必然留下韩馥,纵然韩馥失去权力,依然可以得到半生富贵”
说完之后,田丰从怀中取出一张锦缎递给韩越“这是韩馥离开冀州之前为你所写”
韩越结果锦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里变得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韩馥的书信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基本都是回忆父子之间的过往,最后叫韩越务必好好活着,不要记恨任何人。
韩馥的书信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如果是普通孩子只会被书信的内容感动,可是韩越不是孩子,他是一个成年人,他能从韩馥的书信中读出浓浓的恨意,那些对过往的回忆只是为了唤醒韩越对父亲的思念,从而转化成对敌人的恨意,最后一段叫他好好活着,就是让他积累实力为自己报仇。
当初韩馥给韩越留书的时候,由于时间仓促,又有田丰在一旁窥探,故此只能试图用亲情唤醒韩越的仇恨。
韩馥的算计自然瞒不过田丰的眼睛,他暗自好笑,只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韩馥写完书信,拿在手里哆嗦了半天,忽而又觉得有些地方写的不妥,又打算修改一下,却被田丰一把夺去“史君休要耽搁,若是被外人得知,这书信必然无法送达”
韩越看着书信,心里生出好多想法,他与韩馥的父子情在这一刻淡了许多,对田丰的敬仰更是荡然无存。
田丰能够冒死让韩馥留下书信的目的绝不是出于对韩越的同情,对于他这个外硬内冷的谋士来讲,一切感情都是多余的,充其量算是个筹码而已,韩越在他眼中的位置就是个棋子,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他不会为了让韩越高兴而冒这么大的风险,要知道私下帮韩馥传信本就是件及其严重的事情,更何况是为韩越父子取得联系的书信,如果这件事传到袁绍耳朵里,只怕他会被当成内奸抓起来。
田丰的目的其实很明确,他在袁绍跟前没有一点根基,荀谌与郭图等谋士已经营多年,如果田丰投靠袁绍之后锋芒超过了他们,必然会遭到他们的打压,想要出头极其困难,幸好他与韩越关系极好,而韩越又是袁绍的义子,只要他始终躲在韩越身后,就可以不知不觉的爬到高处,到那时,哪怕荀谌等人对他生出忌惮之心,他也已经根基稳固应对自如了。
田丰担心韩越因为自己背叛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特意从韩馥处搞来书信,用作拉进自己与韩越关系的纽带。
让田丰没想到的是,韩越内心的阴暗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当韩越看完书信之后不但没有感激田丰,反而觉得此人太过冷酷,竟然企图利用感情操控自己。
田丰看着韩越,心里也有些发毛,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冒失,他从韩越的表现看出,韩越并没有被他的行为感动。
韩越虽然内心是成年人,但不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狐狸,就算他没有太明显的表现,依然瞒不过田丰的眼睛。
韩越随手将书信藏入怀中,抬头看了看田丰“学生惶恐,有事向先生请教”
田丰点了点头,让韩越讲下去。
韩越道“弟子入南皮以来,深受袁氏子弟排挤,自知无法立足,还请先生教我”
田丰没有像上次那样一语不发,他捋着胡子站起身形,面朝窗外,轻声道“袁绍疼爱公子,日后必然重用,袁家子弟除去袁尚皆不足为惧,公子只需努力,若能打下根基,一切自然化解”
韩越道“弟子势单力孤,难以成事”
田丰笑道“你我师徒相称,谈何势单力孤”
“莫非先生愿意助我”
田丰看了看韩越,心里不由生起一丝寒意,刚才韩越的话表面是要自保,实际是打算争夺袁家家产,这种话从一个十岁的孩子口中说出,实在让人后背发凉。
田丰没敢接着韩越的话继续往下说,他清了清嗓子“公子无需担心,我与沮授皆可暗助公子,有我二人在,想必无人可以对公子不利”
韩越听出田丰不想成为自己的死党,至于他所说的沮授就更不可能跟随自己,当初沮授脚踩两只船的时候,韩越便看出他不是死忠之人。
师徒二人的交流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田丰第一次从韩越身上感知到这么强烈的欲望,更从韩越身上发现一种及其阴狠的东西,那种狠毒比起他们这些诡谲的谋士还要强烈。
从此以后,田丰对韩越的态度变了,他有一种感觉,未来的某一天,韩越真的有可能接管袁家,与其明哲保身,不如提前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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