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出声的手下颔首禀道:“是,火君亲自种下的。少君,这个人不能动。”
魔垣撇了撇嘴,无所谓地抛下一句:“没意思。”随后负起手,意兴阑珊地往外走去。
那名手下跟到地宫门口就不跟了,站在一边低眉顺目,毕恭毕敬地送少君离开。
走在回寝殿的路上,路过的士兵无不垂头行礼,魔垣理都不理,目不斜视地往回走。忽然,他好像想起一事,侧过身一抬下巴,从后面一队士兵里拎出来一个,吩咐道:“你,过来给本君办点事。”
被点名的士兵身形一僵,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提心吊胆。他似乎极不情愿给少君办差,但迫于君威无可奈何,只得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
魔垣回到殿中,头也不回,反手一甩关了门。门上隐隐有黑气流动,似乎加持了法盾。
他坐定下来,上下打量着端正站在寝殿正中的那名士兵,面无表情地命令道:“给本君上茶。”
士兵顶着一张木讷的脸,一动不动。
魔垣冷笑一声,悠悠地道:“真是冤家路窄。一个人就敢闯我族墨玉宫,你胆子倒是真不小。”
士兵依旧站定不动,抬手在身前轻轻拂过,面容随之变化,竟是潜伏进来的木离。
魔垣盯着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魔垣当众把他点出来,必然是看穿了他的化形,却没揭穿他。若没记错,他们上次见面,差点打上一架。今日又特意不着痕迹地把他引入寝殿,态度不阴不阳。木离一时拿捏不准他有何目的,目光直视过去。两个人目光交锋,都是十足的审视之意。
木离也有一问:“你找我何事?”
魔垣反问道:“你不是进来找人么?”
木离双眸顿时雪亮:“你知道她在哪儿?”
魔垣没有回答,只点了个头。
木离直奔主题:“带我去。”
魔垣却道:“不行。”
他语气平平,面无波澜,木离脸色顿时冷下来,周身开始凝聚起凛冽如霜的寒意。
魔垣倒没展露敌意,只是冷冷地道:“那座地宫里,火君和松青玄武随时都会出现,打得过你就去吧。”
闻言,木离缓缓垂下眼帘,那对阅尽世间百态的眸子此刻散着无尽的黯淡。
魔垣轻叹一声,又说道:“她身上有咒,离不开那里。”
木离眉峰一凛,追问道:“可有解法?”
魔垣心中好不无奈,他也不知自己今日怎么了,居然能心平气和地和这个人说这么多。他放弃探究这点细枝末节,正色道:“我暂时没有。”扫了对方一眼,他又补充道:“我估计你也没有。除非有医师,或是更高修为的人。”
木离摩挲着扳指,心念转动。医师,他正巧认识一位。
于是,从来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共处一室,相对而坐,定下了一计。
翌日,木离带来一人,琴姨。
他们依计而行,解决了负责给地宫送水的三个士兵,乔装改扮,隐去灵力,悄然登场。
三人扮作送水士兵来到地宫门口,如往常一样打开大门,地宫内的守卫丝毫没有起疑。魔垣站在进门处负责监视,木离负责水车,他如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刻板地推车前行,兜帽下的目光一直盯着某处。
琴姨负责给关押的人加水。轮到江老那里时,她一手伸入法盾中,作势要取出水碗,食指趁机弹出一根细如牛毛、微不可察的琴弦,搭在江老脉上诊听。
江老腕间一紧,立刻警惕抬头,只看到送水士兵兜帽下露出的那双眼睛,不似往日那般懒怠无神,此刻正闪着精光,向他暗示。
江老虽不知对方身份,但显然是自己人,他便松下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琴姨诊听片刻,取出水碗到水车边续水,然后趁放回水碗之际,弹出一粒丹药,正落江老怀中。江老悄悄收起,朝她点头致意,随后目光一直跟随留意着他们的动向。
当琴姨来到长溪的玉台时,长溪却没有任何反应。
琴姨故技重施,搭弦探脉才发现,她已打坐入定,体内水火两系灵力针锋相对,正斗得天翻地覆,已然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
火系灵力,来自火君布下的炎杀阵,极其霸道。且炎杀阵法布得刁钻,直接布在了她身上,随她移动,任凭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其困。水系灵力势弱,已经被消磨去了大半,拖得越久,后果越不堪设想。
琴姨取出水碗,动作慢吞吞的。她双眉紧锁,苦思之下想到一个从未尝试过的办法。再次探入法盾时,她将自身灵力也注入长溪体内,企图借此助她破咒。
长溪本在全神贯注地斗法,被炎杀咒折磨得几近崩溃。忽然她感受到一股全新的灵力涌入体内,与自身灵力和火系都不同的,第三股灵力。它于水系有助益,却又明显受制于火系,莫非这是金系灵力?
金生水,水克火,而金却克于火,这是三角制衡关系。炎火有销金化水之能,金亦可借化水而反向克火。
且火生土,土又可以助长金势。她好歹从沙老那里承袭了半身土族灵脉,也习过简单的土系法术,只是从未动用过。
如此,若能借炎杀阵自身之势衍土生金,汇势于水,便可逐渐与其抗衡。同时又要注意抑制水润木、木生火之势,这不就是老生常谈的,五行相生相克之道?
琴姨惊喜地发现,她体内势态错综变化,凭空冒出一股土系灵力。在她欣喜的目光注视下,长溪终于睁开了眼睛。
看到琴姨的那一刻,她瞬间明白了那股力挽狂澜的金系灵力是从何而来。
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地望向琴姨身后,一眼便看到立在水车旁边那人。虽然兜帽下那张脸从未见过,可那焦灼关切的目光、遗世独立的体态,她再熟悉不过,正是放在心底十几年的那个人。
已经在此处耽搁了太久,琴姨不得不起身离开,和木离继续扮演送水士兵。他们互相注视着彼此,一切尽在不言中。
谁知这时,地宫外响起两个声音,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的声音。
一个声音不轻不重地说道:“水龙珠认她为主,长老要来何用呢?”
火君驾临。
另一个声音更让人咬牙切齿:“若真无用,那帝冥石又该如何?”
松青。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一抬头,长溪注意到门口那个士兵,居然朝她挑起眉毛,抛过来一个轻佻暧昧的眼神。那眼神让她恨得牙根发痒,除了魔垣还能有谁?
她收回目光,眼角扫过地宫角落里。琴姨和木离依旧在扮演尽职尽责的送水工,垂头敛目,隐忍不发。她即刻会意,此时还不是时机。
火君和松青并排行到她面前,松青仔细打量了半天,啧啧称奇道:“还真是你,这些年恢复得不错呀!为何水龙珠不在你身上?”
松青如此厚颜无耻,咄咄逼人,火君就在一旁负着手,一声不吭。
水龙珠本是一对,眼前这二人,一个巧取,一个豪夺,分别从她这里抢走了一颗,此刻却都各怀鬼胎,大言不惭地在正主面前唱起戏来。
长溪冷眼旁观,一言不发,权当免费看了场猴戏,好像他们据为己有的东西与她无关似的。琴姨和木离还没离开,她不能多生事端。
火君不露声色地问道:“水龙珠如何能与大神木相提并论?贵族神木根深叶茂,当真毁于区区火海?”
松青闻言顿时面露不满,语气隐隐有些不耐:“二十年前大神木便已神形俱毁,那场大火非比寻常,其威力如何,火君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此一问?”
火君笑里藏刀地道:“野草尚且烧不尽,况大神木乎?这个道理三岁小儿皆知,长老此言,似乎是在搪塞本君。”
他们提到水龙珠时,长溪尚且无动于衷,甚至看着这狗咬狗、一嘴毛的场面,心中痛快淋漓。可一提到大神木,她却十指紧握,指尖深深陷进皮肉里,强自忍耐,反复告诫自己要顾全大局不可冲动。
松青沉默半晌,调转了话题说道:“既然水龙珠不在,她本人也是大有裨益的,火君便让给我吧。”
火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道:“本君留着她自有用处,长老还是另寻法宝吧。”
松青明显不悦,他也毫不遮掩,阴阳怪气地道:“火君未免厚此薄彼了些,二十年前便把整个魔族允诺给了玄武,怎的到我这里如此小气?”
二十年前......整个魔族......
长溪仿佛抓住了一根鱼线,顺藤摸瓜,有些东西渐渐浮出了水面。趁着魔垣在此,她要问上一问。
她打定主意,一抬头便对上了火君正审视着她的目光。
她顿时一慌,心里反复念了几句阿弥陀佛,然后强作镇定地说道:“二十年前,就算你能预知魔尊身亡,可他尚有少君,理当继位,为何敢将魔族许给一介长老?火君打算如何践诺?又是如何预知,魔尊会在那场大战中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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