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雷少是一副忍气吞声受气包的模样。回来的他,却变得两眼无神、呆头呆脑的,长溪简直要怀疑他让人给打傻了。
木离一言不发,瞧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看到树上的长溪,他浅浅一笑,还是没有开口说话,随后径直回了房间。
直到木离进屋后,长溪才悄悄把雷少拽到角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少似乎大梦方醒,此时才意识到他已经回到了这座宅院里。他赶紧定了定神,说道:“没事,打了一架,松青自然打不过木兄。”
瞧他这反应,魂不守舍的,像是被人下了摄魂咒一般。虽然平日里总说他不中用,好歹还有木离在,没人能轻易对他下手。
除非是木离自己。
但以长溪对木离的了解,如果他不想让雷少跟着,直接把雷少放倒就是了。既然带着他兜了一圈,也许就是为了让她心安吧。
总之,阖族大仇不可能只是打了一架这么简单!
长溪严重怀疑他们两个串通一气,她挑起眉审视着雷少,问道:“没了?”
雷少躲闪着她的目光,口风依旧很严:“嗯,没了。”他若有所思地问道:“长溪,你跟松青有什么过节吗?为什么你自己不去?”
长溪认为,那些旧事雷少多多少少知道了些,不好再轻言糊弄于他。于是她挑了个不太糊弄的说法:“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抢了我的宝贝。我怕我在场,木离会分心。”
分心自然是会的。
雷少不禁回想起那副令他终生难忘的画面。
木离不光打了一架,亲手了结了松青。他还特意留了他一口气,拖着他苟延残喘的身体,像拖着一条狗一样,来到一个雷少从未见过的地方。
那里渺无人烟,外围有大片冰川覆盖,与世隔绝,而且不能以法术穿行。
雷少一路沉默无言,随着木离徒步穿过冰川,里面是一片森林。他之所以觉得那里是森林,是因为里面的树一望无际,枝繁叶茂,几乎没有一丝阳光泻下来。可所有的枝干绿叶,外观看起来都毫无二致,似乎......是出自同一棵树,难道世上当真有独木成林?
甫一进入这里,雷少便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此处外有冰川包围,里面浓荫蔽日,幽深阴寒。自枝叶中垂下不计其数的藤蔓,和木离大战章鱼怪时所用的藤蔓一模一样。
雷少猜想这里约莫就是木离修炼多年的场所,和他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此刻雷少心里只想到四个字:万丈深渊。
松青进入这里之后,流露出无比震惊的神色。他已手无缚鸡之力,颤颤巍巍地道:“大神木,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大神木!
雷少不禁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有幸瞻仰到木族大神木的真容。此处人迹罕至,木离或许还没带长溪来过。如此说来,他竟是见到了连长溪都没见过的东西!他顿时自鸣得意,生出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木离像丢垃圾一样将松青随手一扔,嗤笑道:“可笑你觊觎神木半生,却从来不得其宗。”
松青的身体一经抛出,立刻便有几条藤蔓伸过来,紧紧锁住他几处要穴。他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身体不停地抽搐挣扎。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他裸露出来的皮肤逐渐变成灰败皲裂状,发须已成花白,这是体内生气正在流失的表现。
雷少偷偷觑向木离,只见他表情冷若冰霜,眸中却闪着疯狂已极的异光。他双掌运力驭使着藤蔓,吸取松青的灵力。
而且还是以最缓慢的速度,最能让他痛苦煎熬的方式。
等到松青一动不动、彻底死透了,木离大手一挥,藤蔓迅速蔓延开来,把松青的残躯包裹在内,俨然成了一口神木棺。
这还没有结束,木离又抬手加了一道咒印。
雷少认得,那是禁魂锢魄的恶咒,比起土族长公主的血祭诅咒毫不逊色。魂魄一经封印,永世不得超生。
木离立在原地,仿佛已站了千年。
雷少早已瞠目结舌,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由感慨万千。难道仇恨当真能使人性情大变、面目全非?
他虽不敢说与木离相交何其深厚,但他一向自以为两人只是交深言浅,木离的脾气秉性,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能牵动木离情绪的,他认为只有一人。
联想起长溪的态度,雷少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他也不想刺探他们的私密过往,只是问了一句:“长溪让我跟来,回去我能告诉她吗?”
一条藤蔓自神木棺中探出,伸到木离面前展开枝条,上面呈放着一颗珠子。木离面无表情地接过,又从松青那身灵力中提了一部分出来。
他将这两物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举到雷少面前,一脸漠然,平静地反问道:“你觉得这些,是属于谁的?”
那颗珠子灵力充沛,水汽十足,雷少一时说不好是什么。但那团灵力清凉澄澈,他再熟悉不过了。长溪,居然是长溪的!
惊诧之余,一阵恶寒自他心底油然而生。那团灵力看似与松青本人的灵力长期共存,早已浑然一体,是木离一点一点耐心抽取出来的。由此看来,松青不光抢了长溪的珠子,还吸食霸占她的灵力!
难怪木离对他恨之入骨,他对长溪施加的种种,早已超出狠毒二字的范畴。
回想那一幕,雷少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对于松青,长溪似乎讳莫如深,从未提起过只言片语,今日甚至临阵脱逃不敢露面。过去的事,他觉得长溪多半是不想再提了。
反正那松青已经死得不能再彻底了,至于经过,他一点也不想让长溪知道。
这时木离推门出来,雷少便识趣地回房压惊去了。
木离走到她身前,掌心托出那颗珠子,说道:“水龙珠我给你取回来一颗。你的灵力,被他染上了污秽,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清洗。”
他语气平静无波,几句交代完,托起长溪的手腕轻轻拂过,那颗水龙珠便化入了她的手串里。
龙珠归位,却是另外一颗,长溪心里不禁五味杂陈。十几年太久,久到她早已不记得龙珠成双结对的样子。
幸好,一切还不晚。
另一个房间里,江老与竹老经年未见,如今阔别重逢,终日聚在一起喝茶叙旧。
茶,自然还是竹叶青。
江老不解道:“木族与松青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今乃了断之期,你为何这般不闻不问?”
竹老抚须笑道:“我与他早已一刀两断,报仇这种事,交给木离就好了。”
江老也笑道:“养出这么个孩子,你倒是宽心。”江老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便沉了下去:“我可没那么大度。回蓬莱之后,就算损上几年阴德,我也要立个阵,诅咒那松青转世为奴,世代凄苦,永无翻身之日。”
看他一脸郑重地要立诅咒之阵、念诅咒之词,竹老叹道:“不必,他没机会转世了。”
闻言,江老面露困惑之色,转过头望着他。
竹老没说其他,只是闭目点头,神情轻松又笃定。
江老眨了眨眼,慢慢琢磨过来他话中深意,一时语塞。
在烟城休养这几日,魔垣送来了各种滋补良药,再加上日日都有神木根须作茶进补,长溪很快恢复如初。江老灵力几乎全部折损,一时难以尽数修回,只能循序渐进。
撤离计划终于提上日程。
他们分头行事,在魔都烟城到处制造混乱。有魔垣亲信暗中相助,各种突发事件在烟城的街头巷尾轮番上演,走水的、打架闹事的、抓小偷的......此起彼伏,随处可见。
经过几日时间,城中巡逻和守卫的士兵早已懈怠。此时纷乱迭起,他们措手不及,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敌人阵脚已乱,水君随便择了一处城门,先声夺人,暴力冲出城。一路之上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火君一心以为她们早已逃离魔族范围,所以并未留在烟城布防,而是外出扫荡各大门派,继续施展他的宏图霸业。待他收到奏报折返时,水君早已带人冲出了烟城。
城外并无穿行限制,水君寻了最近的一处水源,直接带队进了水阵。
蓬莱岸边,一列身影赫然出现。
冰语早已在此等候,她一见来人,立刻迎过来禀道:“君上,族人已重新安置妥当。”
上次变故发生时,冰语一直在负责转移族人。此次水君出山,她才带领族人重归蓬莱。不过几日时间,冰凝宫已重复旧貌,大火燃过的痕迹已被一扫而净。
水君点了头,一言不发,抬脚往冰凝宫走去,眉宇之间隐隐有些凝重。
其余人不自觉跟上她的脚步。长溪落在最后,来到冰语面前,笑着叫道:“冰语姐姐!”
木离稀奇少见地没有陪着她,反而跟在江老旁边,举手投足之间似乎有种违和感。
冰语收回目光,把长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最后无奈笑道:“雷公子。”
“长溪”哈哈一笑,举手打了个响指,冰语面前这人转眼就从一个清冷少女变成了阳光少男,分明就是雷少!
怪不得没有木离作为标配,跟在身边!
冰语回头再看江老旁边,哪里还有什么木离,那个灰发飘飘的背影明明是竹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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