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怨灵一物幽深怨重,长相该是何等丑绝人寰,想不到却是个毛茸茸的小东西,通身赤红,眼睛圆如铜铃,短肢小爪,软萌可爱,像极了小孩子的玩具。
长溪一时兴起,伸出一只罪恶小爪,对着面前圆滚滚的后脑勺轻轻一戳。
木离圆眼微睁,他也没反抗,任自己向前翻滚,滚出一道圆滑的曲线,头下脚上,倒吊在她对面。
顶着怨灵的壳子不是很灵活,长溪两只小爪捧在大肚腩上笑个不停。
木离倒悬在半空里,任她随意笑,自己顽强不息地转完了后半圈。再次对正时,他脸上毫无愠色,嘴角反而噙着笑,幽幽地道:“这可是你先动手的,千万别后悔。”
......完了,长溪有种不详的预感。
木离的身形在她眼前嗖地闪没了影,她还没看清他闪到哪里去了,便觉得腋下、腹部、脚心同时传来奇痒。这圆滚滚的身子明明行动不便,她都来不及躲闪,木离是怎么做到多点同时进攻的?!
出发之前明明说好了掩人耳目、不能化回真身、也不能用道具,这不公平!
长溪又躲不及,又打不到,痒得哈哈大笑、站立不住,倒成了一团。
木离这才停下手,高贵冷艳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居然还是怨灵的形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分明是在问:现在后悔了吗?
长溪缓过一口气,没敢直视他的目光,却猛地伸出另一只爪,掀翻了就立在她旁边的一只短腿。
木离顺势被她放倒,两个人像两只皮球一样倒在护盾里,扑腾着又短又细的四肢,打闹个不休。
足足闹了半晌,两只“皮球”终于不耐久战,双双脱了力,仰面朝天一躺。
木离轻声问道:“你后悔吗?”
长溪气息微喘,诧异道:“还来?”
木离笑道:“不是。我是说,遇到我,可有后悔?”
长溪怔了怔,旋即浅浅一笑,反问道:“那你遇上我,后悔过吗?”
木离侧过圆滚滚的身躯,定定地望着她。隔着怨灵的躯壳,目光里仍然透出几分深邃,几分笃定。
良久,他展颜一笑,两只短腿一蹬,干脆利落地跳起身来,回身伸出一只手,对她道:“走啦,干活了。”
火山下,满目所见,只有赤红灼热的岩浆,包围在护盾外面,令人有种随时会被吞没的错觉。岩浆灿红如金,映在他们脸上、身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薄绸。若是没有诸多纷扰事端,这番景象倒实属难得一见了。
岩浆中偶尔有些怨念极深重的怨灵,常年困于火山下,性情暴躁,喜怒无常,专爱欺负软弱胆怯的。
他二人敛了气息,扮作两只无知无觉、麻木不仁的怨灵,看似漫无目的地游荡。偶有撞上爱惹事的,长溪便在它闹出动静之前先发制人,屈指成爪把它吸进护盾里。只要它一进来,便被彻底隔绝在内。
木离早已等候在侧,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它。两个人配合无间,权当是漫长寻觅过程中舒筋动骨的小插曲了。
顺便,给这万年不动、身宽体胖的火山清清肠胃排排毒。
两个人在下面游荡了很久,久得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处理过的怨灵也不计其数,长溪脑子里越发混沌,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搞点别的活动提提神。
幸而有水龙珠作盾,隔绝了岩浆的炽热灼息,不然里面的人怕是早已烤熟了。
忽然,岩浆深处似乎传来一个声音。
长溪马上精神一振,那声音乍一听容易引为错觉,但她看木离的眼神便知,绝非错觉。
她凝神静听,觉得那声音似是什么东西的叫声,凄厉中含了一丝兴奋,令她莫名涌出一种熟悉之感。忽然脑中灵光乍现,她记起来了,那声音不是别的,是丹心的叫声!
丹心居然在这里!
或许是丹心感应到了长溪,所以才出声召唤。
长溪和木离四目相对,眼神几下交流,就先不管什么圣火种了,果断向那声音的方向寻去。
丹心既然以声呼唤,必然是行动受限,无法直接前来。也许它正身处险境,他们不能坐视不理。
两个人寻出去很远很远,越是前行,丹心的叫声就越发激动急促。直到他们看见前方有一处比岩浆的赤红色更加耀眼的地方。
他们马上靠近过去,只见那里有一道由灵力凝成的法盾,包裹着一簇金红色的火焰。火焰不大,但灵光斐然,流转不息,必是极品。
木离凝眉观察之下,得出结论:“这便是圣火种了。想来火君复活化身之后,便将丹心困在了这里。”
丹心幼小的体型困在法盾里面,比它之前化形之后的体型还要小很多。
丹心看到两只怨灵寻声而来,顿时瞠目怒视,发出低低的怒吼。它此时体态娇小可怜,音调稚嫩,虽然努力做出一脸骇人表情,可惜非但毫无威慑力,旁人见之反而觉得好笑。
可它的主人就笑不出来了,长溪激动之余,心里不由一酸。她怕吓到丹心,马上撤了化形。圣火种附近并无其他怨灵敢靠近,就算撤去化形也不至于引起什么动荡。
看到眼前之人是长溪,丹心瞬间露出急切兴奋的神情,不停地尖叫,像是走失许久的孩童终于见到老母亲一般。
没错,长溪就是那个老母亲。
欲救丹心取火种,必先突破这层法盾。法盾之上布满火系灵力,定然是出自火君之手。若是直接暴力破开,势必会惊动火君,前功尽弃。若不欲惊动火君,恐怕只有他本人的灵力,才能悄无声息地穿过这道法盾。因为一般人设盾护法时,千防万防,绝不会想到防着自己。
长溪忽然灵机一动,道:“火君的灵力有啊,我身上的炎杀阵,不就是他亲自布下的嘛!”
闻言,木离眉心大蹙。此言触及了他非常不好的回忆,长溪连忙笑着安慰道:“放心,我既已把它压下去了,就能再调出来。”
木离别无善法,最后只好妥协道:“你且试试,不要勉强。”
长溪点头示意,调动起体内灵力衍生变化,寻出那一缕火系灵力,凝于掌心,贴在水龙珠的护盾上,然后慢慢靠近困着丹心的火盾。果然,穿进去了!
丹心顿时大喜,径直钻进她怀里,亲昵地用头一直蹭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老母亲看了十分心疼。
长溪把它抱在怀里,轻声细语,不断抚摩安慰着。
那浴火重生之苦,她没亲身经历过,无法想象其痛苦程度。但眼看着自己这威风八面的魔血凤凰,变成这么个娇小无助的样子,还给困在这里这么久,长溪心中便怒火中烧,真想一掌轰了他这火种,再掀了他的地宫。
她这么想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圣火种,怒意冲天。
自蓬莱一战后,木离一直心有余悸,处处留心着她的状态。一见她有失控暴走倾向,木离立刻揽住她肩头,正要柔声安抚,却见怀中那人又平静了下来。
长溪缓缓笑道:“打不过,我知道。”
她虽只说了几个字,思绪却已在心中百转千回。
他们这一路能如此顺利,说来也是因果循环。
若无魔垣暗中相助,他们很难在不惊动上面层层守卫的情况下,深入到岩浆里。
若无丹心出声指引,他们恐怕再找上三天三夜也找不到。圣火种和岩浆颜色原本就很接近,目不能辨,丹心在此完全就是他们的指路明灯。
若无火君在长溪体内亲自种下的炎杀咒,他们根本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这层火盾。
火君到底还是百密一疏。或者说他复活大法成功后,自认为坐拥不死之身,狂妄自大,忽略了这一点。
然而火君终究是火君,眼下是他疏于防范,他们才能蒙混过关,进到这里来。若她轻举妄动,一旦打草惊蛇,以后恐怕再难接近圣火种半步。届时火君横行霸道,再无掣肘,致使尸殍遍野,民不聊生,她便是千古罪人。
她可以不顾惜自己,却不能对芸芸众生弃之不顾。若因自己一时冲动,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她承受不起。
即是说,她只能忍。
她如此沉声静气,倒把木离弄得有些尴尬。
木离原本信誓旦旦,准备一番好言相劝,疏解开导于她。然后他就可以顺其自然,张开温暖的怀抱,等着她自投罗网。
不想她无师自通地熄了火,木离一时报效无门,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不甘,几分寂寥。
黯然失意之下,他准备出谋划策,博卿一笑。
这本是他的看家本领,心念微转,便已计上心来,附在长溪耳边低语了几句。
长溪本就对他言听计从,无有不依。况且木离所述,的确不失为一条妙计。她甘拜下风,依言而行,同时心里莫名开始怀疑:木离满肚子坏水,以后万一要是欺负她可怎么办?
他们借着丹心的灵力,给它化了个空壳子留在这儿。顺便加了一道法术,当作是送给火君的回礼。然后就带着丹心,像一家三口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水君当日闯出城后,早已暗中给她设好了新的水阵。他们直接入阵,回了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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