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垣被安排在魔尊身后几步远之处,机械地跟着。
他望着魔尊的背影,目光落在那只冒着焦烟的手掌上,不自在地闪了闪。脑海中反复闪过方才魔尊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幕,心底那一泓深潭卷起了波澜,几经沉浮,看着魔尊的目光变得越发复杂。
方才青叶袭来那一刻,青叶阵型密集,错综复杂,看似敌意甚重、毫无章法,可从他的角度,分明看到青叶排列成了一个立体的字:等。
那个字转瞬即逝,是以魔尊闪身过来时并未看到。难道他们以身犯险,如此兴师动众,就只为了告诉他这一字箴言?
等什么呢......
长溪悠悠转醒时,已是第二日午后。
她一睁开眼,便看见木离守在床边打坐。
察觉到她的动静,木离立刻凑过来关切道:“醒了?可有不适?”
他那张俊逸无瑕的面孔近在眼前,每一根睫毛都无比清晰,看得长溪不由自主心荡神驰。短短几个字落进她的耳朵里,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只是木然地摇了摇头,口舌一时失灵。
看到她眼神中的迷离,木离浅浅一笑,道:“怎么,又断片了?”
美人拈花一笑,看得她越发移不开眼,脑海中正要浮想联翩,却蓦地想起,他们刚刚还在大战魔尊,打斗正酣,却忽然被一记无名雷当头劈下。
难道是老天爷觉得他们打架斗殴非常不雅,不问青红皂白就来了一出天打雷劈,以示惩戒?
这可真是千古奇冤!
雷少本在一旁无所事事地喝着茶,想起昨夜莫名其妙挨了一通骂,忍不住跳起脚来叫道:“我说你是不是劈傻了?连天劫和天雷都分不清,真是气煞我也,以后不要说是我雷少的朋友!”
长溪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天劫?”
她这种懵懂无知的反应,看得木离泯笑不语,却把雷少气得够呛,气极反笑道:“当然是修为大进的飞升天劫啦!渡一道雷,升一级境。据说连升两级,要一次渡完三道雷。偏你与众不同,渡了两道半,肯定是个假宗师!”
他伸着脖子,愤愤不平地道:“木兄才是如假包换的宗师,他还受你连累,多挨了一道!”
听他这意思,自己好像是飞升了,还一下子到了宗师之境!
长溪看着自己的双手发愣,不敢置信地道:“宗师?可我还没入宗元呢,怎么会......”
木离淡定地道:“境界大涨,连跃两级,也是有的。”
长溪试着调息,确实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暴涨,全非往日可比。
听木离所言,此事似乎有例可循,长溪一时好奇,问道:“你是说有过先例?这倒从未听闻,哪位大师是连升两级的?”
木离眨了眨眼,一脸认真地道:“你。”
噗嗤一声,雷少没忍住,总算是见到木兄强词夺理的画面了。
笑过之后,他啧啧叹道:“当世木君,水族少主,携手再退魔尊,二人共渡天劫,双双迈入宗师之境,成就一桩美谈。如今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你这个主人公反倒蒙在鼓里。”
长溪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谁都看得出,魔尊是主动退走的。这种离谱传闻满天飞,他们为何不加以制止?”
雷少理直气壮地道:“为何要制止?此消息一出,立刻便不胫而走,玄门百家奔走相告,士气大振,恨不能张灯结彩,普天同庆。这是好事,本少爷喜闻乐见啊。”
长溪默默捂住了脸,郁闷不已。她倒不关心什么士气振不振,只怕消息传开之后,魔尊气不过,来找她的麻烦。
上次沦为传闻中心,是在重阳佳节被一只大鸟追得落荒而逃。如今才过去没多久,就又重蹈覆辙,被天打雷劈又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好事?!
想不到命运的轨迹竟然如此相似,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雷少想起一事,又道:“对了,水君有话留给你。”
他掩口轻咳,特意敛起自己那副嬉笑怒骂的做派,微不可查地扬起了下颌,目光斜视,用威严的口吻说道:“飞升之后不可懈怠,要戒骄戒躁,勤加修炼。”
长溪听得一脸无动于衷。
这话确实是她娘的风格,而且雷少模仿她娘,完全抓住了其精髓。那副睥睨生威的神态,和严词警告的语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不过套在雷少这副皮囊下,显得有些滑稽。
这时,冰语掀帘而入,手执一只玉碗款款走来头。
见她醒来,冰语顿时笑道:“长溪,你终于醒了,你可比木君多睡了好几个时辰呢!”
长溪眼皮一跳,瞥见木离目中噙着戏谑玩笑之色,讪讪道:“哈哈,木君神勇无敌,我自然自愧不如。”
冰语便将手中的玉碗递给她,说道:“这是金君特意送来的灵药,他说紧要关头、切勿大意,嘱咐你们安心休养,尽快恢复。”
长溪顺手接过药碗,那味道远远地一闻,便让她皱了眉。
她手里稳稳端着药碗,不动如山地道:“是是是,金君说得有理。我记得昨晚我娘也受了伤,她怎么样了?”
冰语道:“君上没有大碍,琴忧夫人亲自照料,你且放宽心。”
长溪笑着点了点头,打算把其他长辈的安康一口气问候个遍,却感觉有一只温凉而柔软的手覆上了她端着药碗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地托起来,正好把药碗给她架到嘴边。
长溪偏头一躲,抬起眼帘,便对上了木离的目光。
他一声不吭,目光在药碗上一点,然后又转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虽无只言片语,长溪却感到泰山压顶般的威迫,硬是没敢躲。
她心中反复默念着长痛不如短痛,生出一股悲壮之情,慢吞吞地张开了嘴,随后视死如归般地一仰脖,把整整一碗药一饮而尽,脸上马上皱成了一个囧字。这就是金君特意送来的灵药?
别是暗地里掺了一把黄连,故意捉弄她的吧?!
金君无辜躺枪,满腔的挚诚就这么付之东流,被她当成了驴肝肺。
好在一只手及时伸过来,将她手中的药碗换成了清茶,才算挽救金君于水火,使之免遭口舌之灾。
清茶里有一股甘甜凛冽之味,长溪自然知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味道好才是真的好。
几日之后,正午,阳气最为充足之时,盟军坚甲厉兵,全线出击。
士兵来报信时,魔尊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他漫不经心地下达君令,让魔军出兵对垒,自己则闪到了高处,作壁上观。
战场之上剑拔弩张,血肉横飞,灵气魔气遍地暴走,战线拉得极长。
对方投入的兵力十分可观,然而后备力量却不足,如此拖延下去,必定败北。
盟军的几位核心人物稳居后方指挥,没有一个打算真刀实枪地下场练一练。
盟军刚刚成立不过几日,内部派系混杂,大军作战尚需磨合,此时还没有实力和“万众一心”的魔族全力一战。魔尊心知肚明,并且他深信盟军对此也是心照不宣。
那么,对方如此突然且毫无忌惮地进攻,想必定有深意。
果然不出魔尊所料,一名黑袍武士急急跑来禀报,苍和山的守卫发现有人鬼鬼祟祟潜入了后山,故来请示他是否需要拦下。
魔尊嘴角一勾,道:“不必。”
闯苍和山的,正是长溪和木离。
他们确实是定下了这条声东击西之计,由盟军出面,大张旗鼓地进攻,吸引魔尊的注意力,而他们浑水摸鱼,再探苍和山。
他们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上山,不料才入苍和地界,便看见三个大熟人早已等在那里。
为首一人斜靠在树上,懒洋洋地道:“我说你们是蜗牛还是乌龟,爬得也太慢了,本少都等半天了。”
长溪诧异道:“你们怎么来了?”
商羽莞尔一笑,道:“我们人微言轻,佯攻不需要出面,倒不如过来帮忙。”
人已经来了,总不能赶回去。长溪只好说道:“好吧,不过咱们约法三章,只能在外围帮忙。”
雷少立刻不服气地吼道:“你这是看不起本少吗?!”
长溪高冷而饱含挑衅的目光睨过来,他仿佛马上被馒头噎住了嘴,哑口无言。
商羽笑道:“好了,莫要耽搁,快走吧。”
几个人轻车熟路,很快到了后山禁地。原本巍峨庄严的祖师仙陵,如今已成一片废墟。
长溪进去探过一圈,有个可喜可贺的发现。
仙陵虽毁,可盛放着归元尸身的那间墓室却完好无损,似乎是被刻意保存了下来。
她不禁满腹狐疑,若魔尊和归元当真仇深似海,为何他单单放过了这里呢?
她怎么也想不通,只好暂时放过这个问题,顺手把盛敛着归元尸身的那具棺椁带了出来,交由武宁保管。
武宁出身苍和山,对他们的开山祖师自然仰之如泰山北斗,乃至于连祖师尸身,都奉为万圣之躯,神情极其虔诚。
若不是受人灵气、问心有愧,长溪真想带他到隐居里,亲眼见识一下那位祖师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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