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雷少索要的交代,他们两个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目光在这一圈人里扫了几眼,众多或是沉默、或是感慨的亲友之中,他们发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魔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长溪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木离自然不肯落下。
魔垣目光闪了闪,最后落到地面上,一脸平静地问道:“他......如何了?”
他口中的那个“他”指的自然是魔尊。长溪想了想,随即说道:“神形俱散,只留下了这个。”
她伸出掌心,化出了倾归剑柄,问道:“这把佩剑,魔尊异常珍视,如今剑身已毁,只剩下剑柄了,你可要留着?”
听到魔尊的结局时,魔垣心头一松,说不出是悲伤还是窃喜。
他站在原地不动,并未接过那只剑柄,就这么盯着它端详了片刻,神色有些莫名地道:“他的佩剑明明在我手里。这只剑柄,看材质和雕刻工艺,应当出自同一人之手。这把剑又是谁的?”
长溪说道:“这是归元仙师的佩剑。”
她忽然有点好奇,多嘴问了一句:“不知魔尊的佩剑,取作何名?”
魔垣回道:“君斐。”
长溪不禁眼皮一跳,鉴于之前的种种,又联想到倾归之意,她越发难以正视君斐的含义。
见她神情有趣,魔垣也问道:“这把剑又唤何名?”
长溪回道:“倾归。”
为了在外人面前维护一下仙师的尊严,她特意解释道:“是倾盖如故的倾,不是一见倾心,哈哈。”
闻言,魔垣眼眸一抬,挑起了眉,问道:“有何区别?”
长溪噎了一下,好像确实没区别哦!
她绞尽脑汁地琢磨如何回答,却听魔垣悠悠地道:“不用编了,他们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
长溪顿时一脸汗颜,愧声道:“这等陈年秘闻,魔君都能知道,果然英明。”
魔垣的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我又不傻,凭你那点微末道行,还妄想糊弄本君!”
这话让长溪听了非常郁闷。
她一向自认为自己绝非反应迟钝的那类,甚至毫不夸张地说,也算是个聪明伶俐的。然而她遇到的这一个两个的,无一不是精明如斯,相比之下显得她格外......淳朴,粗鄙不堪。
她娘生她的时候,也没缺斤少两啊。难道就因为那一半土族血脉,就拉低了她的智商?
她正暗自为自己的血脉鸣冤叫屈,只听魔垣又说道:“你倒是可以一试。”
这声音带了几分冷漠的敌意,长溪听得一愣,抬起头一看,只见魔垣正偏头盯着木离,目光中颇有挑衅之意。
木离向来对魔族友人一点也不友好,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奉陪到底。”
魔垣对此喜闻乐见。他好像是期待已久,早就想和木离真刀实枪地打一架了。一见木离允战,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当即拉开架势,准备开打。
长溪赶紧双手一撑,挡在他们中间。
她的掌心推抵在两人胸口之处,对着魔垣连连赔笑道:“大可不必!”
转头她就变了脸,对着木离责备道:“还没打够?!”
忽然间,她觉得手腕一凉,回过头一看,只见魔垣两根修长的手指正托在她的手腕之处,仔细端详着腕间的手串。
长溪粗枝大叶惯了,未觉得有何不妥,反而想起来一件东西。
木离岂能看得下去,他身形微动,却在迈出第一步前,看见贴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两指一夹,从袖中探出了一颗蚌珠。
随后,长溪的手臂收了回去,大有又要将蚌珠拱手送人的意思。
木离的脸上立刻爬满了忧郁,却见长溪那只手忽然半路转了向,背到了身后。
错愕之下,木离看到那五根手指依次展开,掌心已空无一物。
那几根手指还在她身后来回摆动个不停,指尖轻盈曼舞,尽显调皮,看得木离心情越发舒畅,甚至连魔垣在他眼里都显得不那么讨人厌了。
这一连串操作,正是长溪想起惨痛往事,求生欲作祟,及时悬崖勒马住了手,顺便撒了一把糖。
木离不知内中曲折,看起来倒像是故意挑逗他的,弄得他心情好一通大起大落。
他甘心认栽,走过去把那只潇洒挥舞的手,结结实实地握在手心里。
魔垣对着蚌珠手串看了片刻,欲言又止。
长溪倒不心疼一颗珠子,只是她知道一旦送了这位,就相当于招惹了另一位。想起打翻了那位醋坛子的下场,她不免心疼自己。
于是她一狠心,抽回了手,故意把手串藏在身后,满脸警惕地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水族之物。”
她的手一抽回去,魔垣的脸上空了一瞬。
然而只不过是一瞬,他看了一眼那只手曾经在自己双指上停留过的位置,随即释然一笑,道:“既是水族宝物,你且收好了。”
随后,他眉毛一扬,语重心长地强调道:“千万别再弄丢了!”
长溪的眼皮又是一跳,无可避免地想起自己最近接二连三、痛丢至宝的黑历史。往事不堪回首,她勉强挤出个微笑,道:“那是自然,自然。”
这时,冰语恰如其分地走了过来,提醒道:“长溪,君上让我告诉你,她们先回去了。”
长溪闻言一愣,环视四周,发现不知何时,那一圈人已走了个干净,就连苍和山主的尸体也收走了。空荡荡的山上,只剩下一个雷少寸步不离,理直气壮地跟定了他们。
长溪立刻露出嫌弃的眼神,问道:“雷少,你怎么还不回天雷城?”
雷少觉得她这是明知故问,遂敛眸矜持地道:“送佛送到西,本少自然要护送你和冰语姑娘回去。”
他那副矫揉造作的姿态和语气,害得长溪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眼前这座废墟人去楼空,残垣断壁,显得越发萧条。
长溪的耳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虚叹,只听魔垣轻声道:“尘埃落定,从此山水不相逢,后会......无期。”
不待长溪回一声珍重,他便拂袖而去,一如往日那位洒脱不羁的少君。
祖师仙陵外,曲终人散尽。
他们最后四个人穿行到蓬莱岸边,长溪足下未动,说道:“冰语姐姐,你先回去忙吧,我想在外面逛一逛。”
冰语一目了然,婷婷而去。
雷少很有眼力,一边冲木离挤眉弄眼,一边神采奕奕地追在冰语后面。
长溪并没有四处闲逛,她行至海边,驻足远望。
如今功德圆满,一切落定垂闲,她本该如释重负,一时之间却难以找回从前那种无拘无束的状态,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视野中,一点青翠格外刺眼。
她目光下移,紧紧盯着木离手上的扳指,凝眉不语。
她那种不容忽视的目光,木离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一丝惶恐,空然把那只手往身后藏了藏。
不过,仗着当时救驾有功,他挺直了身板,振振有词地道:“归衍结界险象环生,性命攸关,你不也是自作主张,瞒着我跑去和归元密谈。你看,又扯平了。”
长溪明明已经消除了青叶里的内容,岂料还是躲不过,被他发现了。为此,长溪甚至怀疑:不会是归元那个老仙师过河拆桥,出卖我吧?!
把柄被他捏在手里,长溪底气不足,悻悻然转过脸背对着他,如鲠在喉,说不出,亦咽不下。
她转过去之前脸上的神色被木离窥见,他顿时松了一口气,马上又记吃不记打地作妖道:“不过,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和别的男人密谈,这又怎么说?”
别的男人......
长溪嘴角一抽,差点噎住。那老仙师活了不知道几百岁了,这种陈年老醋你也吃?!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倏地伸出手,一把将他推进海里!
木离对她从不设防,是以她这种鬼把戏总能屡屡得逞。
木离在海里扑腾了几下,才从水面冒出个头,脸上写满了懵然和无辜。
长溪指着他,痛快淋漓地大叫道:“太酸了!去海里冲冲吧你!”
嚣张完,她转身就跑,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刺激,心头砰砰砰直跳,反而不似方才那般沉重压抑。
她还没跑远,忽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这股霸道的力量往后一勒,眼中的景色嗖嗖倒退。随后噗通一声,乐极生悲地沉入了海底。
腰间那股钳制着她的力道仍然未松,随之而来的是满目碧色,周围环绕着珍珠般的泡沫。
青葱之上,泡影之间,深褐色的发丝水中漫舞,一片柔软覆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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