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几日,季夜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眼前似乎是一处洞窟穹顶。
敲了敲昏沉的脑袋,坐起身来,四肢、胸口处也不再像那时一般肿胀剧痛,只有左臂痛着使不起力气,想来应是接了李萧瑟那最后一掌被内力所震有些骨折。
回想起那时火毒反噬,季夜依旧心有余悸,若不是最后关头那老者将他经脉之内溢满的火毒吸附,恐怕自己就死在了那行宫后院。
季夜四下看去,果真是处于一座厢房大小的山洞之中,自己就躺在稍高的空地之上,身下垫有一条草席。而洞中除一丛即将熄灭的篝火之外,再无他物。
大概就是那老者将自己带到此处了,季夜心想。
而洞口外传来那老者喑哑声音:“小子,可是醒了?”
陡然听到人声,季夜一惊,心道他在洞外怎知我已醒转?
带着疑惑走出山洞,只看这洞口右边有一处水潭,上接瀑布,只是深冬之际流水已冻住向下化为一道道冰凌。
再看那老者身形高大瘦削,白发束起,身上却只穿了件素褐单衣,正面对着水潭盘膝而坐,任凭寒风刮过岿然不动。
季夜再上前两步,未等他开口,只听那老者说道:“小子,你可是叫李灼华?”
听他陡然出得此言,季夜大惊,冷汗不顾严寒而直落,惊慌之下已心如擂鼓,心想自己这李灼华之名只有老头子和山庄中的几人知道,不对,方羽,我也同方羽讲了,难道是他背叛于我?
眨眼间思虑过后,季夜即刻转身,急奔至草席前取了佩剑,再回洞口举剑至身前,如临大敌般说道:“你到底是谁,怎会知我本来名姓?”说罢心中便暗暗懊悔,自己这般说岂不就算是承认了下来?
那老者一回头,突然起身如疾电般闪到季夜身前。
季夜见状本欲拔剑,但剑身刚拔出一半就被老者按回,而手中剑连同剑鞘也不知怎么就被其夺过,再一眨眼已反手点向他肩头。
再看那老者尖刀眉,鹰钩鼻,一双细眼冷漠看向季夜说道:“怎么?还想对我出手不成,我可不似李商阳那老小子,不使半分内力那般温柔待你。”
季夜见他提到老头子,想来也应不是要害他之人,一颗紧张猛跳的心也松缓下来,说道:“你同老头子相识?可是老头子让你前来救我?那老头子现在又在何处?”
那老者听罢眉头紧皱极不耐烦道:“你怎么就这般多的问题?”说着轻抛起铁剑,转身坐回水潭边上继续说道:“你可知你手中这剑是何人之物?”
季夜双手稳稳接过,只是被这一问有些不知所以,疑惑说道:“何人之物?自然是拿银子买的,这可是若邻。。。一位朋友花五十两银子赠予我得来。”
那老者大笑两声说道:“买来?此剑是我二人年轻出山时李商阳所用佩剑,乃是由师父所赠,名唤‘烂柯’。”
季夜拔出长剑低首看去,此剑也跟他出生入死几次,感情已是很深,开口问道:“那为何在云州时在那铁匠手里?”
老者仍不回头,淡淡说道:“若我所记没错,这把烂柯剑当年应是放于飞云山的敬祠堂中,想来应是他二人特意取来,放在那铁匠手上待你来拿。”
季夜听了心中更是疑惑,老头子和卫靖叔又是如何得知自己会来购置这铁剑?莫不是自出了山庄就有人通风报信,再或是云州时从始至终都在暗中相护?
事关老头子和卫靖叔,他自不会觉得这般做法是加害于他,只是其中究竟,还是要等到下次相见时才能得知了。
于是季夜再问道:“听方才所说,那您定是老头子的师兄了?还不知老先生名讳。”
那老者这时转过身来微微怒道:“你口中的老头子便是李商阳吧,怎么,我看上去竟比他老吗?我姓林,名眦睚,乃是他师弟。”
“师弟?我算得上是老头子的徒弟,那您就是我师叔了,拜见林师叔。”季夜拱起手,朝林眦睚俯身一拜。
得知同老头子确实有关,季夜心情好过许多,昏厥前的悲戚也暂且忘却了。
林眦睚仍是微怒斥道:“师叔什么师叔,我可没你这样的师侄,被那蠢笨小子打成那副样子,说出去我林眦睚的名头可都让你丢尽了。”
他嘴上虽很是鄙弃不留情面,但看季夜一拱手,还是及时起身受了他这一礼,再坐回原位。
回想起与李萧瑟的那一掌相对,季夜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说道:“他内力强横,我纵是尽全力调用起火毒内力也不及他。还是要多谢师叔救命之恩,若不是您及时出现,恐怕待内伤完全发作,不用多久就要爆体而亡了。”
林眦睚摇一摇头说道:“你要谢的话,就留着谢你口中的老头子吧。爆体而亡倒是不会,李商阳那老小子。。。”
他话说到一半,看着季夜撇一撇嘴,还是改口说道:“我师兄他早就为你拓宽了经脉,使你体内真气尽管狂暴燥动,经脉也不至断裂,并且因你常年受这玄火功余毒磨折,经脉相比常人也更要强韧。只不过人的精神心弦总有弹力韧性,若是经受痛楚紧绷过久,抑或是疼痛过剧承受不住,心弦就会断裂,人也会就此疯掉与死人无异了。”
他说着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眼光锐利看向水潭水面。
季夜一挑眉毛说道:“果然是老头子拜托了您前来搭救?不不,既来的如此及时,想必是一路跟随了?”
林眦睚说道:“也算是他拜托我来救你,只是我也是这几日才刚到这上京,听闻初五时有祭祖大典,这才按画像找到了你。”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卷起的画。
季夜接过画展开看去,上面果然是画的自己,不知是出自老头子和卫靖叔两人谁手,便又开口问道:“那老头子现在又在何处?他们没跟你一同来雪国吗?”
林眦睚摇一摇头说道:“没有,他那老小子好像去找什么东西去了。”他双眼微抬看了一眼季夜,接着说道:“况且他们跟来也并无用处。”
季夜心里本就念着李商阳,听他如此说登时怄气问道:“怎么,那你就有解决的法子了?老头子多年照顾,若没有他我恐怕早就变成了一滩灰骨,又如何无用?”
林眦睚听罢也不恼,只是看着季夜不满的神情,从容说道:“我自然有解决的法子,不然也不会受他之托前来寻你。你可知为何这么多年你那老头子对你这内患都未曾彻底根治?”
季夜摇头说道:“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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