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飞龙很快结束通话,瞥了眼已坐回原位的赵林然,面向众人神色严肃:“我刚跟纪检委严副书记通了话,他很快会派人来,大约一个小时就到。趁着这段时间,谁还有问题反映,要趁早。”
注意到史霄汉有话要说,孟飞龙瞅近听了听,又补充道:“时间有限,只讲与举报有关的,其他问题可以事后反映。”
并没人立即接话,有些冷场。
“协助纪委办案,是公务员的权利更是义务,非常光荣,也是向党表忠诚的绝佳机会。”
经涂大力这么一引导,果然有人接了话,然后一个又一个,竟然有十人之多,很是热闹。
注意到现场踊跃气氛,孟飞龙脸色缓和了一些,点指赵林然,恨铁不成钢:“你呀你,大好年华呀!”
赵林然低垂着头,只是有气无力地嘟囔着:“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哼。”
孟飞龙不屑地嗤笑之后,转向那些发言的人,“把刚才说的写下来,为纪检人员办案节省时间。”
还得写下来?
有几人稍显迟疑,见到涂大力等人已开始写,也赶忙书写起来。
整整十份收起时,纪委的车也到了,一辆很普通的商务车。
车门打开,几名黑衣人到了车下。
严清正亲自来了?
注意到带队黑衣人,人们心头都是一惊。这可是有名的黑脸,铁面无私,只认理不让人。当初只是纠风办主任时,便敢不买前任县委书记帐,照样办了书记秘书。这月又升任副书记,仍还兼着纠风办主任,指定更六亲不认了。
有严清正出面,赵林然自求多福吧。
一时间,人们心态各异,有人沉重,有人轻松,有人幸灾乐祸。
早已上宾席就座的金有财,嘴角大撇,暗自冷哼:赵林然啊赵林然,今天你死定了。
“严书记,派人来就行了。”孟飞龙也难得热情,老远伸了手。
严清正握了下手,不苟言笑:“我正好在乡下办事,就顺道过来了。具体什么情况?”
孟飞龙抬手示意:“把材料交严书记。”
涂大力屁颠屁颠跑来,老远就伸出了材料:“严书记,请……”
严清正扫了眼纸张,直接对手下吩咐:“所有材料编号,按手印,右手大拇指、食指全按。证人暂时上交通讯工具,当场宣读材料,一式两份录音、录像,作证登记详细记录、签名、按手印。”
“我,我刚才有些没记清。”
听严清正这么一讲,立即有人打退堂鼓,从涂大力手中抢回材料,三两下撕碎,甚至把碎片浸入茶水中。短短几十秒内,六人撕了证词,马彼金与另两人虽然没反悔,但脸上也是变毛变色。
涂大力完全没有惧意,“啪啪”按下手印,仿佛斗士般,昂首挺胸,颇有气势:“到哪录音、录像?”
在严清正示意下,录音、录像机被当场打开,现场气氛又是为之一变,无比紧张与沉闷。
“书记,我叫金有财,是主举报人。”金有财觉得受了冷落,担心不能重伤赵林然,急急到了前面。
严清正没搭理金有财,而是随手拿起材料,随即眉头微皱:嗯?赵林然?
过了一会儿,严清正抬起头来:“证据的重要性不需多言,我只问你们,可敢对自己所言所写负责?可敢保证完全真实?”
“敢。”六人都回了同一字,但金有财、涂大力言辞肯定,那四人则明显含糊。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金有财请示过严清正,又让涂大力帮着放了遍录像,然后动情地说:“严书记,赵林然实在欺人太甚,但凡给留条活路,我也不至于走这步。”
“拿我电脑去。”严清正没有接话,而是向着下属示意。
时间不长,纪检人员拿来电脑,严清正在上面操作起来。
“我这也有份录像。”
随着严清正话音,一份加密视频投到屏幕上。
视频中,办公桌前坐着一个胖子,桌上有一个黑包。
看到画面一刻,金有财脑袋“嗡”了一下,因为胖子就是他,画面好像正是他去镇长室那次。
这时,画面中传出赵林然声音:“直接说事。”
紧跟着,是金有财对赵林然一通奉承,但被赵林然中途打断了。
画面中金有财不但没恼,还又奉承着递上一沓文档:“那就不耽误您了,这是我的报告。”
赵林然声音:“已经给镇里递过了吧?”
“那不是您还没批嘛!另外,这份内容略有区别。”
随着金有财声音,进入送卡环节,一共两次,对话与金有财所提供一致,只是画面角度有区别。
“看见没?看见没?给他手里了。”金有财妄图冲到光幕前遮挡,被纪检人员一下子按住了。
“你再这样,应行也不行。快拿走。”
画面中,
赵林然猛然抽手,纸张和银行卡立时掉落。
金有财一边捡拾东西,一边说着引诱的话,又是增加税收,又是捞到政绩的,但被赵林然直接逐出门去。
“和我金有财交朋友,不吃亏。”这是金有财出门前最后一句话,画面也随即停止。
人们全看懂了,这份才是完整画面,赵林然根本没收银行卡,金有财那份是特意截取的。
金有财已然清楚,视频绝对是赵林然提供,但就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赵林然如何发现自己录像,又是如何反录像的。即使微型摄像机,也应该有放的地方,可自己当时进屋专门踅摸过,根本没发现可疑之处。就算是再智能,也得按个遥控器什么的吧,但赵林然就在原位坐着,根本没有按键举动,更没发现类似遥控器的东西呀。
总不能屋里一直开着监控吧?绝不可能。他还要不要隐私了?公职纪律会允许?
金有财实在想不通,更不甘心就此认栽,挣扎着狡辩道:“录像有假,和我那份拼接的。”
“当天事后第一时间,赵林然同志就向我做了报备。”严清正又点开一份加密文档,是赵林然和他通话的录音。
再之后是接收录像邮件记录,与录像时间、通话时间前后吻合。
事情到了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人们反倒有了新的疑惑:赵林然怎么能未卜先知,知道金有财要害他,从而及时录下自证录像呢?
其实这就是信息差的问题,如果人们知道他曾有过特种兵经历,就应该明白衣服饰物、纽扣皆可暗藏录像机。
金有财想得脑子生疼,一阵一阵缺氧,就是不明白赵林然怎么录的,但却知道再无可辩之处。
大丈夫能屈能伸,及时止损乃是俊杰。想至此,金有财忽的干嚎起来:“我错了,我不该诬陷赵镇长,都是涂大力教我的呀!”
“金有财你放屁,我没教过你。”涂大力急了,“不过只是做伪证罢了。”
“你说没就没?收我钱没?接受安排的美女没?”
金有财此话一出,涂大力立即如泄气皮球,声音都哑了:“书记,救我。”
“哼,卑鄙小人。我与腐败分子势不两立。”史霄汉言词铿锵,暗暗庆幸刚才做哑巴的英明。
而孟飞龙就尴尬了。但不愧混迹权场多年,很快便有了说辞:“好一个官商勾结,竟然意图陷我等于不义,幸好没被你们蒙蔽。我提议……”
“所有涉案人员一并带走。”严清正毫不客气开腔。
尽管被打断话语,但孟飞龙不敢有丝毫不满,反而讨好附和:“大家都看好了,别让他们逃脱。”
怎么逃?
马彼金四人早吓瘫了,个个痛哭流涕,忏悔自己违心做假证,恳请网开一面。
金有财、涂大力虽然没瘫倒,可是早被按成了“大虾”,想跑也跑不了。
转眼间,涉案人员被纪委带走,其余人等还愣在当场,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我真是冤枉的。”
赵林然声音弱弱的,但却好似蒲扇般巴掌扇出,直扇得孟飞龙满脸火辣生疼,史霄汉等人也脸颊发红发热。
“乱弹琴。”怒火喷向史霄汉,孟飞龙头也不回地走了,随从们也全都跟了出去,属实的狼狈。
别人可以一走了之,但史霄汉不能,必须有个姿态才行。
“赵镇长,差点冤枉了你。金有财和涂大力他们,实在是太坏了。””史霄汉拼命挤出笑容,但却比哭还难看。
赵林然没接话,而是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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