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变得更加漫长没有尽头。
阴天的缘故，天色暗沉，哪怕到了晌午也似夜晚。
下午所有的课都临时改成自习，须在教室内活动，不可外出。
于楠说完便是离开。
丁甄前后左右的同学都是活死人，他们或是睡觉，或是发呆，他没有一刻敢放松，唯恐任何一个突然发作。
其他人而言相对稍稍幸运，邱若希和秦铭用纸条推心置腹地聊天。
李涛没工夫看他们传纸条，反倒是拉着与他年纪相当的活死人丢出十万八千个问题，若是不答就拍着桌面发脾气。
高源和商与也没想到，未成年的黄小云竟在教于袅高三的数理化。
于袅本人也着是惭愧，哭丧着脸想撕掉课本和试卷。
杜梨替于袅着急，但她耐心有限，最后还是让小云当老师。
“袅袅其实也不是大笨蛋，就是太着急，这种环境根本没法学什么东西，她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
许愿把脚放在杜梨凳子横杆上习惯性抖腿，正要继续说，杜梨一巴掌呼到他手臂上，立马留下半截手指印。
“我丢，你是女孩子吗？好好的打我干什么啊？我也没说错什么啊！”
杜梨歪头斜视，一脸凶横且嫌弃，“谁允许你说袅袅坏话的？！再让我听到就不止这一巴掌了！
要不是袅袅帮你找到安全区，你断掉的那只废手能够长回来？
让你长一张嘴巴不是说废话，最后再警告一遍，听到没有！”
许愿委屈巴巴对着自己可怜手臂呼气，埋头小声自言自语：
“不想被踩凳子就说啊，动不动就打人，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拜倒在你石榴裙下。”
“你在唧唧歪歪什么？”
杜梨逼迫的眼神直达许愿脸上。
“没什么，没事你就转过去吧，看见你我心情不太好。”
杜梨冷哼扭头，巧了，她看见他心情也不好。
第三堂课下课铃响起。
于楠踩点出现在教室门口，提醒各位同学回村路上注意安全，一语罢了，转头就走。
就像是匆匆赶赴什么一样。
“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许愿见杜梨一直盯着于楠离去的背影，随口来了一句。
杜梨回头瞪他，“神经病，要去你去，我才不要！”
许愿耸肩，感觉杜梨吃了不少苦头，幽怨斜眼去看那个方向，也不知那个女人神神秘秘去哪儿。
明明也是执行任务，为什么有种格格不入……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于楠其实是活死人，而且听丁甄和吴斯然对话，他们怀疑她其实是于天晴。
初次见面，听到这个名字就感觉熟悉，他努力回忆。
商与听到许愿不自觉地念出于天晴的名字，下意识走过去。
“认识？”
许愿知道他在问什么，还是愣了几秒，“算是吧，好像是我妈妈学生。”
有关于天晴的记忆逐渐清晰，那时许愿也是高三，常听母亲说起她如何刻苦用功，只可惜不受父母待见，未成年就要扛起学业和生活的双重负担。
貌似她的学习上所有费用都是母亲垫付，至于之后的事，因大学住宿舍，回家的次数少，自然不曾再听起什么。
商与若有所思点头，“随口问问，没必要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许愿用异样的眼光与他对视，“我感觉你话中有话。”
“嗯，”商与面无表情，“你的感觉没有错。”
对话到此为止。
商与跟上其他人。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杜梨一回头两回头，始终没有看见许愿的身影，拉上于袅问她没有看见那个呆头鹅。
“呆头鹅是谁？”
杜梨撒开于袅的手，不知为何不想被于袅看到自己感觉发烫的脸，偏过头，“许愿啊，除了他，还有谁呆头呆脑的！”
于袅四处寻觅，不见许愿，听杜梨口吻就知道她担心他，怕他出事。
事实上许愿只是找个稍微隐秘的地方解决生理需求而已。
杜梨嘴硬，对着许愿又是一顿骂。
不知不觉，一行人进入将士村。
此时，远空霞光万道，于袅看得离不开眼。
而下一秒，她脚底的泥土好似破掉的泡泡糖，往里面快速塌陷，双手条件反射往上举起试图抓住什么防止自己继续下陷。
奈何抓到的竟是商与的手。
倒也不是抓。
商与不想眼睁睁看着于袅出事主动牵手罢了，但他不知道这并非是个例，而是全体突然事件。
更不巧的是，所有活死人卡在这个点上发作，群魔乱舞的画面闪现在夜色代替霞光的旷阔平原。
包子直接“哇”地哭出声。
泥土本就湿润，下陷后仿佛掉入泥潭。
想挣脱的心越是强烈，身子下沉的速度越是超乎想象。
四分之一的人已然见不到头，只留下不知深浅的“洞口”。
四分之一的人被活死人咬着不放，意识清晰地感知自己的血液被吸走。
四分之一的人迫不得已停止疯狂挣扎，彻底绝望。
剩下的人强制自己冷静，能够确定泥土之下有东西在试图抓住他们的脚，慌乱之余，脑中一片混沌。
“不要松手！”
商与眉宇之间透露一股儿温柔的狠劲儿。
温柔是因为于袅，狠不过是对他自己。
“你在做什么？”于袅手被捏疼，这些都无关紧要，她不明白他去抓被活死人咬晕的人做什么。
“别说话，放松身子朝我这边倾斜。”
商与试图以昏厥过去的人身体为“救命稻草”以脚下活物为“梯绳”伺机而起。
于袅看出他的意图，强烈要松手，她不想牵连他。
至少这个时候，有人成功脱离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好事。
商与犹豫，他害怕自己一松手于袅就被拖下去。
“快松手啊，你脑袋瓜还在想什么呢！”
两人的手刚松开。
商与稍微轻松几分，而于袅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往下快速下陷，最后只剩半颗脑袋露在泥土地。
“唔唔……”于袅努力上扬脑袋，吐出一口泥巴，“咳咳。”
未等商与思索半秒，赤瞳黑鸦迎面飞来，利爪抓住他双肩膀。
商与感觉得到它想要解救自己的急切之心，指骨分明的纤长手指指向于袅，更希望她能够早些脱离泥潭。
赤瞳黑鸦真就这么做了。
不光是于袅，高源、秦铭、丁甄还有吴斯然都十分诧异。
可就在于袅双脚离开地面之时，她看见自己被困的地方爬出无数条手指般粗、黑色蠕虫。
它们嘴里吐出粘液，经过的地方，湿泥土好似冻上一样，蒙上一层如同蚕丝的东西。
于袅再转头，商与已经陷入泥土之中。
紧接着，所有人亦是如此。
于袅高声唤着商与的名字，赤瞳黑鸦松开利爪，她直线掉下去。
感觉没有错，确实是冻住了，不管于袅如何蹦跶，脚下纹丝不动。
商与他们就在底下，她不能够任由他被困在里面撕掉，寻来石头趴在冻硬的泥土上，双手用力钻。
刚看见一个小拇指般大小的洞，于袅正要继续发力，石头子被赤瞳黑鸦叼走。
“你……”
于袅拖着尾音遥望着远方靠近的庞大队伍，意识到赤瞳黑鸦是在提醒自己，她低头看了眼淹没商与的地方，转身找地方躲起来。
那群活死人的面孔很是陌生。
于袅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怕自己出声，咬住手背去观察他们如何将黑蠕虫装进各自衣服口袋，然后拿出锤子和斧头。
动作幅度并不明显，但敲敲打打的动静余音绕梁。
他们把所有人都挖出来，两人一组扛在肩上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于袅仍旧屏住呼吸躲在原地，确定他们走远了才起身跟上去。
赤瞳黑鸦一路追随。
一人一鸦来到坟地。
好在附近有枯树，容下于袅一人足矣。
只见活死人们首先给同为活死人一对一解冻。
具体怎么做，因总有活死人来回走动，似是观察周边情况放风，于袅无法看得完整，只觉得他们跟推拿师傅似的。
大概十多分钟，被冻住的活死人“起死回生”其他人往他们身上刻了什么。
一大群人围绕活人笑笑呵呵，随机挑选二蛋，照葫芦画瓢解冻，尔后用利刀往他脖颈一砍，胸膛划下十字，掀皮而起，等血液流动起来。
所有活死人迫不及待凑上嘴巴吸食，直到再榨不出血汁，将其丢弃在深坑中掩土埋葬。
剩下的人叠罗汉式摞起来。
商与在最底下靠中心的位置。
于袅替他庆幸，也但愿他好运连绵，用力捂住嘴巴，一次次逼迫自己将恶心感给咽下去。
差不多深夜，于袅终于把那群活死人熬得躺回棺材睡觉，伺机溜过去。
或许是时隔已久，冻土化成泥水，一摸沾一手。
黄小云体重轻，于袅刚把她背上身，赤瞳黑鸦叫了一声，她来不及去看，咬牙切齿拼命跑回枯树后。
活死人走过去，走过来，并不知少了人。
于袅见状，左手按住心脏，右手抓紧黄小云的泥手，背靠树干坐下去。
她知道，周一是无法正常回校了，若是不逃出这里，连最后一次月考都无法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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