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
与于袅和商与正常世界听到的哭声截然不同。
并非简单饿了哭闹,而是给人一种哀怨哭诉的感觉。
声声入耳,句句刺心,扰人心绪。
哀嚎之下,女人反倒是变得异常安静,背靠床头,三十五度低头,持续保持左手揪住右手手指头的动作,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说着话的状态。
商与和于袅仍旧站在角落,两颗大脑神经都紧绷得直挺挺,丝毫不敢懈怠。
持续近半小时。
二人见女人终于抬头,她两只眼角都噙着泪,瞳孔好似已经死掉,侧头机械地望向窗外。
嘴里“咿呀哎呀”的自言自语,末了,极大幅度地张开嘴笑了三两声,冲着于袅和商与招手。
“我就要死了,你们这样守着我,真是我见过的特大好人。”
女人边说边从衣衫内层小口袋里面摸出一把生了锈的钥匙。
“那孩子要了我老公的命,我如今也要走了,管不了他。
只求你们好人做到底,拿着这钥匙去我家带着春娃去他二姨家。”
女人看出二人的迟疑和顾虑,继续张开毫无血色的唇:
“我知道你们不是本地人,不管目的是什么,你们帮了我忙,我会尽全力报答。
你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想到在这里生存是很难的,我家有的,你们看上什么就拿走,尤其是——”
女人一顿,平静的脸色变得严肃而阴冷:
“你俩体质特殊,容易招魂引鬼,务必要拿冥币,它们找麻烦,能够用钱解决最好不过了。
要是碰到厉害的角色,得看你们的命硬不硬。”
女人用最后吊着的一口气交代完所有事。
她希望和丈夫一起火化合葬。
家的具体位置已经画下来。
刚出世的孩子不要管,不要碰,具体原因,女人只说了几句:
有人代替我原本的孩子夺了我老公的命,这种祸害死不足惜。
春娃是女人最大的心结,只要孩子安排好,她说自己就可以跟老公安安心心离开。
如若不然,她必定找于袅和商与麻烦,叫他们不得安宁。
女人凌晨四点半断气,手里还拽着一方口水巾。
于袅和商与无论怎么摁呼叫铃都没有用,开门也跟之前的情景一般。
直到清晨六点,再开门,交叉走廊又回来了。
医生最后给女人检查,说是怒火攻心,受刺激后生生被气死。
于袅还以为女人身患绝症,郁郁而终,想不到竟如此刚烈,顺便问医生附近是否有一间“夜图书馆”。
医生闻言,似听到了天大笑话,告诉他们,这片土地上所有文字和知识都在聪明人的脑袋里面。
剩下的都是一群文盲莽夫。
没有图书馆这种地方。
于袅和商与快速对视,她拿出女人画下来的线路图,询问医生地址。
“那片是贫民窟,我生在富裕人家,享受最高等的教育,你们要去的地方,只有穷人才知道。”
医生姓马,相貌平平,面相甚至有几分刻薄之意,身材矮小,体型瘦弱,若不是他堂而皇之声称自己是富有且高等的知识分子。
商与还以为他不过是专门糊弄人的蹩脚医生,只有于袅傻乎乎把他的话信以为真。
对于女人的话,两人半信半疑,眼下照着火化流程,不久之后就能够在一号窗口拿到女人和他丈夫的骨灰。
这家奇怪的妇幼保健院挺人性化的,可以先办事后交钱。
目前所有花费都欠着。
医院也不担心他们二人开溜,不催缴费,也没有人背后盯着,离开也相安无事。
女人交代的事,二人秉着真诚的态度,从下葬到接春娃去亲戚家,以及告知孩子二姨女人交代的事。
当着孩子的面,孩子二姨不敢哭,甚至都不敢提及姐姐和姐夫,等空荡荡的堂屋只剩下他们,她立马掩起脸大哭起来。
哭的模样和女人一模一样。
“谢谢你们帮我把姐姐和姐夫的骨灰送到这里,谢谢你们。”
女人看似要跪地感谢,于袅忙搀扶她起身,“你好好照顾春娃,这样你姐姐和姐夫也都放心了。”
“我会的。”孩子二姨从主卧拿来一笔钱,硬塞给于袅,“家里穷,我能够拿出来的钱只有这么多。
你们家在哪儿,等我哪天凑够钱,给你们送去。”
加上春娃,这个家里已经有五个孩子,还有三位身体不便的老人。
一对夫妇凭靠一点小生意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其中的辛酸和泪,于袅想象得出来。
“这钱我们绝对不能够收,你姐姐同意把她屋子里面值钱的东西送给我们,光有这些就够了。”
商与也拒绝了男人打包的一袋鲫鱼和几颗新鲜的卷心包菜。
回医院的路上,商与走在后,于袅走在前。
没有办法,路窄,周遭也没有房屋建筑,甚至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
不管是女人还是她妹妹的住所,都是在高坡之上,方圆几里外才有第二户人家。
绕了大半圈,确实没有看见图书馆,也没有学校。
临近傍晚,两人才走回妇幼保健院。
为了缴费,两人决定在医院打工,不管做什么,只要能够赚钱即可。
再者,如果医院晚上再变成图书馆,决定去找找失去的名字笔画。
也算是两全其美。
商与有硬核专业知识,操作能力也非常厉害,成为马医生的助理。
于袅专业不对口,只能够当清洁工。
包餐,提供住处,待遇正中两人下怀。
吃完晚饭,两人洗净各自的餐盘,从食堂回到双人间宿舍,商与随手锁门。
“热水我已经打好了,待会儿你就在这里擦洗身子。”
宿舍位于太平间隔壁,员工浴室在尽头,不得不经过太平间正大门,这会儿人多嘈杂,商与不想于袅去冒险。
两人简单擦洗手躺在床上,全宿舍熄灯。
“我们昨天大概几点钟出去的?”于袅小声询问。
“十点。”商与语气笃定。
和他们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一致。
商与打开手电筒照红皮书,出现了一行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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