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缘哥哥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我就是那位程家小姐!”
虽然猜到,但看到屏风后面走出的少女,那一张对于沈虞来说可不算完全陌生、或许该说是认识的熟悉面容时,她还是吓了一跳,面色悻悻然,不知所措。
“姐、姐姐好······?”
“谁是你姐姐!”
刚想开口打招呼,就被狠狠反驳了。
双眼微眯地朝沈虞漠然瞪来,居高临下,目光俯视,清冷的气质里透出一股十足的压迫感,叫人不寒而栗。
面对眼前之人,沈虞实在心里畏惧,嫩脸微微抽动。
尤其听到对方直接的反驳,更是吓得脚下后退了一步。
但是沈虞不想一昧示弱,狡黠的双眼亮汪汪地眨着,倔强地挺了挺脖子,鼓起作死的勇气。
不是姐姐的话,那么——
她稍稍一定心神,“嘿嘿”一笑,表面上示弱,再次嗫嗫嚅嚅地试问道;
“······妹妹?”
两人身周的氛围霎时冰冷得凝滞了一般,压抑到令人几乎喘不过气。
程小杀莲步轻挪,一步一走近,姿态优雅,青丝如瀑垂落腰间,一袭衬托纤细腰肢、洁白如雪的曳地长裙摇摆晃动,她一双眸子宛如璀璨的星辰美丽得不可方物,然而此刻,却令沈虞真实地感受到一股实质般、刀芒如刺、凌厉非常的压迫力。
“你——想做大······!?”
沈虞“咕噜——”一下咽下口水,额间已是不自觉冒出几滴晶莹的细汗。
连连摆手,诚诚恳恳地弱声道歉道;
“怎么会!您误会了——呃,我叫你一声姐姐还不行么······”
闻言,程小杀冷冷“哼”一声,拧过脸庞,眸光自眼角瞥她一眼。
身上溢散出一股居高临下的气质,带着令她无法反抗的意志,犹如天上的皓月在俯视地上的尘埃,光芒耀眼。
不——
那不像是高高在上、显贵无比的上位者气质,更似是凛冽如刀、杀人不见血的可怖杀气。
沈虞听说过,与陆缘自小指腹为婚的程家小姐,应该是同样出自陵原城那般的偏远小城,怎么会身上有如此可怕的杀意呢?
这简直不可思议。
只能说,对方的来历愈加如朦胧不清的迷雾一般,实在难以捉摸。
沈虞心里委屈至极,明明是自己先的,凭什么要做小?
但她忍了。
寄人篱下,没办法,只好忍了。
她从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能打得过面前、杀气不经意溢散间就已令人动弹不得、来历神秘又实力可怖的程小杀,估计真动手的话连一根手指头都反抗不了。
谁叫她实力就是这么普通呢?
她心里哀叹一声,但至少程小杀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
冷漠的态度,分明包含了几分嫉妒的意味,这令沈虞稍稍地自鸣得意和优越——
做小便做小,哼,做小我也是第一个!
打量了几眼宫殿内的一切,这华丽的装饰显然不是什么易于之地。
心念至此,沈虞当即就是没有久留在此的打算,恨不得立马离开。
她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微笑,试探性朝程小杀说道;
“程姐姐,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眼下,陆家众人恐怕不知道她还活着?
照此来看,若是缘哥哥回来,岂不要引发不必要的天大误会?
沈虞不想陆缘担心,但另一方面,又禁不住心里冒出的坏坏的念头,去想象;若是陆缘知道她死了,会不会为她伤心欲绝?
想到这里,沈虞便是忍不住嘴角微弯,露出一抹甜蜜蜜、沉醉幸福的“嘿嘿”傻笑。
然而,此时。
程小杀一声冷笑,将她思绪拉回现实。
目光盯在她脸上,面浮寒霜,语气无情般地询问;
“你想走?”
沈虞傻愣愣地点头。
“痴心妄想——!”
程小杀直接拒绝,毋庸置疑地讽笑道;
“嘿嘿,等着陆缘亲自来跟我要人罢!”
“亏我之前竟信了他的鬼话,还沾沾自喜······”
一念至此,程小杀银牙都紧咬得快崩碎了,双眼微微眯起,盯着沈虞上下看个不停,看得她心虚发毛,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倒要看看,他该怎么面对我!”
“这,程姐姐,我很没用的,你留我在这里不是麻烦么!”
沈虞急了,拼命眨着大眼睛乞求道。
“你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累赘,但我就是不想让你这小狐狸精回到陆缘身边。”
程小杀鼻里“嗤”一声,凑近她身前,扬起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挑起她挺翘精致的下巴,心里暗骂一句:果然是只小狐狸精,一张娇俏脸蛋儿,生得这么媚!
沈虞被对方恶意挑逗,脸颊捏得微微一疼,但迫于威胁,也不敢太过反抗,露出孤弱无依的可怜姿态。
“以后你就跟着我,最好给我乖乖的,不要起什么偷偷溜走的心思,不然——”
程小杀指间稍一用力,将她脸颊甩过一边,冷冷一笑,斜眼睥睨而来,补充道;
“不然,我就找百八十个精壮男人来日夜看着你!”
“我想,面对你这么一位娇滴滴、俏生生的小美人,任何男人都会日日夜夜毫不懈怠,看你受不受得住?”
“什么!?”
沈虞轻掩玉唇,震惊得一下变了脸色,俏脸发白。
想起涿鹿城那晚的委屈遭遇——她真的敢!?
“不不!我会很乖······”
沈虞胆颤心惊地保证。
程小杀邪魅一笑,伸手拍拍她单薄的肩膀;
“如此就好了,希望你不要自讨苦吃。事先告诉你一声;姐姐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相反,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而且说得出做得到,你——可听清楚了?”
“嗯嗯——”
······
昏沉沉的云雾遮蔽天穹,旷野辽阔,山川起伏,粗壮的古木林间寂静无声。
在一座泥土还是新的、刚立不久的孤坟前,陆缘独自一人走至墓碑前,手中提着一颗硕大滚圆的头颅,正是元家老祖。
“砰”的一声,那颗头颅被丢掷在墓碑前祭奠死者,然而,这座新坟里并没有谁的尸体,只有数片破碎染血的衣衫——这是一座衣冠冢。
看到小院里血肉横飞、溅满墙壁和地面的惨况,谁都不会想那屋中人还活着,正常来看下场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尸骨无存······
何况还有族长等众人先入为主的举止表现,陆缘亦是绝没有想到沈虞至今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落在了他的那位未婚妻,程小杀手里。
独自坐在坟前,即便取来元凶的首级祭奠,也于事无补。
亡者不会复生。
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那匆匆一别,竟是永诀?
山野中树木的枝叶“沙沙——”作响,一阵轻风拂过,将他满头白发吹乱飞扬,身影落寞。
身后数十丈外的树林里,陆闻雪正想迈步上前,肩膀处一紧,被陆炎搭手拉住。
摇了摇头,陆炎劝道;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我们就不用打扰了。”
陆闻雪倩眉微皱,担忧地朝远处那道白发身影望了一眼,考虑过后,觉得陆炎说的对,她最终没有上前打扰,与陆炎两人迳自离开。
三天三夜。
陆缘一动不动,孤坐坟头,陪伴了最后的三天三夜。
他脸上安然寂静,看不出悲喜之情,只是原本的他,天生仿若带着一种洒脱的笑意,令人亲近,而如今却是早已消失,目光中神采黯然,更多的是一种深邃和沧桑,少有波动。
若说在陆缘遇到的情缘中,沈虞绝对是最普通的一位。
虽是大衍武国的六公主,但一个宫女所生,又没有任何支持、不受重视的小国公主,恐怕比起某些世家大族的天之骄女都尚且不如。
两人一起经历的事,似乎也没有非常刻骨铭心,但还算一起经历过险境,姑且算是共患难。
但沈虞,依旧很普通。
论出身,她已是比不过拥有神宗背景的云绫;论气质,她更没有独孤念心那般神秘飘渺,令人琢磨不透;论资质,论修为实力,这些她更是平平无奇,没有哪一样可以称得上是优异和惊艳的程度······
但就是如此普通的一位女孩儿,却是无疑,在他心里最深处留下了浓重一笔,至死不能忘怀。
陆缘眼眸中闪过一抹紫芒,破极双瞳施展开来,透过土坟和棺椁,看到了坟墓埋葬之物——没有人,只是一角破碎的血衣。
他甚至不知,单凭这一角血衣,能否尽到缅怀故人的哀悼?
悠悠一叹,千古伤情。
再看一眼那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墓碑,上面写着:吾妻沈虞之墓······
最后,陆缘站起身,离开了此地。
陆缘与陆炎动身,前往大衍武国边境的那一处秘境。
陆炎本来邀请自己的姐姐陆闻雪一同前往,说不定还可获得适合自己的机缘。
但陆闻雪却是笑着摇头拒绝了,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完全不能跟陆缘和陆炎两人相比,一同上路只是徒增麻烦。
而且这一路,必定无法躲避地,遭遇沈摇光等人,届时一场恶战,恐怕自己还会拖累二人。
所以陆闻雪留下了,历经陆家剧变后,她改变了许多,身上去掉了浮躁高傲之气,变得沉稳,安心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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